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有桃
泉盈溪長好為文
——摭談“生活化作文”的素材來源
咸有桃
學生的生活范圍很小,生活內容也比較單一,加之他們背負著沉重的升學壓力,基本接觸不到豐富、多彩、復雜的現(xiàn)實生活。由于關注不到身邊的多樣化的生活形態(tài),致使他們的作文中普遍缺乏生活的鮮活與靈動、思想的純真與清明,作文內容與主題“同質化”現(xiàn)象嚴重,失去了學生應有的個性與特色。由此看來,只有解決寫作源泉的問題,才能讓學生有東西寫,喜歡寫。
所以,“生活化作文”教學的第一目標就是讓所有學生都能夠“有話說”,這就需要解決寫作素材的來源問題。那么,我們能讓學生有什么話可說呢?
不少學生認為對自己的生活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經(jīng)非常單調、疲乏的地步了,根本不值得一寫。我們要讓學生樹立這樣的觀點:真正關注生活,關注現(xiàn)實,關注身邊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就會發(fā)現(xiàn),“熟悉的生活有風景”,即使再熟悉的生活中也會有與以往不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生活化”寫作的觸發(fā)點。
(一)平淡的生活有微瀾。生活看起來每天都是一樣的,但生活中的小小特例、某個意外、某個節(jié)日、一次探訪等等,都會讓我們這一天看起來與平常不同,這些就是很好的寫作素材。
如一位女生在母親節(jié)的時候給母親買了一捧花,事前為買什么花有各種的糾結,花買后又想著各種煽情的話語,回家時母親看到花,來了一句:“你男朋友送給你的?”女兒的反應是:小心肝啊,碎了一地,我哪來的男朋友?
母親節(jié)給母親送花,不是每個學生都會去做的,而母親的“不解風情”,卻又增添了生活的情趣。這樣有情節(jié)、有起伏、有波瀾、有主題的故事,如果放到作文中去,一定可以打動老師。
(二)他人的生活可闖入。你有你的生活,他有他的生活,平時像兩條平行線,但也會有交叉。不少學生平時并不與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等親人住在一起,但他們有很多機會可以闖入到親人們的生活之中。讓學生細心去觀察、體驗,就會有不一樣的感悟。例如:有一位學生在《長大》一文中寫放暑假,“我從老家來到爸爸媽媽打工的南京,觀察到了父親工作的場景,了解到了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人好像突然長大了。”其實每個學生都可以有這樣的經(jīng)歷,哪怕是為了寫作,也可以去體驗一下他人的生活。
(三)單調的生活有哲思。我們要告訴學生,即使生活真的單調到無話可說,那也阻止不了人去思想。只要勤于閱讀,善于思考,勇于發(fā)現(xiàn),一些沒有經(jīng)歷過的生活,也可以在自己的筆下呈現(xiàn)。例如:有一位學生在《特想做點瘋狂的事》中寫到:“有時特想做點瘋狂的事。在宿舍樓下鏡子上畫一個大鬼臉,在食堂的飯里放點辣椒粉,在水龍頭里塞個軟木塞,在教室里吃個榴蓮,把粉筆換成糖,給黑板擦涂點101膠水,給門換個鎖……”
生活太單調,如何寫“瘋狂”?這位學生平常表現(xiàn)很好,她的生活也很單調,但她的筆下卻冒出了這么多瘋狂的念頭,哪一個不影射了學生的生活?我們可以啟示學生,雖然不能去改變生活本身,但至少可以在腦海中改變。只要還能去想,就不愁沒東西寫,關鍵是要關注“不一樣”的生活。
每個人都有一個生活的地方,或許因為距離太近,常常忘了去寫它,如果放遠一點看,那兒有童年生活,有兒時的玩伴,有守候的親人,有流逝的歲月,有忘不掉的美食,有回不去的傷痛等等。這樣的地方就是教師啟發(fā)學生寫出生活的最好背景。
(一)訴說不盡的想念。現(xiàn)在隨著城鎮(zhèn)化的推進,人員流動更加頻繁,學生離開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已很普遍,無論是長別,還是暫離,那個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哪怕當初也許還有很多的不喜歡,但現(xiàn)在卻都成了他們永遠的牽掛,成了他們想要去寫的地方,只因為那兒有他們最為熟悉的生活。一次,筆者在寫作課上以汪曾祺先生寫《咸菜慈姑湯》為例,重點給學生讀了這一段話:“因為久違,我對慈姑有了感情。前幾年,北京的菜市場在春節(jié)前后有賣慈姑的。我見到,必要買一點回來加肉炒了。家里人都不怎么愛吃。所有的慈姑,都由我一個人 ‘包圓兒’了?!?/p>
這“慈姑”水鄉(xiāng)地區(qū)基本上都有,咸菜慈姑湯也曾吃過,但汪先生卻煞有其事地把它寫入了文章,學生卻覺得這有什么好寫的,這正應了“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那句話了。仔細地梳理一下,每個人的生活中其實有很多諸如此類的熟悉的風物、風土人情等值得去想念,去寫作。比如我們可以啟發(fā)學生去寫臘月里家家戶戶院子里、屋檐下隨處可見的懸掛著的腌魚腌肉、灌香腸,那濃濃的年味兒,那滿滿的富裕與幸福感,一旦進入學生的文章中,就必然帶著生活的芳香,充滿生活的情趣。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二)磨滅不掉的痕跡。人無論走到哪兒,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就會在其身上留下印記,學生作文中也就不可避免地留有它的痕跡:或許是方言鄉(xiāng)音,或許是衣著服飾,或許是觀念鄉(xiāng)風等等,引導學生細細去寫,就會涌現(xiàn)出特有的東西,呈現(xiàn)出固有的本色。有一位學生在《大地的守望者》一文中這樣寫道:
爺爺站在田埂上,手搭涼篷,一片麥浪向他涌來,他把草繩水壺薄餅放在田邊,然后開始割麥子。他對這塊盤弄了幾十年的土地再熟悉不過了,他能清楚地知道田邊一角住著幾窩螞蟻。他握著那柄鐮刀嫻熟地割麥子,田里的麥子爭著涌向他粗大厚實的掌中,接受生命中與大地分離的洗禮,然后又溫柔地躺在大地的懷抱中——詩意的回歸。
這樣的文字以富有泥土氣息的“割麥子”這一生活場景展現(xiàn)了“爺爺”的形象,“爺爺”的每一個動作都體現(xiàn)了這片充滿詩意的土地的特征。在學生筆下,“爺爺”是一個傳統(tǒng)的農民,對土地有深厚的感情,對勞動有執(zhí)著的熱愛,對生活有無盡的滿足,他就是一個“大地的守望者”。學生對生命的感觸,對生活的熱愛,是通過把人物放到這片地域上去寫的,方法體現(xiàn)出來的,寫出了生活的特色,也寫出了生活的亮色。通過引導學生回憶過去的生活,尋找自己生活的印記與成長的痕跡,挖掘生活中那些不經(jīng)意的東西,他們就能妙筆生花,寫出動人的篇章。
(三)無處安放的鄉(xiāng)愁。有不少學生,屬于“候鳥人群”,他們小的時候隨父母外出生活,對那個地方很熟悉,很有感情;但因為戶口在老家,所以上高中就又回來了,而“老家”對他們來說卻非常陌生。雖然有自己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生活在這兒,但也不覺得親切。而他們所熟悉的那個地方,卻是實實在在的“外鄉(xiāng)”,他們是永遠的“外鄉(xiāng)人”。哪里才是他們的家鄉(xiāng)?哪里才能安放他們的鄉(xiāng)愁?這些都是可以值得學生去寫想去寫的。有一位學生在作文中這樣寫《回到家鄉(xiāng)》: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以一個過客的姿態(tài)笑看這里的一切,我不明白這是對離開這里還懷有希望,還是接受一個新環(huán)境所必經(jīng)的過程。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剛回來那會兒走到哪兒都會有人問:這是誰家的孩子?人群中總會有人認得,老人會說,這是誰誰的孫女,大叔大嬸說,這是誰誰家的丫頭。每次,我都尷尬一笑,不管接下來的問題是什么,就一個字:嗯。那時最頭疼的就是遇到耳背的老大爺,非得將我老爸名字吼上幾聲才聽得見。如今,卻是沒什么人問了,我想好的回答方式都無用武之地了呢。
在她的筆下,還真分不清哪里才是依戀的故鄉(xiāng)呢。她與故鄉(xiāng)的疏離,所折射的是時代生活大潮,所表達的是自己的落寞,所懷念的是曾經(jīng)的過往,所感觸的是現(xiàn)實的無奈,這些就是可以值得敘寫的故事,每一個文字都可以寫得很動人,每一個文字的背后都可以講述不同的故事。而有這種生活經(jīng)歷的學生很多,啟發(fā)和指導他們把這樣的生活寫出來,可以排解正值青春期的他們內心的苦悶與困惑。這是一種開源浚泉的方式,即使沒有這種生活經(jīng)歷的學生,也會因為長期離家在外求學,而萌生對故鄉(xiāng)的種種情愫,勃發(fā)出傾訴的欲望,使一顆顆躁動而敏感的年輕靈魂得以安頓、歸于平靜。
學生的周圍生活著很多人,但這些本應熟悉的人,他們有時卻很陌生,哪怕是父母、師長、親朋,他們也怕寫,即使寫了也寫不好。其實我們不必苛求學生去全面了解那些人,引導他們從熟悉的人寫起,尋找那些人身上的“可寫”之處,“能寫”之處,進而寫好那些“熟悉的陌生人”。我們要讓學生明白:生活中每個與我們相連的人物,都不該是陌生人,只要用心關注,他們就是作文中的一個個主角。
(一)溫暖了小小的心房?,F(xiàn)在有好多學生是“留守兒童”,父母外出了,他們和祖輩們一起生活,祖輩們必然會給他們很多關愛,這些愛溫暖了他們小小的心房,值得敘寫的事情、可供觸發(fā)的情感,應該是很多的。我們要號召學生去做祖輩的發(fā)言人、代言人。有一位學生這樣談自己的寫作體會:“或許我成長的環(huán)境跟大家不一樣吧,作為留守兒童,我整年面對的就只有老師同學外公外婆,所以我的圈子小,事也瑣碎,外婆把我從6歲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拉扯到16歲的高中生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對外婆的感激之情是我寫作文的一貫主旨。對于我與外婆之間的點點滴滴哪是幾篇800字就能說得完的,因為外婆,我有了寫作的源泉。”這位學生道出了寫作的真諦:寫自己熟悉的人物,寫感動自己的人物,挖掘生活的“富礦”,集中已有的生活積累寫好一個人物,這樣的“經(jīng)驗”很有“推廣”的價值。
(二)聯(lián)系著學生的熾情。學生的身邊,總有一些他們不完全熟悉,但卻與他們的生活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的人,即使了解不多,但也同樣具有寫作的意義。在課上,筆者曾結合汪曾祺《金岳霖先生》一文,組織學生研討這樣的話題:汪曾祺是西南聯(lián)大文學院的學生,而金岳霖是教邏輯的老師,兩人平時并不太熟,但作為一個大家,作為學生的汪曾祺卻又耳聞目睹了先生的許多事跡,他對先生充滿了尊敬、崇拜之情,這就使得他有了寫作的沖動與素材。他要寫金先生,怎么寫?只能寫他所熟悉的,從他熟悉的角度去選材。無疑,汪曾祺成功了,他的成功給學生的啟示是:哪怕是有點陌生的人,也可以寫好的,關鍵是有沒有觸動自己的情感的東西。這樣學生就會懂得“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與元九書》)之理,進而回歸到“文者,所以接物也,情系于中而欲發(fā)外者也”(《淮南子·繆稱訓》)的常識中來。
(三)充盈了生活的天地。生活中許多的陌生人,構成了人們生活的背景,充盈了人們生活的天地,這些人一旦進入文章中,文章的厚度自不待言。豐子愷的《送考》,寫了自己送一群小學生去投考中學,所見到的一邊是河兩岸老百姓熱烈的抗旱場面,一邊是船艙里孩子埋頭備考;作者看了抗旱情景,“不勝感動”,但孩子們對此如同 “不聞不見”;“我”喊他們快看人與自然的奮斗,他們卻出稀奇古怪的問題考 “我”:孩子們對書本外的生活毫不關注。這就觸及了一個令人深思的問題。課上,筆者讓學生思考:作者如果不寫這群“陌生人”的抗旱情景,對全文基本上也沒什么影響,因為文章主體部分都是在寫這群孩子參加考試的事情。那么為什么還要寫這一群人物呢?經(jīng)過研討,學生明確了,這樣寫可以為讀者展示更加廣闊的社會背景,啟發(fā)讀者去深入思考:這群孩子是在什么樣的背景下參加考試的?學校想要培養(yǎng)什么樣的孩子呢?我們還可以進一步讓學生聯(lián)系現(xiàn)實生活,通過對一些“陌生人”的敘寫,努力表現(xiàn)出深刻的社會、時代意義。
一次作文課上,筆者設計了這樣的導語:“可曾有人走進我們的心里?可曾有人給了我們安慰?可曾有小小的舉動悸動我們的心靈?有些人可以成為我們作文經(jīng)常的主角,他的每件事都值得寫一遍;有些事雖微小,卻牽動著某個人的真情,令人感動,不寫不快。生活中有我們在意的人,他身上的事情多,怎么寫也寫不完;也有些人只是我們生活中的過客,但也有些許小事留下痕跡,總要去寫?!甭犃宋业囊环?,學生的臉上都露出了不一樣的神色。接著,我又讓學生圍繞“悸動我們心靈的事”去進行了具體的展開,對可以寫哪些“悸動我們心靈的事”進行了明確。
(一)不能忘的那個人。幾乎每一個學生都有自己的死黨、閨蜜等,“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她)的參與,此時或者彼此還整天膩在一起,或者已因為各種原因分處兩地,但每次寫作,首先涌入腦海的就是“那一個人”“那一件事”,這就是值得好好寫一寫的生活。有一位學生在作文中經(jīng)常回憶他的一位初中同桌女孩,這樣的回憶與風月無關,卻與青春有關,與成長相連。他寫了諸如“瘋狂學習的男生背后是一個幸福的女生,瘋狂學習的女生背后是一個傷了她的男生”的成長感悟,反思了很多幼稚又瘋狂的舉動,這樣的寫作發(fā)自內心,順乎真情,若汩汩而出的清泉永不枯竭。
(二)不敢忘的那些事。我啟發(fā)學生:“有時候我們與人只是一面之緣,或點滴之交,但受人的恩惠卻不敢相忘。這些人和事,看起來陌生,好像沒法寫,其實也可以化陌生為熟悉?!眹@這一點,我舉了楊絳寫“老王”的例子,通過研討,學生了解了,作者實際上并不非常熟悉所寫的人物,但這并不妨礙她寫好“老王”,因為她所選擇的四個素材,核心都是一個“送”字。她與“老王”的交集,就是互“送”東西,在“送”中建立起了情誼,在“送”中感知到了人情世態(tài)。老王的善良,作者的善意,特別是時代大背景下不同階層人物的生活狀態(tài)、命運遭際,作者是念念不忘的。這樣一來,一些看上去比較陌生的材料也可能變得熟悉起來,也可以成為寫作的素材。
(三)最動人的小痕跡。無論是在閱讀課還是寫作課上,我經(jīng)常要求學生去關注生活中那些讓人感動的一些小的痕跡,細心關注,細細梳理,這些痕跡都和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相連,都有一段真摯的感情蘊含其中。在我的啟發(fā)下,有一位學生在題為《穿過那道門》中回憶自己的奶奶,就抓住了一個生活細節(jié)——奶奶每年給孫輩們在門上劃刀痕看誰長得高,這樣的細節(jié)表現(xiàn)了成長的快樂、成長的希望,使奶奶的護犢之情、殷切期盼之情,孫輩們對奶奶的依戀之情以及一家人的天倫之樂得到了盡情宣示。學生的生活中不乏這樣的痕跡留存,都有這樣的人,這樣的情永存心底,只要我們能夠調動起來,激發(fā)出來,讓他們回想起來,激動起來,他們就能寫出美麗鮮活的篇章。
正如葉圣陶先生所說:“作文這件事離不開生活,生活充實到什么程度,才會作出什么樣的文字,否則就會陷入不切實際的唯技巧論。”學生感覺沒東西可寫,是因為他們經(jīng)歷的事情少,生活的圈子窄,生活內容枯燥,生活節(jié)奏單調嗎?有人說,遠方的景色走近了,就是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F(xiàn)在的生活放遠了,就是別人眼中的風景。他們當下的生活,就是寫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頭活水,我們?yōu)槭裁床蛔寣W生自己去思考與發(fā)現(xiàn)呢?還是葉圣陶先生說得好:“做了人就得擔負起人的責任,就得留心自己的生活。有了充實的生活才有好文章。”他們有自己熟悉的生活,有并不陌生的人,有值得珍藏的事,有可以回味的情,只要他們懂得思考和發(fā)現(xiàn),明白責任與擔當,生活中就會有很多精彩的東西值得去寫,作文時就會“有話說”。
(本文為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課題“高中生作文的生活化生態(tài)化生命化研究”項目研究成果,課題編號:D/2013/02/193)
[作者通聯(lián):江蘇興化市楚水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