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琦
(武漢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從“情報特權階層”出發(fā)探析李普曼的輿論觀
朱雪琦
(武漢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1922年,李普曼的著作《公眾輿論》出版,1925年,他又出版新書《幻影公眾》,作為對《公眾輿論》的補充。從這兩本卓越的著作中,我們可以窺見李普曼對于輿論的一般性觀點。雖然后世對于李普曼的輿論觀的分析并不少見,但筆者另辟蹊徑,從李普曼提出的“有機化情報”中得到啟發(fā),希望能從分析李普曼著作中的“情報特權階層”這個角度,來探析李普曼的輿論觀。
李普曼;公眾;輿論;情報特權
1921年4月,李普曼從《新共和》雜志離開,他請了半年的假,去寫作《公眾輿論》,此書在1922年出版,他在書中提出了“虛擬環(huán)境”和“刻板印象”的概念,指出了關于新聞業(yè)的民主幻想,使此書成為在傳播學上的奠基之作。1925年,他又出版新書《幻影公眾》。在該書中,李普曼進一步探討了公眾民主參與能力和條件的不充足,給出了將公眾輿論進行正確定位的途徑。
對于李普曼的輿論觀的分析并不少見,筆者希望能另辟蹊徑,從李普曼提出的“有機化情報”出發(fā),從分析李普曼著作中的“情報特權階層”這個角度,來探析李普曼的輿論觀。
想要解釋“情報特權階層”,先要理解“情報”的含義,雖然在學術研究上對于情報的定義一直有爭議,但一般都認為情報是一種被傳遞的知識,是知識的激活,是運用了一定的媒體,越過時間和空間傳遞給特定用戶解決具體問題所需要的特定知識和信息。[1]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情報是知識的激活,它不是知識本身,而是對知識的一種詮釋和解讀,也就是說情報是為了實現(xiàn)主體某種特定目的,有意識地對相關事實、數(shù)據、信息、知識等要素進行勞動加工的產物。
還可以通過分拆“情報”這個詞語來理解它的具體內涵?!扒椤敝盖闆r、情形,“報”只報告,也就是說情報必須包含兩個過程,一個是有情況,一個是對這種變化的報告。
由此而言,筆者認為“情報特權”這個詞的涵義也包括兩個方面,首先是一種信息接觸的特權,有能力和有渠道去接觸到最新的關于外界世界變動的信息;其次是一種對外傳遞信息的特權,可以有意識地對情報進行勞動加工。
據此,筆者認為,李普曼《公眾輿論》中描述的“局內人”和在《幻影公眾》中描述的“代理人”就是典型的“情報特權階層”。
在《公眾輿論》中,李普曼這樣描述“虛擬環(huán)境”,他寫道,“一個人對于并未親身經歷的事件所能產生的唯一情感,就是被他內心對那個事件的想象所激發(fā)起來的情感”。[2]真正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太龐大、太復雜,人們不得不在能夠駕馭它之前使用比較簡單的方法去對它進行重構,但“偶然的事實,創(chuàng)造性的想象,情不自禁地信以為真,這三種因素便會產生一種虛假的現(xiàn)實”。[2]使得在社會生活的層面上,人對環(huán)境的調適是通過“虛構”這一媒介進行的,因而即使重構得再精確,也不等于是真正的現(xiàn)實。而除了媒介構建的虛擬環(huán)境外,公眾認識外部世界還被自己的“固定成見”所左右,他又寫道,“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并不是先理解后定義,而是先定義后理解。置身于龐雜喧鬧的外部世界,我們一眼就能認出早已為我們定義好的自己的文化,而我們也傾向于按照我們的文化所給定的、我們所熟悉的方式去理解”。[2]這表明公眾并非是理性的個人,他們會受到所處社交圈子內文化的影響,也會受到先入為主的成見的影響。
李普曼認為: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在于建立一個分析和記錄系統(tǒng)基礎上的社會團體,在于摒棄“全能公民”這一理論,在于分散決策權,在于通過可比記錄和分析去協(xié)調決策權。他由此提出了“局內人”和“局外人”,前者指少數(shù)的決策者、管理者,有著對外部世界觀察和探尋的條件;后者指沒有時間和精力,缺少理性判斷的一般公眾。
而在《幻影公眾》中,李普曼繼續(xù)了這樣的分類,即“代理者”和“旁觀者”。代理者是那些掌握了足夠知識和信息,并可以據此對公共事務進行判斷的人;而旁觀者則是那些曾被定義為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利的公民,但他們對公共事務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行動能力。當然,代理者和旁觀者并不是固定的概念,“一個事件中的行動者可能是另一個事件中的旁觀者”。[3]
我們縱觀李普曼的二分法,無論是在《公眾輿論》中提出的“局內人”,還是《幻影公眾》中提出的“代理人”,他們作為一種“情報特權階層”,都是在與普通公眾的對比中構建出其概念的內涵的。而通過對“情報特權階層”存在的肯定,李普曼表現(xiàn)出了一種對于公眾的不信任,以及他的精英理政的民主觀念。
由此導出下面的問題,李普曼為什么提出諸如“局內人”“局外人”和“代理人”“旁觀者”這樣彼此相對的名稱呢?其源起是李普曼對于公眾的不信任。
在《幻影公眾》里,公眾看出了自己在公共事務中扮演的角色是多么的虛妄,至少是無足輕重的,他們成了“不再抱有幻想的人”。而通過教育來培養(yǎng)公民素養(yǎng)、增強民眾公民意識又被認為是“無法實現(xiàn)的理想”。所以,李普曼總結道:“沒有任何能夠支持神秘的民主主義者的想法,即無知個體的混合體能夠給予公共事務持續(xù)的引導力量”,[3]“我認為如果我們能夠把握這一結論的重要意義,我們就能夠發(fā)現(xiàn)將公眾輿論進行正確定位的途徑。我們就會知道如何解釋民主覺醒,我們將能夠看到輿論理想的輪廓,而不是只接受民主的教條,這很可能是真正可以實現(xiàn)的理想”。[3]那么公眾輿論到底該居于何地呢?李普曼進一步寫道,“我們?yōu)楣娸浾撔断铝怂薪鉀Q問題的責任,給出了技術性的決策:尋求維護正義,或者加強道德訓誡”,“在這里,公眾輿論是一種力量儲備,在公共事務演化為危機時,采取行動”,“公眾輿論的最高理想就是保護那些為了反對強制力量而隨時準備根據理性采取行動的人”。[3]也就是說,李普曼并未完全放逐公眾的自主決定的權力,而是為公眾確定了一種看來再合適不過的角色——精英的賢內助,即通過遵循“程序主義”來解構公眾和公眾輿論的非理性。
這樣,李普曼的現(xiàn)代輿論觀就完全顛覆了盧梭等的現(xiàn)代輿論觀所倡導的輿論的公眾導向。在盧梭的學說里,輿論的主體——公眾是積極的、自明的,因而他們合成的意見和言論,就是權威的,對社會政體和體制以及政府的三、大眾傳媒與“情報特權階層”
行為有指導性作用。而李普曼則認為,公眾不能憑借滋生的力量來主導輿論,而要依靠媒介、依靠技術專家組織提供的“有組織的情報”來形成輿論。因此,從盧梭的近代輿論觀到李普曼的現(xiàn)代輿論觀,輿論導向從公眾導向變?yōu)閷<覍颉#?]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政府宣傳機器為了戰(zhàn)爭勝利在國內國際大造輿論的種種做法給李普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虛假的、偏見的戰(zhàn)爭報道,以及戰(zhàn)前戰(zhàn)后參戰(zhàn)和分贓中出現(xiàn)的一系列有悖于傳統(tǒng)道德約束的很多問題,被媒體和當局巧妙地遮蔽了。在整個媒體參與營造虛擬環(huán)境的過程中,普通公眾在資源和信息匱乏的情況下表現(xiàn)出的認識事實真相的“無力”和精英階層對于整個局勢的控制,在這個歷史階段突出地表現(xiàn)了出來。
由此,一戰(zhàn)后出版的《公眾輿論》一書,李普曼重點關照了媒體在報道現(xiàn)實世界的種種內在機理。
首先,基于之前對于情報的定義——情報是知識的激活,也就是說它不是知識本身,而是對知識的一種詮釋和解讀,并且運用了一定的媒體。所以,可以說,媒體的新聞報道活動就是一種情報活動,有最新的情況,也有對這種情況的報告。其次,媒體作為專業(yè)機構,在情報活動中是享有一定的特權的,即接觸信息的特權和傳播信息的特權。接觸信息的特權:李普曼寫道,“關于遙遠和復雜事態(tài)的真相并非不言而喻,收集信息的方法是一種專業(yè),而且代價高昂”。傳播信息的特權:李普曼又寫道,“報紙并不想照看全人類”,“這些相對來說數(shù)量極少的人卻要設法采訪范圍極廣的問題,就不得不把這些問題弄成標準化的模式”,“他們很清楚,在把公共事務廣而告之的時候,要想他們引起一個人的興趣,首先就要對原型進行抽象,然后使這些被抽象出來的東西產生刺激作用?!保?]
也就是說,媒體也是作為一種“情報特權階層”存在的。
而縱觀李普曼的一生,他自己可以說就是“情報特權階層”的一員。他一言九鼎,一字千金,閱讀他的文章,是人們的當務之急。
雖然李普曼和權勢人物保持了良好的關系,但是他的評論卻很少讓這些人感覺愉快。李普曼即使在最具影響力的時期,他也是個自我克制和深思熟慮的理性反對者??梢哉f,他自己就是他理想中的“情報特權階層”。
李普曼的輿論思想非常豐富和深刻,我們不可能一一而談。但是從“情報特權階層”這個角度,卻可以很好地理解李普曼輿論思想的價值所在——“階層”是一種社會分化的產物。雖然李普曼并沒有主張社會的分化,但是在他的思想中,他確實一直在強調各人各居其位,不管是精英還是普通大眾。而他對我們的啟示恰恰是在我們明白了公眾輿論能做什么而做不到什么后,才能更好地發(fā)揮公眾輿論的作用。
[1] 夏武寧.情報定義十年爭鳴述評[J].情報學刊,1991,12(3):174-178.
[2] 沃爾特·李普曼.公共輿論[M].閻克文,江紅,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6:10-11,62,243.
[3] 沃爾特·李普曼.幻影公眾[M].林牧茵,譯.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15,23,33,45.
[4] 黃建新.近現(xiàn)代西方輿論觀的嬗變[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95(3):233-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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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83(2016)18-009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