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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世紀初到20世紀初荷蘭的中國研究與中國文學翻譯①

        2016-02-07 01:34:21王文欣姚建彬
        外國語文 2016年6期
        關(guān)鍵詞:荷蘭文學

        王文欣 姚建彬

        (1. 萊頓大學 區(qū)域研究所,荷蘭 萊頓 2300RA;2. 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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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世紀初到20世紀初荷蘭的中國研究與中國文學翻譯①

        王文欣1姚建彬2

        (1. 萊頓大學 區(qū)域研究所,荷蘭 萊頓 2300RA;2. 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875)

        17世紀初到20世紀初的300年間,荷蘭的中國研究與中國文學翻譯從無到有,逐步發(fā)展,荷蘭文學也相應(yīng)地對中國以及中國文學做出了種種回應(yīng)。本文以中荷交往史作為研究的大背景,梳理不同歷史時期中國如何被納入荷蘭的知識體系,通過學術(shù)機構(gòu)制度化成為學術(shù)研究的一個分支。其次,探討各種文體的中國文學逐步被翻譯介紹到荷蘭的過程和特點。第三,分析荷蘭文學中的中國研究和中國文學。

        中國文學海外翻譯;荷蘭文學史;早期漢學史

        荷蘭語稱荷蘭為Nederland,意為“低地國家”,位于歐洲大陸西北緣,東鄰德國,南鄰比利時,與英國隔海相望。從17世紀初荷蘭與中國有了直接接觸算起,中荷交往的歷史已經(jīng)有3個多世紀之久,中國文學隨著中荷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往來被介紹到荷蘭,并成為荷蘭的中國研究的一個主要類目。

        在荷蘭的中國研究學術(shù)史以及中國文學翻譯史方面,已有伊維德(Idema)教授、翻譯家林恪(Leenhouts)等一批學者的研究成果。本論文的主要關(guān)注點則在于將中荷交往史作為中國研究和文學翻譯的大背景,以此來考察17世紀初期至20世紀初,隨著荷蘭海上貿(mào)易和殖民的擴展,中國如何成了荷蘭人的知識對象,并被納入他們的知識體系之中。其次,對中國的認識和探索如何觸發(fā)荷蘭文學創(chuàng)作。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中國文學在荷蘭的翻譯、出版。本文旨在勾勒出荷蘭對中國文學、歷史和文化的吸收脈絡(luò),以及“中國文學海外傳播”這一大的版圖中荷蘭所展現(xiàn)出的特點。

        1 貿(mào)易導向下的初步接觸

        早在1595—1598年間,荷蘭派往東南亞群島的第一批遠航船隊就將一本《全像水滸傳》帶回荷蘭本土(Idema, 2003: 213)。該書殘存的一頁如今被保存在牛津大學的博德利(Bodleian)圖書館里,講的是宋江被押解回京受到徽宗御賞的部分。這本明代小說在當時的荷蘭引發(fā)了何種反響,囿于文獻記載的匱乏,今人已不得而知。荷蘭派出駛向亞洲的船隊,與荷蘭的政治變動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在16世紀中期,現(xiàn)荷蘭王國境內(nèi)的土地處于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統(tǒng)治之下。這一區(qū)域加上今日德國西部、盧森堡、比利時和法國北部,構(gòu)成了西班牙王國的“北方省”。1568年,北方省中的7省(現(xiàn)在的荷蘭、盧森堡和比利時)爆發(fā)了反抗西班牙的戰(zhàn)爭。1581年7省宣布獨立,成立7省聯(lián)合共和國(Republiek der Zeven Verenigde Neder landen),荷蘭從此獲得了商貿(mào)自主權(quán),迅速加入葡萄牙和西班牙在16世紀掀起的“大航海時代”熱潮,以求通過遠洋貿(mào)易獲取經(jīng)濟利益和政治上的影響力。

        1602年,荷蘭效仿已在亞洲建立一些貿(mào)易據(jù)點的葡萄牙,將各種貿(mào)易公司聯(lián)合而成荷蘭東印度公司(VOC),公司總部設(shè)立在爪哇的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在隨后的一個世紀中,東印度公司這一貿(mào)易實體通過商業(yè)和武力,為荷蘭攫取了龐大的財富。17世紀因此也被稱為荷蘭的“黃金時代”。1622年,荷蘭企圖從葡萄牙手中奪得澳門,但并未成功,獲得當時的明朝政府認可的其他專屬貿(mào)易口岸的努力也由于明朝海禁而以失敗告終。東印度公司遂轉(zhuǎn)向臺灣島建立貿(mào)易據(jù)點。與此同時,荷蘭在東南亞群島快速擴張勢力,并成功取代葡萄牙,成為唯一可以與日本通商的歐洲國家。在這些貿(mào)易區(qū),荷蘭商人和中國的接觸逐步增多,這一趨勢對學習中國的語言文字提出了新的要求。1628年,在巴達維亞傳教的赫尼烏斯(Heurnius,1587—約1653)編纂了第一部荷蘭文-中文詞典。這部詞典隨后被送回荷蘭本土,收藏于萊頓大學(Universiteit Leiden)的東方學專家侯利俄斯(J. Golius,1596—1667)之手(Koos Kuiper, 2005: 109-39)(見圖1)。

        圖1 萊頓大學收藏的赫尼烏斯編纂

        不過,在語言習得和研究方面,荷蘭一直沒有法國、意大利派出的天主教傳教士那般熱情高漲。為貿(mào)易和殖民服務(wù)的實用主義傾向,使荷蘭自17世紀開始就很少產(chǎn)生中國語言文字學家,有關(guān)這一點,本文第四節(jié)將繼續(xù)加以探討。

        荷蘭商人、冒險家和傳教士或活躍于中國本土,或往來于東亞、南亞和東南亞的重要港口,他們不僅將中國的茶葉、絲綢、瓷器等器物帶回歐洲,同時也傳播了有關(guān)中國地理、歷史和文化的信息。1596年,從事跨國貿(mào)易的一位荷蘭商人和探險家林斯侯頓(Linschoten, 1563—1611)在阿姆斯特丹出版了《旅行:林斯侯頓在葡屬印度的東方遠洋航行記》(Itinerario,VoyageofteschipvaertvanJanHuyghenvanLinschotennaarOostoftePortugaelsIndien,1579—1592)。盡管林斯侯頓僅達到過當時受葡萄牙控制的貿(mào)易城市果阿(Goa,位于印度西海岸),然而借助當時貿(mào)易網(wǎng)絡(luò)傳播到果阿的信息,他也拿出相當?shù)钠榻B中國的風土人情,并配有數(shù)幅精美的插圖,這本在二手資料基礎(chǔ)上寫就的關(guān)于亞洲和中國的出版物并非歐洲首例。16世紀七八十年代已有數(shù)種這類西班牙語書籍,如門多薩(Agustinian frair Juan Goz alez de Mendoza ) 1585 年在羅馬出版的《偉大的中國王國最令人驚嘆的事物、禮儀和習俗之歷史》(Historiadelascosasmasnotables,ritosycostumbresdelgranreynodelaChina)。林斯侯頓的這本書更大的意義在于它顯示了荷蘭人將中國納入知識版圖的嘗試——中國正日益成為西方已知世界的一部分。這本書也預(yù)示了阿姆斯特丹將在下一個世紀成為歐洲新的亞洲知識集散地。

        2 從歷史事件到文學創(chuàng)作:17世紀中期荷蘭文學中的明朝覆滅

        1655—1685年間,7省聯(lián)盟荷蘭共和國和荷蘭東印度公司先后6次派出使團,以清廷許可的“朝貢”形式從廣州出發(fā)北上京城,試圖說服新的王朝政權(quán)開放自由通商。這是中荷官方第一次實質(zhì)性接觸。使團的6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但是使團成員將大量中國的一手資料帶回了荷蘭。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第二次使團成員紐霍夫(Nieuhof, 1618—1671)。紐霍夫繪制并記錄了大量在中國沿途所見到的建筑、城市和自然風景,以及觀察和聽說的中國禮儀、習俗和宗教信仰。在返回荷蘭后,他的旅行筆記經(jīng)過整理,于1665年由阿姆斯特丹的出版商凡·梅爾斯(Van Meurs)出版,隨即在全歐洲大獲成功。這位富有遠見的出版商隨后還促使從未到過中國的暢銷游記作家達普爾(Olfert Dapper)出版了一本關(guān)于中國的“游記”。這些都顯示出17世紀繁榮的商業(yè)出版以及商業(yè)利潤對知識傳播的巨大驅(qū)動力。

        由于紐霍夫的旅行不以傳教為目的,他的書內(nèi)容更為中立,較之之前和之后的很多地理書和游記都更為準確(Marcia Reed, 2011: 13)。書中特別介紹了中國明王朝的覆滅,還配有一幅明末崇禎皇帝自縊的插圖。對這一歷史事件的關(guān)注,與使團造訪中國的時間——明清易代不遠有關(guān),使團的目的也正在于探查清廷的態(tài)度是否與嚴守海禁的明朝有所不同。此外,明清易代是荷蘭人同中國建立直接往來以來,中國發(fā)生的第一次大的王朝更迭。對荷蘭人而言,這一政治、歷史、軍事、文化劇變令他們格外著迷,從中他們得以一窺中國的多面性。荷蘭17世紀最著名的詩人、劇作家作家馮代爾(Joost van den Vondel, 1857—1679)于1667年創(chuàng)作了悲劇《崇禎,中國君王的毀滅》(Zungchin,ofdeondergangderChineescheheerschappije)見圖2。

        圖2 馮代爾的劇作《 崇禎,中國君王的毀滅 》1667年版卷首

        這部劇作如其標題所示,舞臺即是明朝這個遙遠的異域王朝的覆滅。劇作講述了末代皇帝崇禎在李自成起義軍逼近北京的危機情境下,先手刃公主再自縊身亡的悲慘經(jīng)歷。馮代爾不通漢語,他的創(chuàng)作完全基于當時在北京的一些耶穌會士朋友和訪華使者紐豪夫等人所帶回來的信息。這種口頭的信息傳遞,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傳遞者的扭曲和失真,以及接受者的選擇性接受。由于清廷在1660年代處決和驅(qū)逐了一批天主教傳教者,身為天主教徒的馮代爾,很可能是在這一事件的刺激下,開始厭惡滿族人建立的清朝,將滿人視作導致文明衰落的蠻族,并轉(zhuǎn)而同情明朝皇帝。于是他在劇作中讓著名天主教傳教士圣·方濟·沙勿略(Saint Fancis Xavier, 1506—1552)的鬼魂對當時在北京城的傳教團顯靈,預(yù)言李自成的失敗和滿族人的勝利。在這種帶有命定論色彩的預(yù)言之下,崇禎皇帝和天主教會士的悲劇色彩達到了高潮。但是崇禎也對明朝滅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他蒙蔽耳目,對外界發(fā)生的一切都缺乏了解,而歸根結(jié)底,在于他將耶穌會士拒之門外,對來自真正信仰的真正知識說了“不”(Paize Keulemans, 2016: 153-56)。

        另一位荷蘭劇作家胡斯(Joh. Antonides van de Goes),亦根據(jù)明清易代這一主題,于1667創(chuàng)作了《特拉奇爾,中國的覆滅》(Trazil,ofoverrompeltsina),不過這出劇目直到1685年才得以出版,見圖3。

        圖3 胡斯的劇作《 特拉奇爾,中國的覆滅 》 1685年版卷首

        較之于劇壇前輩馮代爾,胡斯較少關(guān)心歷史事實的精確性,也沒有在劇本中摻雜強烈的宗教色彩。觸發(fā)他創(chuàng)作的首要元素,是明王朝覆滅主題蘊含的暴力沖突和情感碰撞。為了加強戲劇沖突,呼應(yīng)劇本創(chuàng)作“三一律”的原則,劇作家將崇禎皇帝之死到滿洲軍隊攻入北京這一系列歷史事件壓縮到舞臺上一天的時間之內(nèi)。劇本圍繞李自成展開,在劇中,李自成名為“特拉奇爾”,是順治皇帝軍隊里的一個劊子手。他在順治的命令下,處決了打算上吊自殺的崇禎皇帝。胡斯沒有將明朝的覆滅作為一個悲劇事件來描寫,該劇的悲劇性完全在于叛逆者李自成如“彗星般的得勢和失勢”(van Kley, 2003: 223)。明朝與滿洲入侵者之間不存在道德或文化差異,雙方都同樣殘暴嗜血。

        除以上兩部劇作之外,明朝落幕這一歷史事件,也零星出現(xiàn)在其他荷蘭文獻和文學作品里?;诋敃r尚籠罩于歐洲的濃厚的宗教色彩,這些文學作品普遍采用的一個觀點是把明清易代看作世俗王權(quán)的更迭,從中顯示出世間沒有永恒的世俗權(quán)力,也沒有永恒的財富、繁榮和文明,唯有上帝能夠超越滄海桑田的人間興衰(van Kley, 2003: 224-225)。無論如何,17世紀下半葉的荷蘭讀者認為可能比我們更加熟悉中國的這段歷史。無論這個事件是否如有的學者所說的那樣已成為早期近代世界第一個全球性新聞世界,毫無疑問的是在當時,借助舉凡私人信件、小道消息、戲劇表演等口頭傳播和書面的手寫或印刷文本的傳播,遠在荷蘭的人們能夠得以獲知中國發(fā)生的政治劇變的消息(Paize Keulemans, 2016: 142-145)。馮代爾和胡斯這樣的文學創(chuàng)作者,也在這一歷史事件中發(fā)現(xiàn)了值得回應(yīng)的不同元素。如研究者Paize Keulemans(2016:142)所言,在這個過程中,中國扮演了歐洲的他者——“一個頑固地拒絕向西方自由觀念開放的封閉帝國”——與文明開放的歐洲形成鮮明的對比。

        3 多種聲音:17世紀末至18世紀末中國思想的介紹和中國文學翻譯的突破

        隨著荷蘭數(shù)次請求清廷開放貿(mào)易口岸的努力嚴重受挫,加之1662年在臺灣地區(qū)的戰(zhàn)敗,中荷在17世紀末期逐漸疏遠(Leonard Blussé, 1999: 47-72)。占據(jù)臺灣的鄭成功勢力和清王朝的對抗,以及荷蘭苦苦周旋其間謀求利益的這段歷史,為荷蘭本土居民所知。1670年,克拉默(Cramer, 生卒年不詳)寫成長詩《博特在中國和臺灣沿岸航行記》(BortsVoyagienaerdeKustevanChinaenFormosa),講述了1660年代荷蘭在南中國海英勇對抗鄭成功的海軍,以及最后被迫放棄苦心經(jīng)營了長達40余年的海島弗摩沙(今臺灣)的故事??死S博特3次遠征中國。在他的筆下,中國人是不信教的懦夫、傻瓜、自私自利的牛皮大王,而荷蘭方面的軍事領(lǐng)袖博特則神勇地指揮著一支堅定、英勇、信奉上帝的巴達維亞人隊伍,令人敬佩??死倪@部書體現(xiàn)了在當時開始發(fā)酵并在下個世紀愈演愈烈的“中國熱”之外的與“理想的東方”背道而馳的另一個面向。

        這一時期必須提到的一個人物是1666年第二次訪華使節(jié)團的團長侯爾恩(Hoorn, 1619—?)。這位出身世家大族、日后成為荷屬東印度總督的顯赫人物,在出訪北京的旅途中接觸到儒家思想,并從耶穌會士那里獲得《四書》等儒家經(jīng)典的拉丁文譯本。返回當時已在東印度公司控制之下的巴達維亞之后,侯爾恩將《論語》中的一些格言警句改寫成韻詩,于1675年在巴城出版,名為《仁義禮智信之實質(zhì)》(EenigeVoornameeygenschappenvandewarenDeugdt,Voorsichticheydt,WijsheydtenVolmaecktheydt)(包樂史, 1999: 84)。侯爾恩可能是歷史上第一個出版關(guān)于儒家思想書籍的非宗教人士(Arie, 2008: 106)。他這本很難說得上是翻譯的創(chuàng)作,顯示出在具體的器物之外,以及林斯侯頓那種二手地理文化信息之外,荷蘭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更加形而上的中國思想和文化經(jīng)典。當然,由于語言障礙,他們所依據(jù)的“底本”還不是中文原典。

        17世紀80年代之后,由于數(shù)次在中國建立通商口岸計劃的破產(chǎn),荷蘭東印度公司決定將重心放回苦心經(jīng)營的巴達維亞,與中國的貿(mào)易僅通過造訪巴城的中國商船維系。盡管17世紀末期開始,荷蘭對中國研究的熱情大大減退,這段時間也并非全無建樹,一些詩歌和諷刺劇作,以稔熟的語氣提到中國的風土人情。盡管很多描述絕非準確,這些對中國的“引用”顯示出荷蘭當時的知識群體對中國的興趣和了解。這個群體也構(gòu)成了之后中國文學翻譯的讀者群。貿(mào)易往來所傳播的有關(guān)中國歷史的知識,也在荷蘭學術(shù)界引發(fā)了陣陣漣漪。上文提到的萊頓大學東方學者侯利烏斯的學生沃修斯(Vossius, 1618—1689),就根據(jù)傳回荷蘭的長達四千余年的中國編年史,對《圣經(jīng)》中的創(chuàng)世紀和大洪水等等說法提出了質(zhì)疑(Arie, 2008: 106)。中國成為徹底不同于歐洲知識體系的參照系,這種差異性在隨后的歷史進程中或隱或顯,一直發(fā)揮著作用。

        18世紀標志著中國文學在荷蘭獲得首個突破。1761年,英國國教神職人員托馬斯·佩西(Thomas Percy, 1729—1811)在一個四分之三英文、四分之一葡萄牙文本子的基礎(chǔ)上,編輯出版了英譯《好逑傳》,這是中國古典小說第一次被翻譯成西方語言,也是第一個全譯本。這部譯作在全歐洲造成了廣泛的影響。正是在閱讀了這部英譯《好逑傳》(或基于英譯本之上的一個德譯本)之后,德國啟蒙文學家歌德提出了“世界文學”(Weltliteratur)時代即將到來的著名論斷(Kai-chong Cheng, 2003: 29)。6年后的1767年,轉(zhuǎn)譯自英文譯本的荷蘭文版《好逑傳》面世。這個轉(zhuǎn)譯本完整保留了英譯者佩西的附錄和注解。不過,或許是不滿于佩西直接將中文原標題中“好逑傳”3字拉丁化,荷譯者為小說另取了一個極其長的標題《中國歷史:有關(guān)鐵中玉先生與年輕女子水冰心的故事,附有一出中國劇目的概要,幾首中國詩歌,以及一個中國寓言集》(ChineescheGeschiedenis,behelzendedegevallenvandenheerTieh-Chung-uendejongvrouwShuey-Ping-Sin.NevernshetKortBegripvaneenChineeschTooneelspel,eenigeChineescheDichtstukjes,eneeneVerzamelingvanSpreekwoordenderChineezen)見圖4。

        圖4 《 中國歷史:有關(guān)鐵中玉先生與年輕女子水冰心的故事 》

        冗長的事無巨細的書名是這個時代荷蘭出版界的一大特點。不過荷蘭文標題比起佩西的《好逑傳,或一段快樂的過往》(HauKiouChoaanorthePleasingHistory),側(cè)重也略有不同,令讀者一目了然:這本書是描寫一對中國古代青年男女的故事。本是三流作品的《好逑傳》在域外卻取得絕大的反響,這種“墻里開花墻外香”的現(xiàn)象,是非常值得挖掘的文學傳播課題(劉勇強, 2007: 31-39)。

        4 漸進與困境:19世紀的中國文學翻譯與漢學研究

        歷史進入19世紀。1800年,東印度公司宣告破產(chǎn),荷蘭在貿(mào)易領(lǐng)域被英法超過,黃金時代告一段落。荷蘭政府全面接管了公司在東南亞的勢力范圍,正式確立了對該地區(qū)的殖民統(tǒng)治,史稱荷屬東印度(Dutch East Indies),其地理范圍主要包括今天的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和蘇門答臘島。這些地方定居了幾十萬來自中國廣東、福建的移民后代,并且移民社群在1840年鴉片戰(zhàn)爭開放通商口岸后進一步增多,因此殖民地的日常行政管理事務(wù)愈發(fā)急迫地需要通曉漢語的荷蘭人。荷蘭的傳教團體在19世紀中期已基本放棄中國本土,轉(zhuǎn)向東印度殖民地傳教,也對漢語學習感到棘手。此外,歐洲其他國家,諸如英、法、德、俄等國在漢語人才教育方面的先行,也令荷蘭的學者們備感壓力。于是,盡管荷蘭本土的“中國熱”在19世紀中期已經(jīng)全面退溫,荷蘭仍實施了一個口譯培訓計劃,為學術(shù)研究和政府管理(主要是殖民地地區(qū))謀求利益(Pieter Nicolaas Kuiper, 2016: 21-33)。這個計劃由當時荷蘭唯一通曉漢語的德國人霍夫曼(Hoffmann,1805—1878)主導,并于1854年在萊頓大學正式啟動。1855年,霍夫曼被國王威廉三世任命為荷蘭第一位中國研究榮譽教授。1873年,霍夫曼的大弟子施古德(Schlegel,1840—1903)也開始在萊頓授課。這個中心最終促成1877年在萊頓大學設(shè)立一個“中國語言與文學”教席(Idema, 2003: 215)。

        漢學在荷蘭的這一制度性突破并未隨即帶來大規(guī)模的中國文學翻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早期荷蘭漢學家對中國文學的興趣遠小于中國的宗教、社會和哲學,且多使用德、英、法文寫作。另一尷尬狀況是荷蘭的翻譯家多不通中文。當時的荷蘭讀者所讀到的荷譯中國文學作品不僅數(shù)量少,而且往往是從德、法、英這幾種鄰國語言轉(zhuǎn)譯過來的,其中尤以德語和法語影響為大。更有甚者,荷蘭譯者所依據(jù)的底本也經(jīng)常是譯本。換言之,整個翻譯流程從中文母本到荷蘭文譯本,中間經(jīng)過了兩道甚至三道轉(zhuǎn)譯。相比直譯來說,轉(zhuǎn)譯必然大大受制于原譯者的語言水平、翻譯理念和對原文本的個人理解。在翻譯尚未被視為一種文化交流中的技術(shù)性活動的時代,譯者通常不追求翻譯精確性,而是依憑主觀理解隨意對譯文進行添加、刪改,最終的譯作相對原作來說,經(jīng)常面目全非。荷蘭語在荷蘭本土文學翻譯和漢學研究中的弱勢地位,一直延續(xù)到當代。本節(jié)將集中對19世紀初至20世紀初這百年間,荷蘭的中國文學翻譯和中國研究進行簡要梳理。

        1829年,法國漢學家雷慕莎(Abel-Rémusat)的《玉嬌梨》法譯本被轉(zhuǎn)譯為荷蘭文在萊頓出版,題為《兩個表親玉嬌梨》(Iu-kiao-liofdeTweeNichten)。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指出,本書當成于明朝,又提到“有法文譯……故在外國特有名,遠過于其在中國”(魯迅, 2001: 132)。《玉嬌梨》非常類似于18世紀的《好逑傳》,都是在中國被認為是二三流的作品,卻在荷蘭格外受到青睞。這兩個跨文化文學傳播現(xiàn)象背后,彰顯出不同文化圈在閱讀期待、閱讀習慣上的差異,以及特定文本對特定文化的契合。這其中也難免有譯者在譯介過程中作為中介發(fā)揮的影響,以上種種都值得專門著文深入探討。在19世紀上半葉完成了一系列中國經(jīng)典英譯工作的理雅各(James Legge),在荷蘭并未引起太多波瀾。倒是他1843年翻譯的清代小說《大明正德皇帝游江南傳》,同年被荷蘭人翻譯出版,題為《正德皇帝和他的侍從》(DeKeizerTchingTihenzijnehovelingen)。

        1838年,中國古典詩歌首次被介紹到荷蘭(Idema, 2003: 222)。在著名文學期刊DeGids的第二卷里,一位匿名譯者發(fā)表了一首不知來源的“尼姑思凡”譯詩,以及《木蘭詩》和杜甫的《江村》的翻譯。不過古典詩歌翻譯的高潮在此時仍遠未到來,第一個高峰要等到19世紀末才出現(xiàn)。

        中國思想史的經(jīng)典論著在19世紀下半葉起,零星地進入荷蘭翻譯和出版界的視野。1862年,儒學經(jīng)典《四書》從法文譯本被轉(zhuǎn)譯為荷蘭文出版,題為《中國人的圣書,或孔孟四書》(DeHeiligeBoekenderChinezen,ofdevierklassiekebrokenvanConfuciusenMencius(Khoeng-tseuenMeng-tseu)。此書的荷譯者在序言中保證,他的譯本建立在“最好的歐洲譯本”之上。由此可見,在19世紀中期,一方面,譯文的可靠性已經(jīng)進入翻譯家群體和讀者的視野。但另一方面,轉(zhuǎn)譯仍是可以被接受和容忍的翻譯策略。在19世紀末之前,這本《四書》譯本是荷蘭讀者了解中國哲學和思想可以依賴的為數(shù)不多的母語文獻。

        直到19世紀末,孔孟和老子的著作才第一次直接從中文翻譯為荷蘭文。譯者包雷(Henri Borel, 1869—1933)曾在萊頓大學學習漢語,并于1892年赴中國留學。1896至1931年這段時間里,包雷先后翻譯出版了中國哲學系列《面向非漢學家的中國哲學》(DeChinesefilosofie,toegelichtvoorniet-sinologen),包括《孔夫子》(Kh’oengFoeTsz’)、《孟子:中國的民眾領(lǐng)袖》(MêngTsz’ (Mencius),China’svolkstribuun)和《老子》(LaoTsz’)。在介紹中國哲學思想之外,20世紀的前20年,包雷還有一系列有關(guān)中國時政、宗教和藝術(shù)的著作面世。值得指出的是,1894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后,包雷留在中國,作為通訊員為一份頗具影響力的荷蘭報紙《新鹿特丹報》(NieuweRotterdamscheCourant)報道中國時局。隨后他又作為翻譯替荷蘭東印度公司工作(Pieter Nicolaas Kuiper, 2016: 832-40)。在中國的生活經(jīng)歷令包雷親眼目睹19世紀末中國的激烈動蕩,對中國的時局和中國人的生活產(chǎn)生了直觀的感觸和思考,并寫下一系列非學術(shù)性質(zhì)的游記、報刊文章、通俗散文。對中國“當下”和“本土”關(guān)注,是包雷區(qū)別于以前和同時代荷蘭漢學家最重要的特點。他的這些作品大受歡迎,被數(shù)次重印并被譯成英、德、法等多種語言。歐洲讀者的熱烈反響顯示出他們關(guān)注同時代中國正在發(fā)生什么。

        基于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包雷抨擊祖國荷蘭唯一的漢學基地萊頓大學只關(guān)注與殖民利益有關(guān)的事務(wù),極度忽視當代中國(Mark Leenhouts, 2014: 193)。包雷的老師是萊頓大學“中國語言與文學”第二任教授高延(Jan Jacob Maria de Groot,1854—1921),而高延的老師是1875—1903年間執(zhí)教萊頓的施古德教授。在當時,大學的主要使命在于教學。但是施、高兩位教授推動了萊頓大學乃至全荷蘭漢學研究的起步(Idema, 1981: 26)。這兩位學者都曾在中國生活過,并一度為東印度公司工作。施古德教授的研究側(cè)重民族志方面,特別是非法的地下活動,曾撰文討論中國的秘密結(jié)社和妓女。早期漢學的學科壁壘并沒有當代學術(shù)界那么高,漢學家們也多橫跨各個領(lǐng)域,施古德在中國文學翻譯方面做出過貢獻。1866年,他將《第八才子書花箋記》譯為荷蘭文,題為 “Geschiedenis van het gebloemde briefpapier”, 該翻譯被收錄于VerhandelingenvanhetBataviaaschGenootschapvanKunstenenWetenschappen(Transactions of the Batavian Society for Arts and Sciences)第XXXII 卷。他的法譯本《賣油郎獨占花魁》(Levenduer-d’huilequiseulpossèdelareine-de-beaute,ouSplendursetmisèresdescourtisaneschinoises,Romanchinois)于1877年在荷法兩地付梓(Idema, 1981: 27)。這個故事頗得施古德的喜愛,甚至用在對學生的中文教學上(Pieter Nicolaas Kuiper, 2016: 231)。他的教學無疑對這個故事在荷蘭的傳播起到了促進作用。1889年,他與法國漢學家考狄(Henri Cordier)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漢學研究期刊《通報》(T’oungPao),這份刊物至今仍聲名不墜。

        施古德的學生高延繼承了萊頓大學在中國社會方面的學術(shù)大方向。他于1885年出版了《婆羅洲的公司:殖民地中國人的政治聯(lián)盟之基礎(chǔ)與性質(zhì)》(HetKongsiwezenvanBorneo,eeneverhandelingoverdengrondslagendenaardderChineeschepolitiekevereenigingenindekoloni?n)。他在中國宗教研究方面也頗有建樹,在1892—1910年間出版了未完成的宏大論著《中國宗教體系》(TheReligiousSystemofChina)的前六卷。盡管高延的學術(shù)研究對中國文學旁征博引,不過他只是將這些引用對象看作史料,而不是文學作品(Idema, 2003: 218)。憑借一系列學術(shù)成果,高延1891年獲命萊頓大學荷屬東印度群島地理與民族學教授職位。比起他的老師施古德,高延與荷屬殖民地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他也透過學生對殖民地事務(wù)和政府部門保持影響力,以至于在1903年施古德去世,他獲得漢學教授任命時,他曾一度猶豫不決(Pieter Nicolaas Kuiper, 2016: 827-79)。不過他最終仍接受任命,直到1912年離開萊頓為止,他為荷蘭培養(yǎng)了上百位中國研究學生。

        施古德和高延的研究方向被包雷斥為“挖掘和出版古代民間傳說,曝光那些神神鬼鬼的殘余,還有那些惡魔,狼人,巫婆之類”(Leonard Blussé, 1989: 136)。 這一激烈批評激怒了高延,他回擊包雷“徹頭徹尾地貶低了荷蘭漢學研究”,是為一大恥辱。在1912年赴柏林擔任教授前后,高延甚至沒有推薦自己的繼任者。無論如何,當時活躍在萊頓大學的學者,或多或少地將漢學研究的視域局限于殖民地和古代社會,從而無可避免地導致其時的荷蘭漢學眼界狹窄。李鴻章1896年作為清廷派出的 “欽差頭等出使大臣”訪問荷蘭海牙時,只通曉南方方言的施古德無法與講北方官話的李鴻章直接對話。荷蘭漢學研究與中國其時正在發(fā)生的思想、政治、經(jīng)濟、社會變革的脫節(jié),由此可窺一二。而這一局面也由于包雷的批評得到重視。高延的繼任者,1917年成為第三任中國研究教授的戴文達(Duyvendak),就是由荷蘭外交部培養(yǎng)的通曉北方官話的中國研究人才。這也昭示著中國本土取代東印度殖民地,日漸成為荷蘭政治、經(jīng)濟和學術(shù)的關(guān)注點。

        5 他者的棱鏡:20世紀初期的荷蘭文學中的中國

        以今日的眼光看來,包雷本人的一些通俗寫作也并非無懈可擊。有研究者指出,包雷似乎特別關(guān)注那些能夠迎合西方想象的事物、風俗、儀式和思想,如官僚、乞丐、哲學、神祇、廟宇等等。他那舊式的復雜而精致的寫作風格,給他的描寫對象籠罩上了一層不真實的色彩和教化性的姿態(tài)。即便是描寫負面的現(xiàn)象,也多“曲終奏雅”,回到欽慕中國智慧的根本調(diào)子上去(Arie Pos, 2008: 177)。以跨文化翻譯理論而言,包雷的寫作中到處都有對原語境的刪改、挪用、發(fā)明,以挪用他者達到自我發(fā)明之目的。

        這種在異文化語境中“自我發(fā)明”“自我闡釋”的心理,在20世紀初并非孤例。1921年,荷蘭小說家、詩人庫珀勒斯(Louis Couperus,1863—1923)在赴荷屬東印度群島的旅途中,短暫游覽了中國的廣州、上海,以及英國統(tǒng)治下的香港。他寫作了一系列中國游記,在其逝世后收入《日本》(Nippon)一書,于1925年出版。這些游記敏銳地注意到當時共產(chǎn)主義思想和革命情緒在廣東地區(qū)的蔓延,同時也表現(xiàn)出對“老派的”傳統(tǒng)中國生活的好奇與喜愛。在同中國的對照中,庫珀勒斯反觀歐洲,認為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歐洲文明毫無疑問地衰落了。他詰問過去的一個世紀都給人們帶來了什么?又自問自答:“除了機器,還是機器。”(Louis Couperus, 1971 : 5-6)庫珀勒斯的反思,折射出對西方文明的技術(shù)進步反而造成人的精神與客觀實際的割裂的極度失望和倦怠,于是一部分如庫珀勒斯般的文化精英轉(zhuǎn)向東方文明,尋求逝去的優(yōu)美與安寧,以及一條真正通向“幸?!钡牡缆贰?/p>

        庫珀勒斯這種本土鄉(xiāng)愁論調(diào),頗可與彼時大西洋彼岸的美洲新大陸相呼應(yīng)。20年代,經(jīng)由費羅諾莎(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 1853—1908)同龐德(Ezra Pound, 1885—1972)等人的大力宣傳,在唐代詩人中名不見經(jīng)傳的寒山為美國文壇帶來前所未有的中國古典詩歌浪潮,這股熱潮也傳播到歐洲。其實在這之前的幾年間,荷蘭的中國詩歌熱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酵。在對荷蘭文學翻譯和接受影響頗大的德國,詩人貝特格(Bethge, 1876—1946)自1907年起,在已被譯介到德國的中國詩歌的基礎(chǔ)上再度加工,出版了著名的德文中國詩歌譯著《中國笛子》(DiechinesischeFl?te)。貝特格并不懂中文,他的翻譯遠談不上“忠實原作”。然而他的譯作,以內(nèi)容和形式上濃郁的異域風情,令只熟悉歐洲詩歌傳統(tǒng)的讀者耳目一新,在歐洲獲得極大的反響。1921年,《中國笛子》被完整地譯為荷蘭文出版。此外,法國人朱迪斯·戈迪耶(Judith Gautier)和英國人阿瑟·威利(Arthur Waley)對中國詩歌的翻譯改編,也對荷蘭產(chǎn)生了影響。他們的詩歌翻譯往往忽視原詩嚴格的格律,呈現(xiàn)出清新自由的面貌。

        除異域色彩之外,中文詩歌用詞簡潔和模糊的特性也是吸引荷蘭詩人的要素之一。荷蘭人在中國詩歌中發(fā)現(xiàn)了平和的韻味和生機勃勃的氣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荷蘭出現(xiàn)了一批關(guān)注中國古典詩歌的詩人,以雜志文章或書籍的形式推廣中國詩歌。1916年,尤斯·舒爾芒(Jules Shurmann)在貝特格的基礎(chǔ)上出版了第一部荷蘭文的中國詩歌集譯本《中國詩》(Chineseverzen)。詩集共有60首詩,其中52首是從貝特格的詩集轉(zhuǎn)譯而來,其余則是譯自一些法文譯本。舒爾芒坦誠地指出自己在翻譯過程中遇到的一些難題,比如玉這一常見的中國詩歌意象,如果借用英語的jade一詞,由于其在西班牙語詞源中有“腎結(jié)石”之義。為避免歧義和不雅,他只好將jade替換成jaspis(碧玉)(Arie Pos, 2008: 183)。

        20年代,龐德建立于中國詩歌之上的印象派詩歌理論進一步?jīng)_擊了荷蘭的詩歌界,其影響在30年代達到頂峰。中國古代詩歌跳脫于西方詩歌韻步和節(jié)奏,對荷蘭詩人探索詩歌的形式和表現(xiàn)力帶來很大的啟發(fā)。荷蘭的詩壇掀起了一陣“文學中國風”(literary chinoiserie),甚至有詩人特地模仿荷譯中國古詩的風格寫詩,如威廉·德·米侯德(Willem de Mérode)的《中國詩》(Chinesegedichten, 1933)和《竹語》(Ruischendebamboo, 1937)兩部詩集,專門收錄此類創(chuàng)作。這些詩作較之西方傳統(tǒng)詩歌,篇幅大大縮減,句子短促,強調(diào)意象性,并融入了諸如“皇帝”“觀音”等中國文化符號?;诜g文本上的改寫亦為數(shù)不少。詩人??撕捞?Eekhout)的《碧玉和玉石,基于中國主題的詩》(Jaspisenjade,VerzennearChineeschemotieven, Oosburg: A.J. Bronswijk, 1929)和《酒:仿李太白詩》(Wijn:VerzennaarLi-Tai-Po,Rotterdam:W.J.enJ.Brusse, 1930)即是兩例。另一位曾經(jīng)造訪中國的詩人施勞爾霍夫(Slauer hoff,1839—1936)在其雜糅了翻譯和改寫的中國詩集《用不中》(YoengPoeTsjoeng, 1930,見圖5)序言中談道:“本文集中的詩歌譯自法文、德文、英文,或直接譯自中國的山水。它們回避了在其他文集中大量出現(xiàn)的絲綢袍子、玫瑰、月光之類的,而偏愛人生的苦澀,(這一主題)在中國比在其他地方都更多出現(xiàn),在中國比在我們國家更成為一種普遍公認的常識?!?Slauer hoff, 1930: 5)值得注意的是,《用不中》除了采用《詩經(jīng)》和孔孟之說之外,受推崇白居易的阿瑟·威利的影響,還將白居易列為重要的素材和靈感來源。施勞爾霍夫?qū)拙右滓曌魅缋畎滓话憔哂蟹磁研愿竦娜宋?,為這位唐朝詩人形象和詩歌注入浪漫的色彩。例如詩集中《在旅店墻上》(Op den herbergmuur)一詩,即譯自白居易的七絕《駱口驛舊題詩》。前5行大體是原詩:“拙詩在壁無人愛,鳥污苔侵文字殘。惟有多情元侍郎,繡衣不惜拂塵看”這4句的翻譯。然而施勞爾霍夫在第五行后半部增加了新的內(nèi)容,曰:“他(元侍郎)得知:/白居易再次被流放了,因著他的激情?!? Slauer hoff, 1930: 50)顯然,這句是作者對白居易原詩創(chuàng)作背景和情境的增補,為不了解原詩含義的讀者提供了方便,同時也塑造了放浪不羈的白居易形象。

        圖5 施勞爾霍夫《用不中》 1930 年版卷首

        簡而言之,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段時期,中國詩歌在荷蘭備受關(guān)注。遺憾的是,對中國詩歌的熱情仍局限在詩人群體,并未撼動荷蘭漢學界對中國文學根深蒂固的忽視。隨著技術(shù)的進步和交通工具的革命,越來越多的荷蘭人得以親自造訪中國。盡管他們比起18世紀熱衷中國風格的前輩來說,有關(guān)中國第一手的直觀了解,但是中國仍不免成為一個異域的他者,既令人神往,又令人避之。以至于在施古德教授的悼文中,他的朋友這樣寫道:“其中的原因(指施古德變得愈發(fā)自我中心——譯者注),可以部分地從一個事實得到解釋,那就是他在東方生活期間,吸收了過多中國人的習俗、習慣和簡介。這就導致他無法與我們歐洲社會的習俗和見解相適應(yīng)。”(Pieter Nicolaas Kuiper, 2016: 918-919)“我們歐洲社會”道出了自我與他者的二分,也顯示出當時荷蘭對一個本國的中國研究者的心理預(yù)期:他必須與“我們”站在一起,否則就會變成“他人”,像施古德那樣令身邊的親朋好友“感到不舒服”。

        總的來看,從17世紀到20世紀初,中國研究和中國文學翻譯在荷蘭從無到有,隨著兩國之間商貿(mào)和政治關(guān)系而幾度起落。在這幾百年間,一些中國古代短篇小說、詩歌和儒家經(jīng)典零星被譯介到荷蘭,但并不系統(tǒng);譯介的作品以短篇為主,極少鴻篇巨制。絕大部分譯作都是從其他歐洲譯本轉(zhuǎn)譯而成,極少有直接從中文翻譯過來的作品。囿于語言能力,譯介多古代經(jīng)典,較少同時代作品,這一點也同荷蘭的中國研究狀況相關(guān)聯(lián)。荷蘭在東印度殖民地的事務(wù)一直對國內(nèi)的學術(shù)研究以及學術(shù)機構(gòu)經(jīng)費的獲得有極大的影響力,反過來,學術(shù)也常常關(guān)注殖民地事務(wù)的熱點。早期的中國研究是為殖民地利益服務(wù)的。萊頓大學“中國語言與文學”教授席上最早的兩位教授,其學習經(jīng)歷和學術(shù)生涯都與荷屬東印度有很深的淵源,這一現(xiàn)象絕非偶然。對中國本土的關(guān)注以及系統(tǒng)的、有意識的中國文學譯介,至20世紀30年代才逐步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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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建彬,男,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西比較文學、西方馬克思主義、中國文學海外傳播、烏托邦文學等領(lǐng)域的研究。

        責任編校:路小明

        Chinese Studies and Chinese Literature Translations in the Netherlands:From the Early Seventeenth Century to the Early Twentieth Century

        WANGWenxinYAOJianbin

        This paper explores Chinese studies and Chinese literature translations in the Netherlands from the early seventeenth century to theearly twentieth century. Thorough the lens of the socio-historical interactions between the Netherlands and China, this paper seeks to outline how China emerged in Dutch knowledge landscapes and how Chinese studies became a part of the academia. This paper also focuses on the history that Chinese literature of various genres was translated into Dutch, and the ways in which Dutch literature represented Chinese studies and literature.

        translation of Chinese literature; Dutch literary history;early Sinological history

        H315.9

        A

        1674-6414(2016)06-0113-09

        2016-07-16

        王文欣,女,荷蘭萊頓大學區(qū)域研究所( LIAS )博士,主要從事中西比較文學、中國古代藝術(shù)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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