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里埃爾·魯比尼

今年以來，全球經濟面臨了一系列新的金融市場波動，表現(xiàn)為股票和其他風險資產價格劇烈下跌。多重因素在起作用：擔心中國經濟硬著陸;擔心美國增長萎靡而美聯(lián)儲開始升息;擔心沙特-伊朗沖突升級;全球需求表現(xiàn)出嚴重疲軟信號。

還有其他因素。石油價格的下跌以及市場流動性緊缺、美國能源公司和石油出口經濟體能源企業(yè)杠桿率上升、石油出口經濟體脆弱的主權等，正在引起人們對信用市場系統(tǒng)性危機的擔憂。此外還有沒完沒了的歐洲隱憂，英國退出歐盟可能性越來越大，而右翼和左翼民粹主義政黨正在整個歐洲得勢。

一些糟糕的中期因素預示著平庸的增長前景，這進一步放大了上述風險。事實上，從產出、經濟政策、通脹、重要資產價格和金融市場的行為看，2016年將又是一個新反常態(tài)之年。那么，讓當今全球經濟反常的原因究竟何在？

首先，發(fā)達國家和新興國家的潛在增長在下降，原因是私人和公共債務高企、人口迅速老化，以及各種讓人們收緊資本支出的不確定性。此外，許多技術創(chuàng)新沒有轉化為更高的生產率增長，結構改革速度緩慢，漫長的周期性停滯侵蝕著實體資本的技能基礎。

其次，實際增長保持萎靡并低于潛在趨勢，原因在于痛苦的去杠桿化過程還在繼續(xù)。

第三，經濟政策越來越“不走尋常路”。事實上，貨幣和財政政策的分野變得越來越模糊。十年前，根本沒人聽說過ZIRP（零利率政策）、QE（量化寬松）、CE（信用寬松）、FG（前瞻指引）、NDR（負存款利率）和UFXInt（無沖銷外匯干預）等詞匯，因為它們根本不存在。但如今，這些非常規(guī)貨幣政策工具已經成為最發(fā)達經濟體的常態(tài)。歐洲央行和日本央行最近的行動和信號加強了還有更多非常規(guī)政策將會實施的感覺。

有人指責這些非常規(guī)貨幣政策以及隨之而來的央行資產負債表膨脹，是法幣貶值的一種形式，其結果是通脹失控、長期利率急升、美元價值崩潰、黃金和其他大宗商品暴漲，以及貶值的法幣被比特幣等加密貨幣取代。

相反——這也是第四個反?，F(xiàn)象，盡管央行采取了非常規(guī)政策，其資產負債表飛速膨脹，但通脹在發(fā)達經濟體依然過低并且繼續(xù)下降。央行的挑戰(zhàn)是，提高通脹甚至避免全面通縮。與此同時，長期利率近幾年來一直在下降、美元在升值、黃金和大宗商品價格暴跌、比特幣淪為2014年-2015年表現(xiàn)最差的貨幣。

極低利率仍是個問題，其原因在于貨幣供給和價格之間的傳統(tǒng)因果關系已經破裂。之所以如此，一是銀行以超額準備金的形式囤積新增貨幣供給，而不是發(fā)放貸款;二是失業(yè)率仍然很高，工人根本沒有討價還價能力。許多國家的產品市場仍然存在大量滯銷、巨大的產出缺口和企業(yè)定價能力低下（被中國過度投資放大的產能過剩問題）。

如今，石油、能源和大宗商品價格出現(xiàn)崩盤——這可以稱之為第五大反常態(tài)，其原因是中國減速、能源和工業(yè)金屬供給激增以及強勢美元。

最近的市場動蕩開始于QE帶來的全球資產泡沫的通縮，盡管非常規(guī)貨幣政策的擴張可能助長泡沫。大部分發(fā)達和新興經濟體的實體經濟問題嚴重，但到目前，金融市場仍在央行加碼寬松的情況下頻創(chuàng)高峰。問題在于華爾街和主街（Main Street）的分歧可以維持多久。

事實上，這一分歧是最后一個反常態(tài)的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金融市場對地緣政治風險升高的反應并不強烈，包括中東地緣政治風險、歐洲身份危機、亞洲緊張態(tài)勢升級，以及更具侵略性的俄羅斯帶來的風險。這樣的狀態(tài)會維持多久？歡迎來到增長、通脹、貨幣政策和資產價格的新反常態(tài)，看來這一狀態(tài)會維持一段時間。

作者為魯比尼全球經濟學主席、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經濟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