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木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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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與懷疑之間——中國政治信任研究
戴木茅
[摘要]目前中國政治信任的問題不在于政治信任度低,而在于政治信任度下降。中國特殊的政治體制導致“信任下降”很難被“容忍”,這主要基于三點原因:“良性”政府的預設導致民眾對政府高期望;唯一執(zhí)政黨的制度導致對執(zhí)政黨高要求;信任與政權穩(wěn)定緊密相連的傳統(tǒng)導致政府對民眾高敏感。在實踐中,我國政治信任表現為:信任政治目標與不信任政治過程并存;信任高層與不信任基層并存;短期事件圍觀與長期信任影響并存。政治不信任會導致懷疑、冷漠、恐慌、嘲諷、憤怒一系列后果。為了推動政治信任建設,政府和民眾要共同努力,實現從人格信任向制度信任的轉變。
[關鍵詞]政治信任;政治心理;制度信任;政治理性
近年來,我國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問題頗受關注。雖然全球最大的獨立公關公司愛德曼在“2014年度全球信任度調查”中顯示,中國高居全球信任度綜合指數第4名(75%),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高達82%,遠遠超過其他發(fā)達國家對政府的信任(比如美國是41%、德國是50%,英國是43%,法國是42%,日本是40%),①Trust Around the World,http://www.edelman.com/2015-edelman-trust-barometer/trust-around-world/,最后一次訪問2015年8月1日。但是就國內民眾的感受看,情況卻并非如此。在由《求是》旗下的《小康》雜志進行的“2014中國信用小康大調查”中,“最讓人擔憂的信用問題”排行榜顯示,政府信用已經連續(xù)三年排名第一,今年仍有57%的受訪者表示了對政府信用的擔憂?!?〕人民網輿情監(jiān)測室主任、輿情分析師龐胡瑞也指出,“從政府層面看,公信力損耗明顯”?!?〕就理論界來說,很多文章更是直指政治不信任,“重構政治信任”“政治信任風險”之類的詞語頻頻出現。②相關文章有:李艷霞:《何種治理能夠提升政治信任》,中國行政管理,2015年第7期;游宇,張光:《事與愿違:財政支出導向與政治信任》,開放時代,2015年第1期;鄭建君:《政治信任、社會公正與政治參與的關系》,政治學研究,2013年第6期;上官酒瑞:《中國政治信任的現狀及其風險》,理論與改革,2011年第5期;王子蘄,江遠山:《如何重塑政治信任——“中國社會轉型中的政治信任”理論研討會綜述》,探索與爭鳴,2009年第7期。
那么,中國目前的政治信任狀況究竟如何?如何解釋調查中看似矛盾的“高政府信任度(數據)、低政治信任感(感覺)”現象?本文將從中國無法承受低政治信任的原因談起,在分析實踐中政治信任的特點后,概括出由于政治不信任可能產生的五種后果,以期為今后政府提升政治信任度提供借鑒。為了便于討論,首先有必要對“政治信任”進行界定,本文所說的政治信任是指公民對政治系統(tǒng)運行過程中產生的與他們的期待相一致的信念,〔3〕在我國特殊的政治體制下,就是中國公民對于執(zhí)政黨和政府的信任。為了行文方便,如未特殊說明,文中“對政府的政治信任”為泛指,既包括對執(zhí)政黨的信任,也包括對政府的信任。
面對本文開篇提出的“高政府信任度、低政治信任感”現象,一個細節(jié)值得注意:在愛德曼提供的數據中,2011年中國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為88%,到了2012年則下降了13個百分點。①Government Trust Breakdown,http://www.edelman.com/insights/intellectual-property/2012-edelman-trust-barometer/trust-in-institutions/government-trust-breakdown/,最后一次訪問2015年8月1日。從更長的時段看去,臺灣大學東亞民主研究中心在2002-2013年間做的3次“亞洲民主研究計劃”則更清晰地展現了這種信任度下降的趨勢:如果設定政府信任度的滿分為4,中國中央政府(不含臺灣)在2002年時得分高達3? 91(相當于百分制的97? 75分),到2007年下降為3? 64(91分),2011年進一步下降為3? 47(86? 75分)。②http://www.asianbarometer.org/,最后一次訪問2015年9月7日??梢哉f,高信任度背景下的信任下降正是分析中國政治信任問題的切入點,因為導致目前種種問題產生的原因,與其說是政治信任度低,不如說是政治信任度下降,要知道,在中國政治制度下,“信任下降”是很難被“容忍”的。
(一)民眾的高期望:“良性”政府的預設
對比中西政府理論會發(fā)現,中西方對于政府的預設截然相反。在西方,人們將政府視為一種“必要的惡”,正如阿克頓勛爵所說:“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4〕所以人們一方面依靠政府,一方面又對政府時刻保持警惕,并通過種種制度來限制政府權力。最典型的是美國憲法:三權分立的制度設計約束各個部門不要超越自己的權限;對征稅嚴格規(guī)定以防止國家對個人財產的無端侵害;陪審制度則確保由普通民眾而非政府確定嫌疑人是否有罪。
可是,在中國,情況則大不相同。自古以來,政府是“全知全能”的:官員是“父母官”,要對百姓“愛民如子”,為政的訓誡是“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這些習語傳達出的信息是,政府是值得信任的,他們會主動地為人民謀福利。傳統(tǒng)的惰性不容小視,“各種制度是觀念、感情和習俗的產物,而觀念、感情和習俗并不會隨著改寫法典而被一并改寫”。〔5〕舊制度雖然被推翻了,但是新中國成立后,對于“良性”政府的價值預設并沒有改變,學者們對于西方思想“惡政府”的理論引進遠沒有實踐中“善”政府的影響深遠。耳熟能詳的歌曲中唱著“東方紅,太陽升,東方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對于執(zhí)政黨是“偉大、光榮、正確”的論斷,更是不斷地出現在領導人的論述中。③比如:1951年2月18日,毛澤東在為中央起草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決議要點》的通報第6條講“整黨及建黨”中明確指出“我們黨是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這是主要方面,必須加以肯定,并向各級干部講明白”。1951年3月28日,劉少奇在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作的《為更高的共產黨員條件而斗爭》的總結報告中提到“我們黨是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是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
研究顯示,在一個具有威權主義統(tǒng)治歷史的國家中(如中國和其他東亞國家),政治威權主義越強,政治信任度也越高,因為人們對政府的信任不僅是基于政府的表現,也基于人們對權威的崇拜和依賴?!?〕依賴心理而帶來的后果利弊共存,一方面,這種信任會增強政府的穩(wěn)定性,但另一方面,由于民眾對權威“善”的預設包含了非常高的心理預期,這又會帶來政治脆弱性,因為在民眾看來,執(zhí)政者不僅要道德高尚,而且要創(chuàng)造良好的政治結果,一旦執(zhí)政者長期沒有實現自己的政治承諾,或是民眾實際的政治感受與政治預期產生差距,那么人們就很容易因失望而對政府產生懷疑、甚至是不滿。
通過中西對比,可以發(fā)現,西方“惡”政府的假設是一種“理性懷疑”,在這種起點較低的政治系統(tǒng)中,民眾本不對政府抱太高期望,反倒容易形成“政府還不算太壞”的感覺;而中國“善”政府的假設則要求政府的滿意度必須維持高位運行,否則將產生民眾由“希望到失望”的信任危機。
(二)制度的高預設:唯一的執(zhí)政黨
在我國,中國共產黨是唯一合法的執(zhí)政黨,《憲法》中明確規(guī)定“中國各族人民將繼續(xù)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把我國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國家”,“四項基本原則”之一就是堅持黨的領導。我國雖然有八個民主黨派,但他們只具有參政議政權并不具有執(zhí)政權。在共產黨作為唯一執(zhí)政黨的體制下,執(zhí)政黨就必須整合全國各族人民的利益,通過“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來獲得幾乎是全部民眾的信任和支持。這是一條要求非常高的政治信任標準,對于共產黨來說,必須自我完善和發(fā)展,必須永遠保持先進性,否則執(zhí)政合法性將受到嚴重挑戰(zhàn);對于反對者來說,任何挑戰(zhàn)執(zhí)政黨地位的舉動都是違反法律的,要受到嚴厲制裁。
相比較而言,西方多黨制則暗含了政治分化和低政治信任。各派政黨代表了不同利益的選民,雖然每一派都竭力擴大自己的支持者,但是多黨林立的狀況使得每個政黨都很難獲得絕對多數。以2012年法國總統(tǒng)選舉為例,在第一輪投票中共有十位候選人參與競爭,得票最高的社會黨候選人奧朗德僅獲得28? 63%的有效選票,后經過第二輪排名前兩位的候選人角逐,奧朗德才以51%左右的支持率當選總統(tǒng)。雖然當選了,奧朗德的絕對支持率并不高,全國有將近一半的人并不相信他,而且,就算是勉強支持他的那一半人中,還有相當一部分選民在最初的投票中并不看好他。需要指出的是,多黨制雖然存在著“分裂”選民的問題,但同時也使選民擁有多種選擇的可能。在2012年美國大選民調中,支持奧巴馬的選民中,有11%的人支持他的理由僅僅因為“他不是羅姆尼”,而在羅姆尼的支持者中,也有43%的人因為“他不是奧巴馬”而選擇投他的贊成票。①美國大選民調顯示奧巴馬支持率領先羅姆尼7%,國際在線,2012年5月17日,http://gb.cri.cn/27824/2012/05/17/5411s3686713.htm,最后一次訪問2015年6月25日。
一黨制和多黨制都是歷史形成的政治機制,不同的國情會有不同選擇。對于我國來說,堅持黨的領導是維持社會安定的重要條件,截至2014年底,我國黨員總數為8779? 3萬名,比上年凈增110? 7萬名,增幅為1? 3%;黨的基層組織總數為436萬個,比上年增加5? 6萬個,增幅為1? 3%?!?〕如何加強黨的自身建設來獲得人民的廣泛支持,是執(zhí)政黨在面對政治信任高預期現狀中必須思考的問題。
(三)政府的高敏感:信任與政權相連
自古以來,我國的政治理論中都將信任和政權穩(wěn)定緊密相連,民心向背是證明政權合法性的重要理由。《孟子·離婁上》中寫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概括說來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犊鬃蛹艺Z》也有關于君民關系的訓誡:“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可知也?!钡搅爽F代,新中國成立,黨對于自身領導地位獲得的論述也和人民信任相關,鄧小平強調“第三代的領導要取信于人民,要得到人民對這個集體的信任,使人民團結在一個他們所相信的黨中央領導集體周圍”,〔8〕習近平說“我們一定要始終與人民心心相印、與人民同甘共苦、與人民團結奮斗,夙夜在公,勤勉工作,努力向歷史、向人民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笨傊?,人民選擇黨、信任黨,所以黨的領導是合法的。
面對近年不斷出現的不信任狀況,不僅人民產生憂慮,黨和政府更是出現焦慮。執(zhí)政者整體(尤其是高層)關心的是執(zhí)政根基是否穩(wěn)固,執(zhí)政者個體在問責制和政績考核的壓力下則更在意頭上的“烏紗帽”是否牢靠。由此也就引發(fā)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雖然從理論上說,現代政治學中公民與政府之間的信任與被信任從來都是單向的,即:公民對自己的政府有不信任的權利,政府有證明自己可以被信任的義務,但是,在實踐中,中國政府因為擔心民眾質疑引發(fā)不安定因素,所以對民眾也產生懷疑,正所謂“上面不安,怕下面鬧事;下面不安,怕上面總鬧些大事”,在這種情況下,維穩(wěn)工作被提上日程。毫無疑問,社會安定有序是國家發(fā)展、人民幸福的前提,維持穩(wěn)定的意義也表現于此。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實中的“維穩(wěn)”是一個過于寬泛的概念,包括治安管理、外來人口管理、社會矛盾化解、信訪總量控制、社會輿情引導、突發(fā)事件處理等一系列工作,由此造成了大量的社會問題政治化,政治權力介入到各種社會問題和利益訴求的解決中,將各種問題的應對和解決都視為與政權合法性、穩(wěn)定性相連。〔9〕有鑒于此,目前已經有學者提出要理性對待民眾的懷疑,實現由“運動式維穩(wěn)”向“制度性維穩(wěn)”轉化?!?0〕
近年來,隨著經濟發(fā)展,一些社會問題逐漸顯現,官員腐敗、食品安全、環(huán)境污染、教育公平日益受到關注,民眾開始對政府的行政行為和行政能力產生懷疑。概括說來,目前中國政治信任存在以下特征:
(一)信任政治目標與不信任政治過程并存
研究者一般將政治信任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對政治制度的信任;第二,對政府的信任;第三,對政府人員的信任,〔11〕也有人在第一、二層次之間增加了對政策的信任?!?2〕其實這些信任類型從動態(tài)角度可以歸結為兩方面:第一,對于目標的信任,人們相信政府所設定的目標具有合理性和吸引力,并希望實現這一目標;第二,在認同目標的基礎上,對政府達成目標的行為和能力表示信任。我國目前的狀況是,民眾信任政府設定的抽象目標,但是懷疑具體行政過程。
雖然現在人們對政府不滿意的情緒較以前有所上升,但民眾不滿的邏輯其實是“政府(黨)承諾要……,可實際上……”,這說明人們對于政府(黨)預設的目標是相信的,并且希望這些目標能夠達到,人們的失望來自于承諾沒有兌現。有學者通過對青年學生政治信任進行的實證分析也表明,學生對于抽象的國家和政府方面有極高的信任和認同,但在具體的制度參與、官員行為和政策制定上則信任度不高。〔13〕
政治信任流失發(fā)生在具體政治運行中。在2011年中國信任調查中,“政府行為透明度不高,比如財務收支不公開、公車數量不公開”(55? 9%)、“官員和公務員的腐敗行為”(46? 3%)和“大搞政績工程、形象工程”(26? 7%),被認為是傷害政府公信力的三大利器。〔14〕在接下來的2012~2014年中,雖然榜單排名略有變化,但是官員和公務員“責任意識淡漠、失職瀆職”、“腐敗行為”、“政務不公開”都是導致人民對政府產生懷疑的重要因素?!?5〕這些數據說明,在民眾親身可感的政治過程中,人們對政府的失信行為更為敏感。
(二)信任高層與不信任基層并存
在具體政治運行中,人們的信任度也呈現出不均衡分布,總體來說是對高層信任感較強而對基層信任感較差。上世紀九十年代,美國杜克大學史天健教授最早通過全國概率抽樣問卷調查研究中國民眾對中央政府的信任,后來香港學者李連江在1999~2001年間設計、實施了針對地方的問卷調查,他得出中國存在“差序政府信任”的觀察?!?6〕近年來美國德克薩斯農工大學和北京大學聯(lián)合進行的“中國調查”(China Survey,2008),呂書鵬、肖唐鏢基于2011年全國調查數據的實證研究,〔17〕李艷霞基于東亞民主化調查的分析,〔18〕都證實了差序政府信任的存在。
差序信任來源于多種原因。第一,自上而下的權力運行邏輯。對于官員來說,直接掌握其任免權的是上級而非民眾,所以當高層出面處理下級問題時,問題比較容易得到解決,這種高效的處理能力令民眾更信任高層。第二,“中央許諾、地方執(zhí)行”的政策落實模式。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規(guī)劃都是由黨中央和中央政府先提出,然后由各級政府逐層落實,如果地方執(zhí)行不力,就很容易讓人“稱贊高層目標、不滿地方執(zhí)行”。第三,傳統(tǒng)的政治心理影響。歷史遺留的崇拜皇權、服從權威的心理會促使民眾對中央政府抱有好感。第四,地方政府不作為或處置不當。地方政府與民眾矛盾越激化,民眾就越不相信地方政府,人們抱著“大鬧大解決,小鬧小解決,不鬧不解決”的心態(tài),希望通過“鬧”大事態(tài)來獲得上層關注,這就陷入了政治不信任的惡性循環(huán)。
(三)短期事件圍觀與長期信任影響并存
隨著互聯(lián)網的迅猛發(fā)展,截至2015年6月,我國網民規(guī)模達6? 68億,微信、微博、博客的廣泛應用使得人們能夠隨時隨地發(fā)布身邊信息,“草根”成為“自媒體”中的主角。無可懷疑的是,網絡已經成為新聞事件的“放大鏡”和“助推器”,某個突發(fā)事件剛在網上曝光,就有可能迅速吸引全國各地網友的目光,從而使得地區(qū)性、局部性的事件演變成全民“圍觀”的政治信任公共事件。
按照參與人與事件的相關性看,由近至遠可以分為“直接當事人——間接相關人(一般是親朋好友、熟人、同事)——泛化影響人(主要指與事件沒有太多聯(lián)系、但是出于義憤、同情等共通性情感對事件表示關注的人)”。在網絡發(fā)達以前,受媒體傳播效力的影響,事件的影響力一般限于發(fā)生地,人們更多感受的是小范圍內的輿論影響。但是在互聯(lián)網的推動下,更多的泛化影響人被“吸引”到事件中,對于每一名網友來說,他接受的是來自全國(全世界)的信息,這樣,原來也許十年八年都不會在本地發(fā)生一次的食品安全、官員腐敗仿佛一下子每天都會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這種迅速而密集的信息可能帶來兩個后果:網友對于種種不公平、不正義的事件會非常關注,事件激發(fā)了他的義憤感;在一波又一波的新聞轟炸下,人們對于每個事件的持續(xù)關注時間都比較短,常常是前一件事還沒看到結果,后一件事又浮出水面。當這兩個影響疊加在一起時,人們難免要產生“模糊”的、總有影響政治信任的事件發(fā)生的感受,印象雖然“模糊”,但影響卻持續(xù)不斷,一旦有類似事情發(fā)生,早先的事件會被不斷翻出來重新盤點,從而形成新一次的“加深印象”。
雖然有學者指出政治不信任對于制度建設可能存在積極意義,比如,制度化的不信任能夠促使公民對政府加以監(jiān)督,〔19〕但是本部分將從政治心理學角度分析政治不信任的消極后果,指出隨著民眾對政府不信任的逐步加深,這種政治懷疑將帶來光譜式的由弱至強的后果。
(一)懷疑
懷疑是因不信任而產生的最初情感,政府的話不想聽,政府做的事不敢信,老百姓成了“老不信”。近年來國家統(tǒng)計局發(fā)布的GDP統(tǒng)計、CPI指數、房價漲幅、就業(yè)率等數據屢遭質疑,“權威部門”似乎變得越來越不權威。調查發(fā)現,在各種反映社會生活情況的消息來源中,信任率排在第一位的是“學術研究機構公布的數據”,比例達30? 1%;其次竟然是“自己的感覺”,達27? 5%;接下來是“國外政府部門、研究機構公布的數據”,占22? 9%;最后才是“中國統(tǒng)計部門公布的數據”,比例為僅為17? 1%?!?0〕
當對政治的思考由理性退化成感覺,再由感覺淪落為懷疑,政府的任何舉動都可能遭到聲討。2010年的錢云會事件中,盡管當地政府宣布錢云會的離奇死亡屬“意外事故”,但是仍有相當多的人堅持“謀殺”說,哪怕是網友組成的獨立調查團公布了確屬“普通交通事故”的結論,人們依然存有懷疑,似乎只有得出“謀殺”的鑒定才能滿足網友的預期,而政府在進行了數次釋疑后,除了將眾多網頁變?yōu)椤盁o法找到”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獲得公眾的信任。
在眾多公共事件中,都存在著令政府和民眾都無奈的懷疑和信任的僵持,由此帶來的后果要么是政府為了讓百姓相信而不得不付出更多的行政成本;要么任由民眾將事件符號化和標簽化,只要有“官員”“拆遷”“上訪”之類的關鍵詞出現,人們就會習慣性地進行無限聯(lián)想?!包h政府不受歡迎的時候,好政策和壞政策都會同樣得罪人民”,懷疑之下,政府陷入“塔西佗陷阱”。
(二)冷漠
當民眾產生政治懷疑后,情感和行為可能進一步向兩個極端發(fā)展:消極抵制和積極對抗,前者包括冷漠和恐慌,后者包括嘲諷和憤怒。
“明哲保身”是中國千百年流傳下來的自我保護的“智慧”性訓誡,當政治無法給人們提供行為后果的明確預期時,人們選擇遠離政治。在曾經的一段時間里,人們回避對實質政治問題的討論,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這種情況依然存在。1987年閔琦等人采訪了約2000名受訪者,接近51%的公民同意“不要隨便議論政治問題,小心有人整你”的說法,62? 4%的公民“對討論政治問題很謹慎”,近64%的公民認為“對政治上的事還是少介入為好”?!?1〕中國社會科學院在1988~1989年進行的“中國公民政治素質調查與研究”中也發(fā)現,49? 5%的公民認為對待政治的最好態(tài)度是盡可能少參與和不介入?!?2〕雖然說今天人們抨擊政府是政治不信任的表現,但從另一角度看,越來越多的人敢于站出來批評政府,其實表明了人們對于政治安全的相對信任。
民眾對于政治的冷漠,除了不談論,還表現為不參與。如果說不談論是出于對自身安全的考慮,那么不參與則是對參政議政效果的懷疑。倘若費時費力當選代表、參加投票,耽誤了自己的時間、精力,卻很難對結果產生影響,“理性而務實”的人們就很可能選擇放棄自己的權利。不過也有研究表明,政治參與熱情與政治文化有很大關系,在公民感強的社會里,人們在參與政治過程中就會產生滿足感。
(三)恐慌
在面臨重大災害、危機的時候,政府信息不暢或者權威信息發(fā)布不及時,會引發(fā)人們的恐慌。對中國來說,2003年的“非典”是引發(fā)政府信任危機的重要導火線。北京市在最初接到先期病例報告的情況下,出于政治考慮沒有及時公布消息,也沒有給人民進行任何預警,小道消息、傳言隨著手機短信的傳播在民間擴散,直到政府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試圖進行權威發(fā)布時,恐慌性的情緒已經在北京全城甚至全國彌漫?!胺堑洹敝螅覈骷壵_始普遍設立新聞發(fā)言人,試圖將信息發(fā)布引入制度化軌道,若想遏止其后經歷的“地震傳言”、“搶鹽風波”、“PX抗議”,疏導因傳言而產生的民眾恐慌,政府必須做的是將重要信息由“我知道的”及時公開成“大家知道的”。
(四)嘲諷
如果說冷漠和恐慌是民眾對政府產生不信任后形成的回避性自我保護,那么嘲諷和憤怒則是人民對于政治不信任產生的主動抗議。嘲諷存在于政治氛圍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中,在周厲王般的嚴酷統(tǒng)治之下,人民只能“道路以目”,不太可能出現嘲諷式的語言。
嘲諷是民眾表達不滿的方式,在娛樂他人和娛樂自己的同時排解不信任的情緒。微博、微信中經常可以見到此類調侃之詞,它們主要表現為五種類型:(1)新造詞匯?!氨辉鲩L”、“被中產”、“維修性拆除”的出現,不僅僅是俏皮話,也是公眾在新媒體中創(chuàng)新性表達不滿的方法。(2)網絡流行語。“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這是個奇跡”,這些語句大多出自于公共事件中官員的驚人言論,后被網友引用以表達不滿,經過不斷重復后,語句脫離了最初語境,成為情緒性的標簽。(3)改寫口號。國家在制定口號時為了簡短有力,常常采用縮略語,比如“三個代表”、“八榮八恥”,但是這些簡稱的詞語本身具有隨意性,所以容易被用來改寫成調侃語言,比如“以喝白酒為榮,以喝紅酒為恥”?!?3〕(4)政治笑話。人們對于時事或政治人物不滿卻又無法改變現狀時,會通過編排笑話來進行諷刺,比如流傳甚廣的上帝用克林頓的鐘表當風扇的故事。(5)打油詩、順口溜。這些詩句通俗易懂,易于流傳,既針砭時弊,又有很大的殺傷力。
嘲諷是政治不信任的低級形態(tài),雖然某些表述對政府來說比較難以接受,但是若能從這些語言中觀察到民眾的關切點和訴求,盡早化解,會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五)憤怒
如果長期的政治不信任無法得到解決,民眾會由嘲諷走向憤怒。憤怒則分為言語中的憤怒和行動中的憤怒。一般情況下,民眾對于官員貪污腐化的不滿,對于現行體制的不滿大多會隱藏起來,只是通過發(fā)牢騷加以排解,此時尚屬于觀念中的憤怒。但是這種“抽象憤怒”如果聚集多了卻非??膳拢麄兿駸o法準確預測的地震一樣不知道何時會爆發(fā),倘若這些憤怒在短期內得到多次小規(guī)模的“釋放”,則不會造成太大危害,但是如果長期積聚,一旦爆發(fā)則后果嚴重?!?4〕近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頻發(fā),與轉型時期社會矛盾加大、不穩(wěn)定因素增多等原因相關。為了避免民眾從言語中的憤怒轉向行動中的憤怒,政府必須注意排解民眾最初的憤怒。
鑒于政治不信任會影響政治秩序穩(wěn)定,政府必須正視信任問題,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來提升自身信任度。政府在治理過程中要區(qū)分情緒性(非理性)不信任和理性不信任。前者是在具體事件中激發(fā)的、受情緒影響的懷疑之情,這種情感通常具有突發(fā)性、傳染性、易變性等特征,如果任其發(fā)展,對秩序的破壞性較大;而后者是民眾基于對政治本質的認識而形成的理性懷疑,其有利于人民監(jiān)督政府依法行政、高效行政。所以,在解決政治不信任“危機”時,一個成熟自信的政府要做的不是要完全消除政治不信任,而是促使民眾由情緒性不信任向理性不信任轉變,當然,這種轉變需要政府和民眾的共同努力。
(一)推動政府建立制度信任
“政府-民眾”是政治信任建設中的二元主體,其中政府居于主導地位。所謂“主導”體現在以下方面:首先,從觀念看,政府要主動證明自己值得被信任。現代政治觀念并不預設人民必然相信政府,政府的合法性來自于被人民選舉和能為人民提供良好的公共服務,這種合法性來源與傳統(tǒng)的“天命”或“神命”授權的觀念完全不同。所以政府要轉變觀念,將以前視民眾的信任為理所當然轉變?yōu)榉e極主動的自我證明,可以說這種證明是政府必須承擔的義務。其次,從行動看,政府的行政能力決定了人民的信任程度。在政治信任互動中,政府是起因,人民的信任情感是結果,正是由于政府的作為或不作為才會引起民眾的不信任,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想破解信任困境,必然先要從政府角度尋求解決方案。最后,從后果看,政府直接承擔政治不信任帶來的嚴重后果。懷疑、冷漠、恐慌、嘲諷、憤怒,當這些情感成為民眾對待政府的態(tài)度時,政府的公信力、行政力會進一步下降,嚴重的時候甚至會面臨合法性危機。
目前相關研究已經指出,破解我國信任難題的關鍵是進行制度信任建設,用法律和政治制度來保障政府運行的確定性和可信性?!?5〕制度建設過程中,可以從制度供給能力、制度正義性、制度有效性、觀念培養(yǎng)等多角度著手,具體表現為:優(yōu)化政府制度供給過程,提高政府制度供給能力;梳理制度系統(tǒng)觀念,增強制度的有效性;強化制度意識,塑造制度文化,確立制度權威;〔26〕加強制度知識的教育和德育?!?7〕以上措施確實是增強建設制度的信任的有效方案,除此以外,本文認為有必要著重強調政務公開與政治信任之間的關系。
政務公開是制度信任建設的重要內容。在信息社會中,民眾對于政府的信息有著超乎傳統(tǒng)的關切,知情、參與、監(jiān)督是人民的更強烈訴求。政府可以將信息公開分為日常公開與突發(fā)事件公開兩種,以便有針對性地解決信任難題。在日常公開中,由于我國于2007年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現在政府對于一些基本的公共服務事項已經能做到較好公開,但是對于公共政策制定過程的內部信息、運轉信息等涉及部門利益的信息則較難公開,而這些恰恰是民眾更為關心的內容。〔28〕在突發(fā)事件公開中,雖然各級政府有一些應對預案,但是面對突發(fā)情況時卻常常顯得措手不及。在8·12天津濱海新區(qū)爆炸中,根據人民網輿情監(jiān)測室分析,天津政府在6場新聞發(fā)布會中,每場發(fā)布會都幾乎導致4個以上次生輿情,正向回應卻遭遇次生輿情覆蓋,網絡傳播中不斷生成新的質疑致使政府公信力不斷受損。①何新田,魏耀奔:《天津爆炸新聞發(fā)布會到底問題在哪》,財經網,http://money.163.com/15/0817/14/B17Q2PAE00253B0H.html,最后一次訪問2015年9月5日。在危機處理中,政府常用的方式是開新聞發(fā)布會、正式辟謠、網絡管控、輿論引導,經歷過此事件,政府也許可以考慮針對“事件直接當事人——間接相關人——泛化影響人”而制定不同的信息公開重點,直接當事人關注的是問題如何解決,旁觀者(間接相關人和泛化影響人)關注的是事件為何會發(fā)生以及政府的措施是否得力,有針對性地對不同群體采取不同策略會有效提升政治信任度??傊还苁侨粘9_還是突發(fā)事件公開,政府都需要制定規(guī)范的程序和規(guī)則來推動制度信任的建立。
(二)塑造公民形成政治理性
雖然政府在政治信任建設中起主導作用,但是民眾作為信任互動中的另外一方,其作用亦不可忽視。通常情況下,人民對于政府的不信任源于政府舉措不當或雙方對于事件存在認識分歧,但是必須注意的是,某些時候民眾的非理性情緒也會導致政治不信任。
近代隨著啟蒙運動的推進,人們認為理性存在于每個人身上,只要經過教育,人就能通過理性反思為自己選擇出良善生活。在此種理論預設下,個人因自己的獨特感情好惡而對政府產生懷疑,大概只是政治信任塑造中的偶然事件,不必過于憂慮。與個體非理性相比,更值得注意的是集體非理性。勒龐在《烏合之眾》中指出群體沖動、多變和急躁,易受暗示和輕信,“最初的提示,通過相互傳染的過程,會很快進入群體中所有人的頭腦,群體感情的一致傾向會立刻變成一個既成事實”。〔29〕這意味著,個體對政府的非理性不信任很可能在群體心理的暗示下擴展為群體不信任。桑斯坦在《信息烏托邦》中也認為,群體成員在經過信息交換后,很容易產生極化現象——人們更傾向于接受與己相同的觀點,從而導致更為極端的立場。〔30〕這說明,群體不信任一旦形成且傳播開,試圖消除這種不信任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若想破解集體非理性的困境,還需要借助理性的力量。桑斯坦在自己的另一本書《謠言》中提出建議,在擺事實、講道理未必能帶來真相的情況下,培養(yǎng)信任文化也許是一種重要的方式,讓人們逐漸認識到互聯(lián)網上的信息未必可靠,不要輕易相信互聯(lián)網上的消息。桑斯坦的文化途徑實際上暗含的是這樣一種邏輯:先通過信息公開,讓民眾能接觸到各種信息,此時處于真假難辨階段,接下來再通過理性訓練和文化培養(yǎng)讓人們慢慢形成辨別力,最終形成對虛假信息的抵抗力。這種思路與柏拉圖《理想國》中的洞穴喻不謀而合:從洞穴中出來的人最初會被真理之光晃得睜不開眼,但是適應一段時間后就可以慢慢看清周圍事物。塑造民眾的政治理性,先“看”、后“思”是兩個必不可少的階段,只有看得多了,才有形成思辨力的可能。
塑造公民政治理性,首先要學會傾聽,聽清對方觀點、分析對方邏輯。對于任何言論都不要輕易相信,尤其要警惕簡單、夸張、富有鼓動性的語言;對于與自己不同的觀點,則要懷著同情的理解去傾聽,而不是一概排斥或不加思考地反駁。傾聽之后是對話,清晰、準確、平實地表達自己觀點,觀點以事實和邏輯為支撐,避免情感式宣泄和缺乏有效信息的狂熱鼓噪。
綜上所述,在我國特殊的國情和政治體制中,執(zhí)政黨和政府必須將民眾的政治信任度維持在高位運行。若要推動中國政治信任建設,最重要的是從兩方面入手,一方面政府增強公開透明度,保障公民知情權,避免人民因信息缺失而對政府產生懷疑,另一方面要塑造公民理性,培育市民社會成長,削弱非理性的影響,以實現政治信任由人格信任向制度信任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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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鄺彩云)
[作者簡介]戴木茅,河北大學政法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政治哲學、政治思想。 河北保定 071002
[收稿日期]2015-09-02
〔基金項目〕2015年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從《韓非子》看政治心理對制度建設的影響”(編號:HB15ZZ017)、2015年度河北省黨委講師團系統(tǒng)科研課題“基層政治信任研究”(編號:201586)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