王文華

（喀什大學 人文學院，新疆 喀什 844006）

民俗學視角下季作村民間故事類型研究

王文華

（喀什大學 人文學院，新疆 喀什 844006）

民間故事是敘事學和民間文學研究的熱門領域，雖然包含迷信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萬物有靈的想象力，能反映一個民族的集體無意識心理，具有重要的民俗文化價值，值得搜集和整理。季作村的民間故事主要分為動植物故事、神奇故事、生活故事三大類，類型齊全，內(nèi)容豐富。研究發(fā)現(xiàn),即便是一個普通的村莊，也有著豐厚的民間故事遺存，以及與時俱進的更新創(chuàng)造，由此可見民間故事自我延續(xù)的生命力。

民俗學；季作村；民間故事；類型

作為民間文學最重要的一部分，民間故事與史詩的不同之處在于其篇幅大都不長，主要分為神話、傳說、寓言、童話、笑話、生活故事、幻想故事、宗教故事等門類。中國自古就有搜集民間文學的傳統(tǒng)，從《詩經(jīng)》開始到漢唐樂府運動時達到鼎盛，但當時所搜集的題材僅限于詩歌，民間故事等始終不被重視。這種現(xiàn)象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大為改觀，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后，學界意識到民間故事的重大文化價值，開始大規(guī)模的搜集和整理。八十年代全國普查民間文學，其中民間故事是其中三套成果集成之一，另兩套為歌謠和諺語。此外，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也將民間故事列入其中，由此可見民間故事的價值。本文的研究以季作村民間故事為例，主要探討其故事類型的分類和民俗學價值。

一、國內(nèi)外民間故事研究現(xiàn)狀

國外民間故事的搜集和相關研究比較發(fā)達，其源頭主要有兩個，一是古印度，代表作為《五卷書》《佛本生經(jīng)》《譬喻經(jīng)》《百喻經(jīng)》等；二是古希臘，代表作為《希臘神話》《伊索寓言》等。中世紀的名作主要有阿拉伯《一千零一夜》、德國《格林童話》、丹麥《安徒生童話》、法國《拉封丹寓言》、日本《古事記》等。這些故事促進了后世戲劇、小說和電影的發(fā)達。相關研究名家主要有芬蘭阿爾耐《故事類型索引》、俄國普洛普《故事形態(tài)學》[1]、美國斯蒂·湯普森《世界民間故事分類學》[2]等。民間故事研究最難的是分類問題，過去因為標準見仁見智，有按內(nèi)容分的，也有按主題分的，也有按民族分的……造成紛繁復雜難以統(tǒng)一的亂象，妨礙了民間故事學的發(fā)展。而上述這些學者提出了按母題和行動素來分類，運用AT分類法，將各種異文統(tǒng)一在一起，使得民間故事的研究簡化分明，為現(xiàn)在我們的相關研究提供了有效的指導。其中常見的民間故事類型有AT301云中落繡鞋型、AT313天鵝處女型、AT225鶴教狐貍學飛型、AT461求好運型、AT501A灰姑娘型、AT554感恩動物型、AT575木鳥型等。此外民間故事因為具有口頭文學的特征，也適用約翰·邁爾斯·弗里專著《口頭詩學：帕里-洛德理論》[3]中的口頭程式理論和榮格的原型理論，研究其重復敘事的特征。

中國民間故事的搜集和研究相對來說比較落后，但改革開放后也日趨完善。其源頭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的《山海經(jīng)》《淮南子》等。這些書中殘存著一些上古時代的神話傳說，具有民間口頭文學的典型特質(zhì)。然后是晉代干寶的《搜神記》、唐宋時期的《西陽雜俎》《夷堅志》等，可以算是中國最早的民間故事專輯，其所確立的志怪傳統(tǒng)對后世小說的發(fā)展影響很大。民間故事就這樣被小說吸收，逐漸混在了一起，有了相似又相異的發(fā)展道路。但總的來說，民間故事因為有怪力亂神之嫌，不被重視，困縮在筆記小說中，明清時期的代表作也少，只有清代蒲松齡的《聊齋志異》和紀曉嵐的《子不語》。新中國成立后，迷信不再，但狐鬼在民間故事中茍延殘喘。上世紀八十年代，以馬爾克斯《百年孤獨》為代表的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風行中國，使得它們在中國文學中再次復活，并達到了繁榮。莫言、賈平凹、閻連科等人的小說就是例證。中國五十六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民間故事，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漢：族《孟姜女哭長城》《牛郎織女》《白蛇傳》《梁山伯祝英臺》《董永與七仙女》、維吾爾族《阿凡提故事》、哈薩克族《阿肯故事》、藏族《阿古頓巴故事》、壯族《劉三姐故事》等。相關的研究專家和名作在國外有艾伯華《中國民間故事類型》[4]（1937）、丁乃通《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5]（1978）等人等，在國內(nèi)有鐘敬文《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民間文學論集》、季羨林《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劉守華《中國民間故事史》《故事學綱要》《民間文學教程》《比較故事學論考》、金榮華《中國民間故事集成類型索引》、劉魁立、萬建中等。

其中劉守華是繼鐘敬文之后國內(nèi)涌現(xiàn)的民間故事研究成就比較突出的一位，他開創(chuàng)了比較故事學，并重視對故事村的發(fā)掘和保護。其在論文《故事村和民間故事保護》[6]中提到了目前國內(nèi)著名的7個故事村：河北1處，藁城縣耿村（故事能手為靳正新）；湖北2處，丹江口市伍家溝村（故事能手為羅成雙）、下堡坪村（故事能手為劉德方）；遼寧3處，古漁雁村、喀左東蒙（故事能手為武德勝）、新民市太平莊村（故事能手為譚振山）；重慶1處，巴縣走馬鎮(zhèn)（故事能手為魏顯德），它們是北方和南方故事村的典型代表，前者儒家思想濃厚，后者道家思想濃厚。筆者老家山東省臨沂市費縣梁邱鎮(zhèn)季作村屬于其中的北方故事村系列，但也融合了南方故事村的一些特點，故事類型齊全，可作為國內(nèi)民間故事研究的又一個樣本。其故事來源主要是筆者的母親焦念芝和父親王成德，其類別主要是動植物故事、神奇故事、生活故事三大類，具有重要的民俗文化價值。

二、季作村動植物故事

動植物故事屬于幻想故事的一種，常常運用擬人手法。季作村的農(nóng)民因為其生產(chǎn)生活方式的原因，與動植物有密切的接觸，又信奉萬物有靈，于是便拿熟悉的動植物編創(chuàng)一些奇異故事，傳播一些想法。其中關于動物的故事比較多，關于植物的故事比較少，進一步細分的話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一）動物父母故事

動物與人的故事中最常見的是異類婚故事，寄托某種美好的愛情，以白蛇傳、狐貍精、天鵝處女、蛇郎、田螺姑娘、虎妻等故事為代表。[7]女主角往往是動物精靈化身的美麗善良又能干的女子，為了報恩而委身于男性人類，給他們帶來夢幻般的幸福生活。此外還有動物父母故事，則用來解釋人類、民族或者個人的由來。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以雞父狗母的故事最為典型。之所以選擇這兩種動物，是有中國文化著深厚的集體無意識心理基礎的，因為雞與犬在中國農(nóng)耕文化中占據(jù)重要的位置，前者報時，后者看家。很多成語都反映它們與農(nóng)民生活的密切相關，比如“雞鳴狗吠”“雞犬之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等。

1.雞父故事。講述一只公雞通過十年的修煉，終于能化成人形，便趁此機會與主人家的小姐幽會，但總是半夜去，天不亮就離開。小姐想讓他多留一會，便把他的衣服偷偷地鎖在了衣柜。公雞在天亮前醒來，發(fā)現(xiàn)衣服不見了，情急之下沒穿衣服就走了。小姐很奇怪，打開柜子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鎖的不是衣服而是雞毛，便明白了每晚和她約會的是一只雞妖。不久，她就懷孕了，總是想吐。家人卻以為她只是生病，便把家養(yǎng)的一只一夜間掉光毛的公雞給殺了，煮了一碗雞肉，給她調(diào)養(yǎng)身子。小姐看到那碗雞肉，馬上明白這是每夜與她約會的情人，便沒有吃，合起碗埋在了門口地下。十月后，小姐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吉娃。話說吉娃從小就心地善良，喜歡喂養(yǎng)小動物，上私塾的路上還喜歡把饃饃揉碎了喂螞蟻。而這些螞蟻不是普通的螞蟻，它們也通人性，懂得報恩。后來吉娃科舉的時候正好有一道題不會，螞蟻們便排成字告訴他答案，他因此成了狀元。吉娃中狀元后，開口便問父親是誰。母親便告訴了他，并將門前埋的那碗雞肉挖出來，發(fā)現(xiàn)那碗雞肉仍然很新鮮，就像剛做出來的一樣。母子唏噓不已，將雞妖風光大葬，立碑做傳。

2.狗母故事。講述一個長工因為貧窮娶不上媳婦，便與一只母狗好上了。母狗很快懷了孕，幾個月后生下一個男孩，取名狗蛋。這事不知道叫誰瞧見了，很快便傳開了，名聲大壞，長工迫不得已只好帶著母狗及孩子離開了。返鄉(xiāng)路上，長工心想不能這樣帶母狗回去，不然在季作村也無法立足，便買了一包毒藥摻在肉包子里，扔給母狗吃。母狗聞出肉包子味道不對，不愿意吃，長工很生氣，便故意把孩子打哭。母狗心疼孩子，最后奶了一次孩子，邊奶邊舔，然后就流著眼淚吃下包子，死了。母狗死后，長工就地隨便把它一埋，就帶孩子回季作村了。話說這個孩子從小就聰明伶俐，學習很好，逢考必中，很快就成為了狀元。當大官后，兒子便逼問母親是誰，長工講了實話。兒子知道真相后，命人挖出母狗的遺骨，風光大葬，然后把父親處死了。

（二）動物遷徙故事

遷徙是動物尋找更適合的生存環(huán)境和固定繁殖地點的本能習性，比如雁南飛、鮭魚回游、非洲動物逐水草而居等等。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也關注到了動物遷徙行為以及本地自然環(huán)境的變化，以龜鱉遷徙和飛魚遷徙最為典型。

1.龜鱉遷徙：季作村曾經(jīng)有很多的龜鱉，村民稱小時候也經(jīng)常在河沿逗它們玩，后來就絕跡了。關于絕跡的原因，村民說是因為人類濫殺無辜，所以龜神駝著子子孫孫，爬上龜山升天了。村民聲稱還曾見證過這個過程，但見龜神在爬山的過程中，許多小龜?shù)袅讼聛恚に懒?，最后沒摔下來的都升天離去了，從此我們季作村再也沒有龜鱉。這些故事告誡我們要愛護動物保護環(huán)境。

2.飛魚遷徙：傳說季作村的魚在起霧的時候是會飛的，它們通過飛翔來搬家。話說塑料薄膜剛興用的時候，有人用塑料薄膜蒙了一大塊地，飛魚沒看清，以為是湖水就降落了，結(jié)果像曬魚干一樣被抓了很多。

（三）動物復仇故事

復仇與記憶有關，是人類特有的一種高級情感，動物記憶時間短，沒有這種能力，但是在民間故事的擬人手法中卻是可能的。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中也有此類故事，屬于人與動物糾葛的故事類型。編故事者有所寄托，并非事實，借此喻世而已，以蛇復仇和兔子復仇為代表，鼓吹殺生多必然會遭到報復。

1.蛇復仇。話說一個人喜歡抓蛇吃蛇膽，結(jié)果惹怒了蛇王，蛇王帶領成千上萬的蛇來復仇，爬滿了他家的院子。這個人嚇得急忙鉆進蓋在地上的缸里，以為蛇進不來。這些蛇也確實沒進去，只是密密麻麻地繞缸十幾圈后離開了。事后旁觀的鄰居掀開缸一看，發(fā)現(xiàn)那人只剩下一灘血，連骨頭都化沒了。

2.兔子復仇。話說一個人喜歡打獵，尤其喜歡打兔子吃，結(jié)果惹怒了兔神。有一次他又連著打死兩只兔子，又大又肥，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打死的是自己的兩個孫子，悲痛欲絕，從此再也不敢打兔子。

（四）動物搞鬼故事

有些動物有著較高的智商，能夠體會人意，常見的是狗和猴，它們有時候能救人，有時候也能害人。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以半夜狗推磨和猴子給小孩洗澡為代表，傾向于他們害人的一面，持批評態(tài)度。

1.半夜狗推磨。話說季作村有段時間每當半夜總有推磨的聲音，嚇得周圍的人都不敢睡覺。于是有人說有鬼，馬上很多人也信以為真，便紛紛拿出家里的酒肉放在那磨上獻祭。這些祭祀的食品第二天便只剩了殘渣，村民們便愈發(fā)惶恐，更確定了鬼的存在，獻祭的東西越來越好。這時卻偏偏有個膽大的愣頭青不信這個，半夜守在一邊監(jiān)視，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只老黃狗在推磨搞鬼，便把它抓住殺了，從此再也沒出現(xiàn)鬧鬼的事情。

2.猴子給小孩洗澡。話說有家人養(yǎng)了一只猴子，非常聰明，能學人做事。后來這家生了一個兒子，主人天天燒熱水給兒子洗澡，被猴子看見了。一天主人出門后，猴子也學起了主人的樣子，燒熱水給孩子洗澡，結(jié)果把小孩給燙死了。猴子知道闖了禍，就跑到屋頂上蹲著不下來。主人回家后發(fā)現(xiàn)兒子死了，一看就知道是猴子惹的禍，奈何抓不到它，于是用計策騙它下來，便對猴子說：“猴來，猴來，下來幫我一個忙，我的針掉進石磨眼里了，你幫我把它拿出來。”猴子信以為真，下來幫忙，誰料被主人抓住給殺了。猴子再能也能不過人。

（五）猛獸故事

季作村地處沂蒙山區(qū)，山林中曾經(jīng)有一些現(xiàn)在已經(jīng)絕跡的猛獸，以熊和狼為代表，與村民打交道比較多，留下了許多相關的俗語。關于熊的俗語大都是貶義詞，比如憨熊、孬熊、傻熊、熊了、熊孩子等，說明季作村以前有很多熊，而且其形象大都與膽小和傻有關。相比之下，他們對于狼的態(tài)度則只有懼怕，狼的形象是狠絕的、忘恩負義的。

1.熊故事。醉漢夜歸，誤以為坐在家門口的熊瞎子是個人，便請它吸煙聊天。沒想到熊瞎子竟然接過煙，也人模人樣地吸了起來，卻不會說話。醉漢很納悶，慢慢才看清原來是一只熊，嚇出一身冷汗。

2.狼故事。故事也是醉漢夜歸，只不過這次是他在路上撿到一條裝死的狼，很得意地背回家，以為撿了個大便宜。卻不知道，他一邊走，狼一邊在后面舔食他的后腦勺，等他趕到家門口的時候，后半個腦袋已經(jīng)被狼給啃光。他卻依然不知，繼續(xù)像僵尸似的走進房子，終于流血過多，身體不支倒地死掉了。

（六）植物故事

季作村關于植物的故事不多。有食人樹的傳說，大都是因為這些樹下曾經(jīng)吊死過人，或者埋過死孩子。除此之外，便是谷子不空穗和役木鬼的故事，后兩者比較獨特。

1.谷子不空穗。據(jù)說谷神在一次精靈聚會上吹牛許諾說，他的后代只要出苗，無論大小都會結(jié)穗。結(jié)果引起了麻雀神的不滿，詛咒說要讓他的子孫吃光谷子。谷神清醒后知道后代遭殃，只好和人類做了朋友，請他做稻草人嚇唬麻雀，報答是供谷子給人類吃。人類很高興地答應了，從此吃上了小米，不再餓肚子。

2.役木鬼。話說有種鬼木，十分有勁，能幫人拉車，上坡不用推。通過抹自己的血在上面可以將它們抓住，但是不能讓它們淋水，一淋水血洗掉后就會遭到鬼木的報復。

三、季作村神奇故事

這里所指的神奇故事是除了動植物故事外具有神秘力量參與的故事，屬于幻想故事類型。在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中，其結(jié)局往往是喜劇，出人意料。

（一）碰巧病愈故事

古代醫(yī)療技術落后，人們病了以后常常無法醫(yī)治，十分痛苦，于是便產(chǎn)生了迷信心理，渴望因為亂嘗試碰巧找到解藥而被治愈。季作村的這類故事往往發(fā)生在子女與父母、夫與妻之間，典型的是“救活老母”和“治好大肚子病”兩個故事。

1.救活老母。娘有兩個兒子，老大傻，老二精。娘得病快死了，醫(yī)院已經(jīng)不能治。老二讓老大將娘拉回家里，誰知老大迷路了，將老娘拉入了深山。不久，娘說：“兒啊，我渴了?！崩洗笥谑堑教幷宜谝粋€低洼處找到一些殘存的雨水，用破碗取來，拿給娘喝。娘喝飽后，又說：“兒啊，我餓了。”老大只好又去找吃的，結(jié)果只在墳頭上找到幾個車厘子，拿給母親吃。母親吃喝后，沒想到病就好了。

2.治好大肚子病。姑娘被迫嫁給一個患血吸蟲病的大肚子丈夫，十分不滿。這日她帶了一罐子面湯給在地里干活的丈夫送飯，中途休息時沒想到湯面被蛇給偷喝光了。蛇喝完后，被撐的走不動。姑娘一氣之下抓起蛇，將它肚子中的面湯全部給趕了出來，還是一罐子，照舊給丈夫送去。丈夫眼不見為凈，就喝了，然后喝完后就肚子疼，疼的滿地打滾，道：“我肚子疼！”妻子心虛地回答說：“肚子疼就去拉屎，拉出來就不疼了?！庇谑钦煞蛳聻a上吐，沒想到大肚子病竟然這樣給治好了。治好病的丈夫變成了一個精壯男子，兩人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

（二）高人指點故事

因為科學技術不發(fā)達，古人常?？释猩衩亓α繋椭约?，以獲取財富或者婚姻，即所謂的高人指點。在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中，前者的代表是金箍盤故事，后者的代表是治病得妻故事。

1.金箍盤。弟弟得寶的故事是常見的一種民間故事類型，季作村相應的故事就是金箍盤故事。話說有兩兄弟，父母早亡，已婚的哥哥對弟弟很差，不讓住家里，弟弟只好去父母墳頭住。那地方有棵老怪脖子樹，弟弟睡在樹叉上。有天夜里，黑云陣陣，虎狼狐三妖來到樹下，但見他們從樹根底下掏出一個金箍盤，念誦咒語，雞魚酒肉自動變出來，然后大吃大喝，吃喝后將金箍盤放回原處離開。等他們走后，弟弟掏出金箍盤，如法炮制，從此不愁雞魚酒肉吃，發(fā)了財。嫂子聽說后，慫恿哥哥也去歪脖子樹那里碰運氣，結(jié)果被三妖抓住。三妖認定是他偷了看家寶，很生氣，將他的鼻子拉到了六丈長，圍在腰上好幾圈，比大象的鼻子還夸張。弟弟知道后拿金箍盤來幫哥哥縮鼻子，但是敲一下只收一點點，敲了半天也沒收完。嫂子性急，奪過金箍盤來自己敲，結(jié)果因為敲得太快，哥哥的鼻子縮沒死掉了。

2.治病得妻。話說員外家的小姐得了怪病，請了無數(shù)的名醫(yī)都治不好，員外只好貼了告示，許諾說：無論是誰只要能治好小姐的病，便許配給他做老婆。有個窮小子得到高人的指點，揭了這個榜。他裝模作樣地在富人家走了一遍，說是后花園池子里的一個團魚在作祟。只要把它抓住，熬成魚湯，喂給小姐喝，小姐的病馬上就會好。員外照他的話做，把池子的水排干，發(fā)現(xiàn)果然有條團魚在里面，便抓住熬湯給小姐喝，結(jié)果真的病就好了。員外感覺很神奇，就真的把女兒許配給了這個窮小子。

（三）夢游投胎故事

靈魂在古人的世界觀中是無法科學解釋的，于是便產(chǎn)生了很多靈異現(xiàn)象的故事，以夢游和投胎最為典型。在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中，前者的代表是破廟夢游故事，后者的代表是打出租投胎故事。

1.破廟夢游。夢游是可怕的，因為夢游人的狀態(tài)跟鬼很像，而且據(jù)說夢游的人還不能叫醒，不然就會當場死掉。話說有個同學的同學一到月圓之夜就會夢游，赤腳亂發(fā)地跑去南山，對著那里的破廟陰笑舞蹈，然后在雞打鳴之前返回，第二天醒來滿身是血，卻什么都不記得。

2.打出租投胎。話說有個跑夜班的出租車司機就要下班的時候，有一男一女來搭車。他們出手闊綽，一下子就給了十幾張紅票子，讓他趕去某個地方，司機很開心地接了單。送到地方后，司機拿出錢來想快樂地感受一下收入，卻意外發(fā)現(xiàn)這些錢都是冥幣，見光就化成了灰。司機很生氣，回到那個地方找他們理論，卻什么人也沒看見，只看到一頭母豬生下了兩個豬仔?；叵肫鹉莾蓚€人的鬼氣森森，司機才明白自己是撞見鬼投胎了。

（四）善心好報故事

古人出于樸素的道德和宗教情感，認為天上的神會主持公道，讓惡人有惡報，好人有好報，于是產(chǎn)生了相應的民間故事，以此來表達對于公平正義的幻想，勸諭世人行善。救濟窮苦人能積陰德，也可能會獲得意想不到的豐厚回報。季作村相關的民間故事代表是乞丐鬧洞房故事。

乞丐鬧洞房。話說有家人正在辦喜事，一個滿身膿瘡和虱子的乞丐來趕喜。這家人急忙打發(fā)，以免晦氣。沒想到這個乞丐既不要吃喝，也不要金錢，只要在新娘的床上睡一夜。這家人自然不愿意，但是新娘卻同意了。第二天早上，這家人來收拾床鋪，卻發(fā)現(xiàn)乞丐已經(jīng)沒了，床上滿是金銀珠寶。

（五）同人傳說故事

這里所說的同人傳說故事，在季作村的相關故事中，主要以三個故事為代表，即豬八戒過屎尿關、劉黑七是黑魚精、青龍山泥鰍洞傳說。

1.豬八戒過屎尿關。話說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jīng)時還經(jīng)過一難，叫屎山尿海，因為不入流被正本給刪掉了。此難由三界之中最惡心的屎尿鬼把守，只要是排泄的生靈都會被困在此關。不經(jīng)此關，不知道屎尿的可塑性，什么顏色什么形狀的都有，不光能吃，還能做成房子、家具和衣服。唐僧這個斯文人直接被惡心地暈了過去。沙僧雖然強健，但是還是被臭得受不了。孫悟空不須排泄，沒被困住，但是也沒辦法破除此難。最后幸虧豬八戒胃口大，把屎尿都吃光喝光了，這一難才破除，這便是豬八戒必不可少的原因。

2.劉黑七是黑魚精。費縣大土匪劉黑七，據(jù)說是條黑魚精。每到夜里他的臥室里總是會放上一盆清水，不讓別人進去，然后變成黑魚，在盆里睡覺。最后劉黑七死在了許家崖水庫旁邊的柱子山上，因為這個山是他成精的地方。

3.青龍山泥鰍洞傳說。據(jù)說是有一個泥鰍成精后與溫涼河龍王的妻子偷情，惹怒了龍王，被一巴掌摁住。情急之下泥鰍精就地鉆洞，一直鉆到東海，逃了出去。龍王不知道他已經(jīng)逃了，卻以為他早晚會出來，堅持在洞口守著，天長日久就化作了青龍山，而那個洞則被稱為泥鰍洞。季作村附近地下溶洞多，有個村就叫洞子村，這個傳說只是附會。

四、季作村生活故事

民間故事得以產(chǎn)生和傳播的心理基礎主要是獵奇和求好運，所以幻想故事的比例比較大，但是生活故事也不少。季作村村民是典型的中國農(nóng)民，他們比較在乎風水，房子和墳墓的建設特別講究，以祈求好運，避免壞運。[8]相應的故事基本屬于《中國民間故事類型》中的AT461求好運型。此外，季作村村民也和北方大部分農(nóng)民一樣曾經(jīng)遭受過很多嚴重的災荒，但是他們?nèi)匀灰淮淮鷺酚^地生活著，并積累了很多幽默應對麻煩的小技巧，然后用笑話的方式講出這些故事。其中自然不乏神奇婚姻、巧媳婦、呆女婿、惡婆婆、后娘、孝與不孝、斗地主、打官司等故事類型。筆者在這里只選取外地沒有的故事，以風水故事、忌諱故事、亡魂故事、饑荒故事、洞房故事、稱呼故事等為代表。

（一）風水故事

講究風水的目的是為了祈求好運，改掉壞運。最注重風水的地方有兩處，一是墳墓，二是住宅。在季作村相關民間故事中，前者的代表是南蠻子盜墓故事，后者的代表是泰山石敢當故事。

1.南蠻子盜墓。季作村有很多南蠻子盜墓的故事，這里的南蠻子指的是操著外地口音的人，屬于《中國民間故事類型》中外地人盜寶的故事類型。季作村雖然是農(nóng)村，但是也有風水寶地，選準一個地方埋上祖宗，能保佑后代升官發(fā)財。而南蠻子卻專門喜歡盜墓，于是便引發(fā)了很多故事。

2.泰山石敢當。家里老是出壞事，季作村的人一般會認為是宅子的毛病，首先房子不能沖著路口蓋，不然對主人不好，宅子里會經(jīng)常出災禍。解決之法就是在房子沖著路口的地方豎“泰山石敢當”的碑，因為石敢當是護宅的，跟南方的媽祖是護船的一樣。然后會對宅子進行修改，比如大門與屋門不能相對、配房不能與主屋接在一起等。

（二）忌諱故事

忌諱是源于迷信的心理，其目的是為了躲避霉運。忌諱捅燕子窩，因為燕子是吉祥鳥。忌諱在家中種樹，因為“困”字。忌諱信口開河，因為禍從口出，即便是巫師巫婆算卦的這些靈異之人，如果透漏的先機太多，也被神責罰，變成瞎子，或者后代生出怪胎、死胎等。季作村相關民間故事的代表是忌口故事。

1.忌口故事。村里有老人不吃狗肉和無鱗魚。不能吃狗肉，是因為投胎轉(zhuǎn)世的時候要經(jīng)過狗山，如果前世吃過狗肉，會被狗咬；不能吃無鱗魚，是因為地獄里的魚就是無鱗魚,投胎轉(zhuǎn)世的時候要經(jīng)過奈河，如果前世吃過無鱗肉，會被無鱗魚吃。

（三）亡魂故事

儒家講究入土為安、死者為大，祖先死后就會成為家鬼，能賞罰活著的子孫。所以百姓懼怕死去的人，即便兒孫不孝順，死了也要討好祖先及其亡魂，不然會被鬼魂纏上倒霉運。死魂還會托夢給兒孫，說自己冷或者餓了，讓兒孫去上墳。季作村相關民間故事的代表是魂出游的故事。

魂出游。打工死在異鄉(xiāng)的親戚，其魂魄需要帶回季作村，不然就會變成孤魂惡鬼。而家鄉(xiāng)的有些鬼魂還會附著在親人身上，跟他們一起出遠門，坐火車旅游，然后會因為貪玩而走丟。走丟的鬼魂就附著在遷居異地的親戚身上，久而久之給親戚帶來很多問題，困擾的親戚便會想辦法請巫師將死魂請回故鄉(xiāng)。

（四）饑荒故事

季作村是沂蒙山區(qū)，百姓靠天吃飯，如果大旱，糧食絕收，便會造成饑荒。歷史上村民經(jīng)歷了多次饑荒，都挺了過來，并留下相應的故事。季作村相關民間故事的代表是吃人故事。

吃人。主要有兩個，一是大饑荒的時候，某女回娘家討糧食，險些被兄弟吃；二是孝子給娘買肉包子吃，結(jié)果吃出了死人的手指甲。

（五）洞房故事

以前鄉(xiāng)村緋聞少，好事者特別喜歡聽洞房，以此為生活樂趣。每逢有新人結(jié)婚，他們就會躲在新人床下聽床，或者將新人的尿罐子鉆眼，讓新人在撒尿時出丑，以制造笑話進行傳播。季作村相關故事的代表是不同床故事。

不同床。話說某女婚后不愿與丈夫同床，總是躲著她。丈夫在床上睡，她就打地鋪，丈夫打地鋪，她就睡床上。這種情況持續(xù)了一個月多，在丈夫堅持不懈地糾纏下，某女才終于不耐煩地妥協(xié)了，說：“你要干嘛隨便你好了?！比缓筇稍诖采先握煞驗樗麨榱?。由此可見男追女時死纏爛打的力量。

（六）稱呼故事

季作村稱呼的故事反映的是人們心態(tài)的變通，最典型的是大哥二叔三老爺?shù)墓适隆?/p>

大哥二叔三老爺。大哥二叔三老爺這三人是親兄弟，但是因為窮富不同，被人的稱呼就如此不同。該故事的目的不在于教育人們不要勢利眼，而在于要教育人們看開所謂的稱呼問題。稱呼只是一個記號，跟名字沒什么本質(zhì)不同，叫他們老爺他們也高不到哪里去，叫他們孫子也別小看他們。

五、結(jié)語

總的來說，季作村民間故事包含植物故事、神奇故事、生活故事三大類，其類型從民俗學角度來看是齊全的，介于北方故事村和南方故事村之間，包含著豐富的萬物有靈的傳統(tǒng)文化觀。而且這些故事并非一潭死水，它們和其他地方的民間故事有所交流，互相影響，一起組成了整個中國民間故事的潛在共通的文化生態(tài)圈。經(jīng)過比較可知，民間故事的產(chǎn)生和傳播不是無緣無故的，有著共同的集體無意識文化心理為基礎。可以說什么樣的傳統(tǒng)文化就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民間故事，這是各地民間故事穩(wěn)定及創(chuàng)新的基礎，外來故事很快就能被本地化改造，由此可見其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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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Folk Stories the in Jiaozuo Vill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lklore

WANG Wen-hua
(Humanities Department, Kashgar University, Kashgar, Xinjiang 844006)

Folk story is popular in the field of stories and folk literature research, although there are many superstitious, the more is that everything has spirit of imagination, can reflect the culture of a nation's collective unconscious psychology and has important cultural value, so it is worth collecting. This article is precisely collation and research of folk tales in Jiaozuo village on the basis of previous studies, mainly divided into plant and animal stories, amazing stories and life story. The study found that even in a village, there are rich folk stories, and there is a new creation, which shows the vitality of the folk story of self.

folklore; Jiaozuo village; folk tale; style

I106.7

A

1009-9545（2016）03-0073-07

2016-05-28

王文華（1985-），男，2014級研究生，主要從事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