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年
[1]
今天過得很不順利,如果比喻成滑冰,那就是每一步都摔倒一下。摔倒再爬起來。
從早上開始,前一天唯一的假被課都排滿了,沒休息果然起遲了,急匆匆跑下樓,發(fā)現(xiàn)媽媽沒有把裝粥的杯子蓋好,書包的第一層,手探進去滿是潮乎乎的飯渣,連愛心發(fā)夾也沾滿了粥,好不容易擦干凈后,車堵在了天橋上。
望著前面黑壓壓的車輛,我索性慢悠悠聽起了堯十三的《北方女王》,像歌詞里說得那樣,這里的秋天已經(jīng)變冷,孤獨了忙碌的人。我的心里莫名地有點兒疼,像小螞蟻在輕輕地咬。
遲到了十分鐘,班主任從辦公室回來后,臉板得像是搟面杖壓過的,“你什么時候來的?”
“打鈴?!蔽依碇睔鈮选W校的鈴我趕上了,只是不會體諒我們辛苦的班主任把我們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
[2]
早上一直在等一個兒童編輯幫我看稿子,那篇小說我真的很喜歡,活潑清澈,完完全全就是我心中寫給孩子看的文字,而有些孩子的雜志上越來越多沉重的心理小說即便是現(xiàn)在的我看來都不能完全接受,可是幾個一起寫文的好友說,“這篇少了故事”“這篇少了感覺”。
我開始彷徨,正好巧笑倩兮在Q上找我,我說我再也寫不出好的文章了怎么辦?她說“不會的不會的。”
語言的力量在一瞬間變得好薄弱,之后就接到了另一個編輯發(fā)來的消息,讓我寫一本試刊的卷首,編輯很辛苦地說了很久,我寫了幾百字,劃掉、再寫、再劃掉,好像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掌控文字的能力。
它們就像天上的星星,怎么排列布置也拼不出北斗七星的模樣,為我指引正確的方向。
下午又是編輯給我標注了一篇紅的修改建議,我趴在座位上偷偷修改,班主任在講臺上苦口婆心地講話,之后突然停下,“你們看看底下有多少同學在睡覺?”懶洋洋的氣息迎面撲來,日光傾城,細小的塵埃彌漫在空中 。
把改好的文重新給編輯,她說了句“要好點”。我有些失神,不知道“要好點”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深知自己對于文字從來沒什么天賦,我用筆劃拉著紙張想,是不是有些事物,無論怎么努力都不會有回報?
比如他,比如文字,再比如努力地生活。
[3]
我買來的二手雜志其中一本被像是練過芭蕾舞、腳步輕盈的班主任收走了,我沒多少感覺,真的,可是下一秒她把雜志撕碎扔進了垃圾桶里。
我憤恨地想,既然她那么不尊重文字,以后我也會讓她的書不被尊重一次。時光打馬而過,好像一眨眼便回到了小時候,那年我和C小姐半好玩半捉弄人,把所有討厭的人的作業(yè)撕掉,又在被老師發(fā)現(xiàn)后因為C小姐的推卸關(guān)系直接友誼破裂,有些事情,發(fā)生得真是措不及防。
我想起小時候一本最喜歡的雜志,那一期真是極致,每一篇文章都近乎完美,我正準備午休前津津有味地讀,下一秒被沖進屋的媽媽撕了個粉碎。那天媽媽說,“你學習都那么緊張了,哪有時間看這些閑書?”
這句話,我仔細想了想,她從小學說到了初中,現(xiàn)在又說到了高三,好像《狼來了》的故事。現(xiàn)在時間真的變緊了,我卻沒什么緊迫感,滿心全是雜志被紛紛揚揚撕碎的場面,那些紙上珍貴的東西全都付之東流,帶著他們一顆不被尊重的心。
我以為今天關(guān)于書的悲傷到此為止,晚自習前,我收拾抽屜時隨手翻開了本雜志,Y說:“你要是再被撕了我就笑了?!辈恢涝趺淳拖肫鸪踔袝r的班主任很好,畢業(yè)時我考到這所第二的重點,從她辦公室捧回了厚厚幾本小說回家,笑著笑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苦澀地自言自語,那些書全是我曾經(jīng)的好友親自交給班主任的。
她幫我把小說帶回家,鬧僵后把書全部上交。我在一場友情中傻子都能看出有多失敗,可是我不記得我有做錯什么。忘了說了,當時我們和另外幾個女生是一個小圈子,第一次鬧別扭時,是我陪著她逛了大街小巷,讓小圈子和好如初,這一次也不是我挑起的戰(zhàn)爭。
好友L說,必要的時候適當生氣,不然犧牲的全是自己。可是我想,日久見人心,留不住的讓他走好了,那些小說啊悲傷啊,都當是認清一個人的學費吧。
[4]
秋天的空氣干燥得讓人難受,晚自習前我的手被書劃破了第二道口子,又干又疼,我隨口問Y有沒有護手霜,他說:“這種事情你不應該去問某某嗎?”
某某是我在喜歡Y之前喜歡的男生,很多篇文字都有他的影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離我們分開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年的光陰。
“他天天都帶一瓶大寶!”Y又補充。我說:“你閉嘴!這么說我覺得我喜歡過一個人妖。”我惆悵地嘆了口氣,“我發(fā)現(xiàn)我眼光從來沒好過?!?/p>
Y很自戀地接道:“我怎么覺得你這么說是在罵我呢?”
當封存的記憶被一句話徹頭徹尾地打開,我不知道我該把自己放在哪里。那時候,喜歡一個人,心甘情愿地對他好——你喜歡看大片?好,我不看青春的片子陪你看;你吃蝦過敏?那我當然不會點這個,你來選口味;你沒有數(shù)學作業(yè)抄?我去弄來答案每天第一節(jié)課就寫好給你,你想要什么我能給你的都給你。
大概喜歡的時候太喜歡,死心時才會憤憤不平,雖然我始終明白,喜歡一個人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事情。
記得C小姐發(fā)過一條說說,與你擦肩而過,看到你過得很好,我也就幸福了。
我想我沒有那么大度,那時候我信奉一句話,“我不大度也不善良,就希望你過得不好,最好是慘?!庇谠谝黄疬^的人、于單戀過的人,都是如此。
我知道的,在未來,一定一定有可愛的女生對我喜歡過的人好,但我想,她們都不會用我對你們好的方式對你們那么好。哪里還有第二個我呢?連我自己都找不到。
[5]
不管是距離產(chǎn)生美還是日久見人心,我在生活中學會了既來之則安之。
我和嬌嬌通信了四年,去天南海北都不忘寄一張明信片給彼此,我們約好明年一起去旅行,她是唯一一個在我們那么久不聯(lián)系也沒有一點生疏的人;晚上和好友吃飯,大把時間用來閑聊,我身邊的人經(jīng)常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換,但總有一兩個人伴我左右,這種不張揚的小幸福也很讓我知足。
我還是會和喜歡過的人聊天,翻他們的空間,看他們又開始了怎樣一種新的生活;我還是堅持寫字,反正是習慣了的事情,做了才會快樂。我常常想,如果真的有另一個我,某天在街角遇見,我一定和她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遇見另外的人。
我想我們都不會傷害別人,當然也不會讓彼此受傷、我們坦蕩卻敏感,只珍惜在乎的熱,我們不會讓彼此有被忽視的感覺,我們和其它的一切隔開距離,我們的身旁只有彼此。
可是哪里還有第二個我呢?不順利也好,所有的心思都像柔軟的刺兒也好,生活總還是照常繼續(xù),放學后依舊和好友跑步逛街,在不長的夢中等待又是紀念了誰。
只是你們和我一樣,再也遇不見第二個我。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