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利
語言既是構筑文學大廈的基本材料,也是邁入這一神圣殿堂的金鑰匙。文學鑒賞的起點就是語言,失去了對語言的正確解讀,整體鑒賞活動就會陷入迷途。學生對詩歌鑒賞和小說、散文等文學作品理解不到位,就與對語言的解讀不太正確密切相關。本文試圖就標點的使用、詞語的選擇與搭配、句式的選擇等幾個方面,結合語文教學實例,談一談文學語言解讀在文學鑒賞中的重要作用。
一、標點的使用
我國古代文學作品是沒有標點符號的,這給人們閱讀理解文學作品帶來了不小的困難,因此有了斷“句讀”之說。后來有了標點,這給人們對文學作品的閱讀理解帶來了很大的方便。皖南事變中,新四軍9000多人奮戰(zhàn)七晝夜,彈盡糧絕,除約2000人突圍外,大部分被俘或犧牲;葉挺與國民黨軍隊談判時被扣押,項英、周子昆被叛徒殺害;皖南事變發(fā)生后,周恩來在《新華日報》上憤然寫下了“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題詞。其中句末的問號和嘆號連用,表達了周恩來同志對這一慘案的強烈不滿和萬分憤怒。
《紅樓夢》中,林黛玉葬花焚詩后,臨終前說了一句:“寶玉,你好”,有的版本在句末用省略號,有的版本不用標點符號。 人們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想說什么呢? 也許她想說:“寶玉,你好狠!”黛玉寶玉兩小無猜,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寶玉竟要與寶釵成親,恨他的薄情,恨他的寡義?!昂荨边@個字恐怕有一定道理。 如果說:“寶玉,你好苦!”到也合情合理,林黛玉看透了世間的一切真假虛實,臨終前的大徹大悟讓對還在紅塵中掙扎的寶玉充滿了同情。她想到寶玉還要在這人世上飽受痛苦,她只有發(fā)自肺腑地替寶玉擔心。如果理解為“寶玉,你好自為之”也行。這句話飽含了她對寶玉的規(guī)勸和安慰,離開這污濁的世界黛玉很快樂,可是寶玉還留在這里,寶玉就強迫自己忍受吧!一切順其自然。理解為“寶玉,你好好活吧”也應當沒問題。也許黛玉在臨死前想到了人生的艱難,懂得了生命的寶貴,她留戀寶玉。此時此刻的她早已不怨恨寶玉,祝福他好好的活在世上,好好的留在人間。
二、詞語的選擇與搭配
我國文學自古就有錘字練句的傳統(tǒng)。賈島著名的詩句“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和“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足以能證明?!按猴L又綠江南岸”中的“綠”,“紅杏枝頭春意鬧”中的“鬧”,“僧敲月下門”中的“敲”或“推”等“咬文嚼字”,《紅樓夢》中的“這”的佳話歷來為人們津津樂道?!都t樓夢》中還有一例,作者寫俏麗爽俊的史湘云稱呼賈寶玉時用的咬舌的“愛(二)哥哥”讓人眼前一亮,給本已亮麗的史湘云這一角色增色不少。
現代作品中,也有不少錘煉詞語的的典型例子。周恩來在慶賀《新華日報》創(chuàng)刊三周年會上講話中插了一句話:“新四軍最近在向北移動中被敵寇重重包圍。”使用“敵寇”二字是一種臨時處置,這二字一般是指日本侵略者,借用來指稱國民黨反共頑固軍,既能對付國民黨的新聞檢查,又表達了對破壞抗戰(zhàn)屠殺新四軍劊子手的無比仇恨。這真是一連三座廟——妙!妙!妙(廟)!毛澤東在《沁園春·長沙》中寫到“鷹擊長空,魚翔淺底”,也是神來之筆?!皳簟北緛硎侵浮肮簟⒋驌簟?,“翔”本來就是指鳥類和其他飛行器的,現在潤之先生用來寫“鷹”和“魚”?!皳簟?、“翔”兩個動詞精煉傳神,極具表現力。擊,能準確地形容雄鷹展翅翱翔迅猛有力的矯健勇猛的雄姿。翔,精當地把鳥不扇動翅膀地盤旋回飛的狀態(tài),用來描寫游魚在水中自如輕快的游狀,形象生動。
詞語選擇精妙如此,詞語搭配也是一樣。孟郊“冷露滴夢破,峭峰梳骨寒”之句,造句硬朗,組合奇特,歷來為人所推崇。朦朧詩的代表人物賈島在他的詩作《雨夜》中這樣寫道:“而你的微笑,將印在紅色的月亮上,每夜升起在我的小窗前,喚醒記憶。”“微笑”是“印”在“月亮”上的,而“月亮”則用“紅色”的來修飾。這不合常理卻深合感情,給人以強烈的情感沖擊。難怪西方著名美學家雅各布森說詩歌(文學)是“對普通語言的有組織的違反”。有“違反”才有可能有所創(chuàng)新,才能有詩意,才能達到普通修辭無法達到的最佳效果。
三、句式的選擇
在一個具體的語言環(huán)境中,表達同一個意思是用常式句還是用變式句,用整句還是散句,用長句還是短句,應取決于情感的傾向和藝術協調的需要。詩圣杜甫在《秋興八首》中的名句“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如果硬要改成“鸚鵡啄余香稻粒,老鳳凰棲碧梧枝”。毛澤東在《沁園春·長沙》的開頭寫的“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如要寫成“寒秋獨立,橘子洲頭,湘江北去”的常式句,就會神韻大減,意味索然。魯迅先生在《記念劉和珍君》開頭的那個長句:“中華民國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國立北京女子師范大學為十八日在段祺瑞執(zhí)政府前遇害的劉和珍、楊德群兩君開追悼會的那一天,我獨在禮堂外徘徊?!贝宋闹虚g“我沒有親見。聽說,她,劉和珍君,那時是欣然前往的”。如果我們把長句改成幾個短句來表達,或把幾個短句改成長句,就會大大消解原文沉痛悲涼的意味。同樣,《故都的秋》中“比起北國的秋來,正象是黃酒之與白干,稀飯之與饃饃,鱸魚之與大蟹,黃犬之與駱駝”,如果換成一般散句,就會味同嚼蠟,體現不出作者對北國之秋的那份特別的喜愛。由此可見,在文章中句式的選用不是可有可無可此可彼的末枝,而是事關成敗的大事,欣賞文章時要用心體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