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瑩，王巳龍（西藏大學文學院拉薩8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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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自相似性在中國古代社會的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家國同構”式社會的自相似性

周瑩，王巳龍
（西藏大學文學院拉薩850000）

摘要：中國古代社會存在著家庭關系與社會政治關系在多方面相似的現(xiàn)象，這種中國古代社會特有的現(xiàn)象叫作家國同構。這種家國同構的社會構象是普遍存在于宇宙當中的自相似性在人文社會中的體現(xiàn)。本文探討了宇宙自相似性在家國同構社會中的表達和具有自相似性的分形社會構建模式，并分析了這種自相似性在中國古代社會當中存在的原因和意義。

關鍵詞：自相似；分形；家國同構；社會構象

一、分形幾何與宇宙自相似

（一）自相似性、分形和分維

在經(jīng)典物理學的研究中，人們常常會將實際事物抽象為規(guī)則的模型進行分析、討論和運算，譬如質點、光滑平面、質量分布均勻的球體或立方體、理想真空狀態(tài)等概念都屬于這種規(guī)則模型。在這樣的假設前提下，即可用整數(shù)表征一個圖形的維數(shù)[1]。

然而事實上，自然存在的客觀事物并非永遠能用理想模型進行描述，而許多形狀不規(guī)則的物體，可能存在不同尺度上的相似性，稱為自相似性。這種自相似主要體現(xiàn)在，測量事物的尺度變化不會影響測量結果的復雜度。例如對布朗運動軌跡的測量，記錄位置的時間間隔數(shù)量級變化，不會影響軌跡圖形的復雜度；又如對海岸線形狀的描繪，無論是在海岸測出厘米量級的形狀還是通過人造衛(wèi)星測出千米量級的形狀，其彎曲邊界的復雜程度也是相同的。這些測量對象沒有特征尺寸，即具有標度不變性[1]。

基于測量對象體形上的自相似性與標度不變性，曼德布羅特提出了分形理論。分形是一套以分形特征為研究主題的數(shù)學理論，分形理論的基礎是分形幾何學，屬于非線性科學范疇，是研究一類現(xiàn)象特征的新的數(shù)學分科。分形的自相似特征可以是直觀的幾何體現(xiàn)，也可能是統(tǒng)計自相似，構成分形也不限于幾何形式。根據(jù)自相似性的程度，分形可以分為有規(guī)分形和無規(guī)分形，有規(guī)分形是指具體有嚴格的自相似性，即可以通過簡單的數(shù)學模型來描述其相似性的分形，比如三分康托集、Koch曲線等；無規(guī)分形是指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自相似性的分形，比如海岸線形狀、漂浮的云團等。

由于分形體系的局部與整體具有相似性，是一類復雜體系，分形體的維數(shù)也比通常的簡單模型更加復雜。通常來說，在對維數(shù)進行探討時，人們往往采取歐式空間的標準，將點定義為零維，而線、面、體分別是一維、二維和三維。但分形體的維數(shù)不一定是整數(shù)，它可取連續(xù)變化的各種數(shù)值，稱之為分形維數(shù)，或簡稱分維。對模型維數(shù)的計算建立是在自相似特征的基礎上引入對數(shù)運算[2]，本文對具體公式不做進一步討論。

分形幾何學的研究對象是不規(guī)則幾何形態(tài)，而不規(guī)則現(xiàn)象在自然界普遍存在，因此分形幾何學又被稱為描述大自然的幾何學。然而廣義地說，分形幾何的思想不僅限于自然的具體客觀存在，也適用于人文、社會層面上的一些具有自相似特征的現(xiàn)象。中國古代社會的“家國同構”式構型即是一個較為典型的自相似體系，可以應用分形和分維的思想進行探討。

（二）宇宙模型與原子模型

事實上，自相似性可以認為是宇宙的一個基本性質。這一性質的深層含義，即許多不同領域不同尺度的事物，都可能在各種方面存在內在的聯(lián)系和相通之處。因此，通過宇宙的自相似模型找出其中規(guī)律和性質，并推廣應用到社會架構的討論之中，是完全可行的。

研究表明，宇宙本身即一個具有高度自相似性的分形體系。這種自相似性不僅表現(xiàn)在自然界存在普遍的自相似性，更在于宇宙的自身結構也是自相似的。根據(jù)當代理論物理和天體物理內容，宇宙內部大部分空間都是真空，在真空當中稀疏地分布著各種星團。這些星團以一種幾率性的狀態(tài)分散排布和運動，而彼此之間存在力和場相互作用。這種相互作用與星團的密度、質量以及星團之間距離均有關。這種狀態(tài)即描述了宇宙在宏觀尺度上的的一個基本模型[2]。

在星團的內部存在許多星系，同樣是稀疏地分布在星團內的空間之中。星系之間的相互作用也具有同樣的性質，并符合相同的物理規(guī)律；同理，星系中的星體也是如此。

原子模型是宇宙自相似性在微觀層面上的一個重要體現(xiàn)。根據(jù)當代的研究觀點，基本的原子模型由原子核與核外電子構成。其中，質子和中子構成帶正電荷的原子核，并占據(jù)原子質量的絕大部分；帶負電荷的核外電子以光速繞核運動，其軌跡不能夠準確測量，僅能根據(jù)電子在運動區(qū)域出現(xiàn)的幾率做出電子云的大致形狀。這個原子模型的構造與宇宙宏觀尺度上的恒星系結構十分相近。恒星系的結構往往是以大質量、高密度的恒星為中心，行星與行星的衛(wèi)星在一定的空間內繞恒星運動。

如果對構成原子核的質子和中子進一步分解，即可得到當代物理學界普遍認同的、名為“夸克”的粒子。目前學術界主流觀點認為夸克有六種“味”，分別為上夸克、下夸克、頂夸克、底夸克、奇夸克、魅夸克。構成質子或中子夸克所帶電荷并非整數(shù)，而是正或負的三分之一電荷[3]。雖然電荷數(shù)值不同，但質子和中子的構成方式，和原子核的構成方式具有相同的本質，這是宇宙自相似性在微觀層面上的體現(xiàn)。

根據(jù)物質無限可分的定律，盡管目前科學技術尚未發(fā)展到足夠的高度，也能夠知道夸克依然可以在更小的尺度上進行分解。而其內部結構，應該也符合宇宙自相似性的規(guī)律。

（三）宇宙中的其他典型自相似現(xiàn)象

宇宙的自相似性無處不在。不僅宇宙的宏觀組成結構和原子核微觀結構如此，幾乎自然界中所有的事物都會整體或局部地體現(xiàn)出自相似性。

自然的海岸線是自相似性的另一個典型體現(xiàn)。無論是在海邊直接進行厘米量級的局部測量，還是通過人造衛(wèi)星進行千米量級的整體測量，所獲得的曲線復雜程度是一致的，且具有拓撲意義上的同胚等價性。

晶體的構成模式也具有高度自相似性。晶胞是晶體結構在分子層面上的最小單位，若干個原子按照一定的序列和比例，通過化學鍵結合起來，成為一個晶胞。而多個相同構象的晶胞通過同樣的化學鍵進行結合，即晶胞的多次重復，則可得到具有分形結構的規(guī)則晶體。這種分形結構的生長過程可以簡化地模擬如下：將一個半徑為1的原子放在原點，在同一平面上相互垂直的四個方向上再結合四個原子，這五個原子組成一個晶胞。隨后再以這個晶胞為中心，先在其四個原子的方向上結合上四個晶胞，再在四個晶胞的方向上結合由五個晶胞結合成的集團。經(jīng)過多次重復即可構成具有分形結構的二維宏觀物體。如果將原子結合的方向擴展到三維空間的六個向度，即可構成由七個原子組成的立體晶胞，通過這樣的立體晶胞即可以構成三維分形物體。

除了晶體外，云團、山脈輪廓、閃電的形狀等也都具有自相似性。由于閃電的實質是正電荷與負電荷的相遇形成強大的瞬間電流，導致大氣中發(fā)生間歇時間很短的連續(xù)脈沖式放電現(xiàn)象，多次放電脈沖是在一條狹窄的通道中逐級傳播的，因此閃電在人的視覺當中呈現(xiàn)分支的線狀。而線狀閃電的分支形狀，即具有自相似性的分形圖像。

宇宙的自相似不僅體現(xiàn)在同一物體的結構，也同樣存在于不同的物體之中。譬如，閃電的分支形狀不僅存在自身的標度不變性，其分形意義上的復雜程度與包括動物神經(jīng)末梢分支等許多自然存在的、具有分支型結構的物體相同，且維度一致。除此之外，人體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血管網(wǎng)絡和自然界的江河水系網(wǎng)也具有分維一致性[2]。

廣義地說，在社會和人文的范疇也存在這樣的自相似性。例如羅貫中所著《三國演義》開篇寫到“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4]，即是自相似性在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中的體現(xiàn)；古代史中歷朝歷代政權更迭都具有相似的模式，往往被稱為“歷史的重演”，體現(xiàn)的是時間尺度上的自相似性；而最早為儒家學說所奠定并流傳數(shù)千年的中國傳統(tǒng)“家國同構”式社會模型，體現(xiàn)出傳統(tǒng)農耕文明體系下，國家組織架構中的自相似性。

二、“家國同構”的社會模型

（一）構建國家模型的基本單位：家庭

在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中，自春秋戰(zhàn)國時期開始，因為受到儒家學說將修身齊家作為治國平天下之基礎的觀念影響，構成國家模型的基本單位始終都是家庭。如果將家庭類比為晶胞單位，國家即是由這種晶胞重復結合所組成的分形體。因此，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屬于“家天下”模式，即以一家一姓為統(tǒng)治者，奉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5]。而改朝換代的實質即是更換統(tǒng)治家庭，變更家天下的統(tǒng)治姓氏。中國古代俗稱地方官員為“父母官”，也是家天下模式的體現(xiàn)。

從西漢時期起，中國古代社會的主流思想始終都是儒家學說。傳統(tǒng)的儒家學說強調對社會等級和制度的維系，并以“君為臣綱”來概括君臣關系，將君主的地位遠遠凌駕于其他人之上，以君權為基礎構建了一個穩(wěn)定的金字塔形社會結構。與此同時，儒家學說同樣強調家庭當中的等級和地位差異，宣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6]，這就在家庭當中也構建了一種以父權、夫權為基礎的、較小的金字塔形家庭結構。而較大的社會金字塔又是由較小的家庭金字塔按照一定的等級，以金字塔形進行組合而形成，因此，這種家國同構的社會模式具有自相似性。

這種家國同構模式的形成原因有多個方面，并且有相當深厚的歷史淵源，絕非一朝一夕得以構建，也不是憑空出現(xiàn)或由某個特定的個人創(chuàng)造的。追溯家國同構模式的成因，主要有歷史發(fā)展、政治體制和文化傳承三個方面。

從歷史的角度追溯，遠古時期的中原文明發(fā)展路徑是從家族到國家，即多個氏族部落通過聯(lián)姻獲取共同利益的立足點，漸漸形成部落聯(lián)盟，進而發(fā)展成為國家[7]。因此，中原文化體系內，國家的雛形是以血緣關系與宗族聯(lián)系為依托而建立的，這就為后來系統(tǒng)化、規(guī)則化的家國同構社會模式奠定了基礎。

從政治體制的角度追溯，古代中原自夏朝起即是建立在家族基礎上運行的宗法統(tǒng)治系統(tǒng)，而商朝和周朝則延續(xù)了這一系統(tǒng)。自周朝起確立了長子繼承制度，進一步強化了社會體制當中的宗族意識。周公制周禮后，宗族觀念更是從社會潛意識上升到了意識形態(tài)的高度。此后的社會主流始終強調宗族觀念與宗法統(tǒng)治，形成普遍的社會規(guī)則和約定俗成的行為規(guī)范。

從文化心理與文化傳承的角度追溯，中國古代社會傳統(tǒng)自漢代以來都是以儒家之道治國，而儒家學說強調“忠”和“孝”，出于統(tǒng)治需要，“忠”與“孝”兩者在要求民眾對權力絕對服從這一方面常常具有同一性，以合力的方式作用在被統(tǒng)治的民眾思想之中。孝即在家庭當中服從家長，而這種服從復制并擴展到社會層面，即是在國家當中服從君主，兩者的這種相通性也是家國同構式社會模型得以構建的一個重要原因。

因此，家國同構社會模型的構建基礎是家庭，而這種模式下社會的基本構成單元是家庭而非個體的人。此時社會的構建方式即與前文所說的分形體生長過程十分相近，具有金字塔結構的家庭再依賴于等級和社會地位，以金字塔形構造起具有同樣結構的社會體系，形成一個具有自相似性的分形社會。

（二）君臣關系與夫妻關系

以夫妻關系比喻君臣關系，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的一個常見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尤其在文學作品當中最為常見。中原文化往往追求表達的含蓄，常以比喻、影射、暗示等方式表達作者實際想要表達的意圖。因此，中國文人在表達自身政治訴求時，通常不會以直白的語言進行陳述，而會選擇比興的文學手法進行委婉的表述。中原家國同構的社會模式下，家庭中的夫妻關系和國家內的君臣關系有很大相似之處，因此夫妻關系常被用于比喻君臣關系。這一現(xiàn)象體現(xiàn)出，家國同構式構型的社會是具有自相似性的分形社會。

由于這種金字塔社會的自相似性，君權在國家范圍的絕對統(tǒng)治地位與父權、夫權在家庭范圍內的絕對統(tǒng)治地位性質相仿。君王為一國之主，正如丈夫為一家之主。所有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都被視作君王的私人所屬物，這與在家庭層面上將妻妾兒女均視為家庭男性主人私有財產的封建思想異曲同工。事實上，可以將前者看做后者在度量尺度上的放大和投射。在家中為家庭主人的男性，如果放在國家層面上則成為君主的從屬和私產，被要求完全服從于君主。這種主奴角色的轉換即如同分形幾何體的生長過程，也是具有自相似性的家國同構社會模型的構建過程。

在這種以夫妻關系比喻君臣關系的文學作品中，也可能擴展到以廣義的男女關系比喻廣義的上下級關系。這種比喻手法最早可以追溯到戰(zhàn)國時期詩人屈原的作品《離騷》。屈原在詩中以美人自比，并以男女關系來比喻楚王與自身的關系，即是這種家國同構觀念的體現(xiàn)。另一個典型的例子是中唐時期朱慶馀寫給張籍的行卷詩《近試上張水部》。其中以“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將考官比作公婆、自己比作新婦，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對于自身仕途的忐忑之情。而張籍的《酬朱慶馀》則延續(xù)了這個比喻，以“一曲菱歌敵萬金”肯定了朱慶馀的才華。這種以比喻回應比喻的方式，體現(xiàn)出在唐朝的時候，家國同構的觀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成為一種社會的集體潛意識，根植于中原農耕文明之中了。

（三）官民關系與父子關系

除了以夫妻關系比喻君臣關系之外，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家國同構模式的另一個體現(xiàn)是將官民關系比喻為父子關系。“父母官”的稱呼古已有之，百姓對于官員施政方式與人格修養(yǎng)的認同，常通過“為民父母”的評價進行表達。而社會對于“好的”官員的評判標準，即是要求官員扮演“愛民如子”的慈父式角色。

在傳統(tǒng)的農耕式家庭當中，父親作為一家之主，在享有家庭的最高話語權和最高優(yōu)先權的同時，也擔負著最主要的家庭責任[7]。在這樣的家庭模式下，父親需要承擔起家庭最主要的生產勞動，并對整個家庭的生存策略和發(fā)展方向做出統(tǒng)籌規(guī)劃。而一個家庭在社會上的地位，也是由父系家族社會地位所決定的，母系家族的社會地位雖然可能有輔助作用，但無法單獨確立家庭整體的社會地位。

因此，父親在家庭中起到的作用，即是保護、領導并約束其他家庭成員。這與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當中的官員，尤其地方官員，在理論上對百姓應當起到的作用十分相似。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當中對官員提出“為民做主”的要求，更是將官員視為庶民的裁決者和保護者，恰恰扮演的是傳統(tǒng)家庭當中家長的角色。

由此可見，在家國同構模式的社會當中，官員與庶民之間的關系完全是家長式的自上而下，類似父親對兒子保護、領導與裁決的關系。這是一種典型的人治社會體系，也是以宗法觀念構建社會模型的一方面體現(xiàn)。

三、宇宙自相似性在社會模型中的意義

（一）客觀自然環(huán)境中自相似的意義

在客觀的自然環(huán)境當中，自相似性是自宇宙誕生起便自發(fā)存在于自然界事物當中的一種普遍性質，是宇宙發(fā)展進化的產物。因此，自相似性一定存在其合理的意義。

通常而言，自相似性只與非線性復雜系統(tǒng)的動力學特征有關。而對于具有自相似性的分形體，其維數(shù)是分形體本身固有的性質，與測量尺度無關。許多自然事物的自相似性之存在是由宇宙客觀規(guī)律貫穿所有尺度恒定存在而決定的，這種客觀規(guī)律可能包括萬有引力定律、熱力學定律、電荷作用規(guī)律等很多方面，而這些定律不會因觀察或測量的尺度改變而發(fā)生改變。

因此，自相似性即是這些客觀規(guī)律存在的體現(xiàn)，不會因測量尺度或觀察角度改變而發(fā)生改變。而宇宙的自相似性確保了分形物體以最穩(wěn)定的結構進行構建和組合，且在時間流逝方向上趨向穩(wěn)定，并對能量和空間的利用達到最高效率。因為自相似性的存在，物體的這種穩(wěn)定結構得以貫穿從微觀到宏觀的尺度，維持了物體的穩(wěn)定性，從而進一步維持了宇宙的穩(wěn)態(tài)與動態(tài)平衡，使得宇宙能夠在時間光錐上持續(xù)穩(wěn)定存在[3]。

（二）人的動物性與動物本能

在人類尤其農耕文明或基督教世界的文明記載當中，人類經(jīng)常將自身凌駕于其他物種之上，自稱為“萬物之靈”，自以為是一切物種乃至整個自然界的主宰。然而無論人類如何定義自身在生物圈當中的位置，都無法改變人類這個物種同樣屬于動物界這一客觀事實。因此，人類同時存在動物性與社會性。而對人之社會性的極端強調，無法抹殺人類自身存在的屬于動物性的一面，同樣也無法否認人類作為一個自然物種，所遵循的動物本能。在此前提下，人類社會的構建規(guī)則必然會體現(xiàn)出符合自然界動物種群形成規(guī)律的特點，社會架構的自相似性即其中之一。

自然界中的法則是強者為尊，而一個家庭當中雄性在整個種群當中的地位往往決定了這個家庭在種群中的地位，而雌性主要負責繁衍和撫育后代。這一法則同樣體現(xiàn)在人類社會當中。因此，在傳統(tǒng)的中國古代社會當中，一個家庭在社會中的地位往往由男性的社會地位決定，女性則被束縛在家庭以內“相夫教子”。這種家庭分工確立了父權和夫權在社會中的統(tǒng)治地位，為男權統(tǒng)治的社會奠定了基礎。

與此同時，人和其他動物一樣，都有將自身基因在種群當中進行傳承的本能。因此，男性總是傾向于爭取更多的播種機會，而女性總是傾向于選擇更具有生存能力和競爭力的基因供體。這種本能即是中國古代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成因之一，也是由家庭金字塔構造社會金字塔的動力之一。

家庭金字塔向社會金字塔生長和進化的另一個重要動力是人作為動物的領土本能。因為這種領土本能，人類會將妻妾、子女都視為自身的私有財產，進行掌控和占有?！靶⒌馈眲t成為維持家庭當中父權地位的一副重要思想枷鎖。而對于上位者而言，因其地位的變化，其領土意識的范圍也會有所變化?！捌仗熘拢峭跬痢钡挠^點即是人類這種領土本能的引申和擴展。而“忠君”思想則扮演了維持君權地位的角色，其本質與“孝道”相通，都強調一方對另一方的控制、掌握和約束以及另一方的絕對崇拜與無條件順從。這種忠孝一體的文化結構即是人之動物性的領土本能表現(xiàn)，也是家國同構式社會構造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社會基礎與生成動力。

（三）“家國同構”社會模型的意義

中國古代封建社會延續(xù)數(shù)千年，主體上始終保持穩(wěn)定的中央集權統(tǒng)治制度，沒有發(fā)生如西方歷史上一樣的長時間分裂割據(jù)或改變社會制度、動搖君主專制社會基礎的革命，其“家國同構”的社會結構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由于自相似性的存在，這種金字塔結構貫穿整個社會尺度，形成一種穩(wěn)定的社會氛圍和輿論空間，加固了中國古代封建君主專制社會的整體金字塔式構造。

因為社會結構的自相似性，統(tǒng)治者對被統(tǒng)治群體的思想控制也十分高效。作為社會主體代表、掌握輿論和主流話語權的往往是被統(tǒng)治的男性，即家庭金字塔構造當中的既得利益群體。為了維護自身的既得利益，這個群體往往會自發(fā)地維護傳統(tǒng)的金字塔式社會，維護家庭的等級構造。而由于社會的自相似性，家庭結構的穩(wěn)定同時會對社會結構的穩(wěn)定形成正反饋效應，兩者相互促進、相互疊加，最終形成了穩(wěn)定的社會構象。

與此同時，社會的自相似性決定了“孝”與“忠”兩種觀念的趨同性。每個家庭的家長作為掌握了社會主要話語權的群體，在為了維護自身既得利益而強調“孝”的同時，也必然會造成社會尺度上的合力，進而強化了“忠”的思想，同樣會對現(xiàn)有的社會構想起到固化和支持的作用。

因此，中國古代社會“家國同構”的社會模型，實質上是促進了整個社會群體對社會構象的自覺維護，高度有效地穩(wěn)定了中國古代的封建君主制度，符合了農耕文明的保守性和實用性。這既決定了中國古代社會長期地維持同一種體制不發(fā)生變化，也使這種具有自相似性的“家國同構”式社會模型得以長久穩(wěn)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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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池萬興]

[校對趙海靜]

作者簡介：周瑩（1966-），女，重慶人，現(xiàn)為西藏大學文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唐宋文學。

收稿日期：2015-11-09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388（2016）01-01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