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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統(tǒng)婚俗的陪嫁丫環(huán)一瞥

        2016-02-03 18:07:59孔令彬
        華夏文化 2016年3期
        關(guān)鍵詞:白癡小姐婚姻

        □ 孔令彬

        ·文化百花園·

        傳統(tǒng)婚俗的陪嫁丫環(huán)一瞥

        □孔令彬

        舊時代的婚俗中有一種十分特殊的隨嫁現(xiàn)象,那就是由于女兒自身生理或心理上存有缺陷,做父母的往往以漂亮女婢作陪嫁的方式進(jìn)行補(bǔ)償?!读凝S志異》的一篇小說《梅女》中展孝廉的女兒,就是個病癡,“生一女,貌極端好;但病癡,又常以舌出唇外,類犬喘日。年十六歲,無問名者。父母憂念成痗。封到門投刺,具通族閥。既退,托媒。展喜,贅封于家。女癡絕,不知為禮,使兩婢扶曳歸所。”當(dāng)書生封云亭自愿招贅展家時,展孝廉喜出望外,并表示愿以家中聰明漂亮的丫環(huán)做陪嫁?!罢刮恐唬骸V女無知,既承青眷,君倘有意,家中慧婢不乏,仆不靳相贈?!边@個故事的結(jié)局最后是皆大歡喜,以展女恢復(fù)健康、夫妻和美而告終。

        展孝廉為生理和心理都有缺陷女兒陪嫁美婢的方式,既是為了照顧女兒的生活起居,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作為女兒侍奉丈夫的代償,這顯然也是當(dāng)時人們普遍的行為。清人方志筆記中多有記載:

        “王心,幼聘吳生女。女失目,及娶,吳生為置媵。心曰:‘聘而瞽,命也。脫吾瞽,汝女當(dāng)何如?’遂合巹而嫁其媵女?!保ā赌蠘房h志校注》,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 1989 年,第215 頁)

        “項(xiàng)城韓云門,名堳,聘戚氏女。未幾,兩目失明。戚謂韓郎年少能文,必成遠(yuǎn)器,而配以盲女,非偶也。欲毀婚而終女子于家。韓之父母將許之,云門毅然不可,如禮迎娶以歸。戚不得已,媵以美婢。云門曰:‘人情見欲則動,不若無見,以全我居室之好?!烨叉具€。后于壬子舉于鄉(xiāng),出為教諭。攜婦偕行,伉儷無間。豫人稱其篤行?!保ㄢo琇《觚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03頁)

        “洋里吳大邦妻陳氏,幼失明,而性聰慧。父丕國,慎于擇婿。見邦善讀書,以女妻之,并媵以美婢。邦娶后,見婦雖瞽,操作如常,善持家,遂不復(fù)置妾。連舉六子一女,教督嚴(yán)肅,均能成立。晚年家昌裕,鄰舍貧乏者無不赒恤。壽八十八,五代同堂,子揚(yáng)芳、揚(yáng)年舉鄉(xiāng)飲介賓?!保ɡ铖x《長樂縣志》,福建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249頁)

        這幾則故事中的女子都是雙目失明,心智并不存任何問題,但在女家辭婚不允的情況下,其父母均選擇了以陪嫁美婢的方式代作補(bǔ)償。故事中的男子無疑也都表現(xiàn)出較高的道德品行,即不因女子的殘疾而毀婚,差別之處只是對于媵婢的處理。王心是“合巹而嫁其媵女”,韓云門則是結(jié)婚后仍將媵婢給還女家,或許他們二人都有“人情見欲則動,不若無見”的道德自覺。后面的人顯然都沒有拒絕陪嫁美婢的意思,不同的則是未收房,但其結(jié)局并不影響他們的好心好報(bào),多子多福。

        清代筆記中還有不少相似的故事,不過故事中的那些男子則從一開始就拒絕了女家這種“媵以美婢”的代償方式,從而設(shè)立了更高的道德標(biāo)桿。他們的高尚情操似乎還感動了上蒼,讓故事中女主人的眼睛又重現(xiàn)光明。

        “艾倬云,字勷夏,新化人。年十六,即補(bǔ)博士弟子,乾嘉間人也。父秉實(shí),為聘謝氏女。既聘而喪明,女之父謂女有廢疾,不可事人,使辭焉。秉實(shí)以告倬云,倬云毅然曰:‘始聘之,旋棄之,不義。婦之所貴者在德,喪明何害?’秉實(shí)笑曰:‘吾特試汝耳,汝果如是,必能興吾門。’及婚,女之父又以美婢為媵,卻之。越歲,女目漸明,亦不廢盥饋、籩豆之事?!保ㄐ扃妗肚灏揞愨n》,中華書局1984年,第2061頁)

        當(dāng)然古代女子的殘疾遠(yuǎn)不止雙目失明這一種,譬如還有跛足、白癡、面目丑陋等等,而男人們的普遍道德水平也遠(yuǎn)沒有上述故事里的那么高尚,各有所求,各取所得,是這類婚姻中更為常見的現(xiàn)象。張仁壽的《解放前桐城舊婚姻禮俗》中記載了一則講究門當(dāng)戶對的婚姻,其中的陪嫁丫環(huán)就代替了白癡小姐,成為婚姻的主角?!暗刂魅~×娶潘家地主的白癡女兒,潘家的陪嫁除應(yīng)有盡有外,還陪了一個漂亮的丫頭,這就是說,葉家娶的是門戶財(cái)產(chǎn)和丫頭,而不是娶白癡女兒,潘家也只問門戶是否相當(dāng)。在他們看來,白癡到家,反正不影響丈夫廣納姬妾,而娶(嫁)了一個出身‘微賤’的人,別人會嘲笑一輩子的?!保ā栋不瘴氖焚Y料》第16輯,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年)有時這類故事中甚至還不乏一些詭計(jì),如梁愛華的《外婆及其家人》中講述了七老爺?shù)幕橐觯湓溆M(jìn)門后才知道是一個丑女——大麻子,但生氣歸生氣,他也愉快地接受了這樁婚姻的附屬品——一個漂亮的陪嫁丫環(huán)。

        “七老爺(當(dāng)時他很年輕,且相貌周正)娶的夫人也是門第顯赫的大小姐,但迎進(jìn)門之后才發(fā)覺此女面貌丑陋,還長了一臉的大麻子,氣得七老爺七竅生煙。當(dāng)真是‘麻子敲門,坑人到家’了。所幸小姐雖然生得不美,可陪嫁的丫頭卻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于是乎,她便順理成章地做小,即丫環(huán)收房。

        “這一招可是女方家里事先算計(jì)好的,丫頭是起小在自家養(yǎng)大的,和小姐有感情,自然不會反了小姐,爬到她的頭上去作威作福,倒是會陪著小姐一起伺候老爺——做小也是由她點(diǎn)過頭的,妻妾倒也和睦?!保ā栋傩兆约旱臍v史》,山東畫報(bào)出版社2001年,第44頁)

        如果說上面女子的種種殘疾至少還不影響夫妻生活之實(shí),有一種殘疾卻連夫妻生活都沒有辦法進(jìn)行,這就是罕見的石女。歷史上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女子,一般大多老于家室,或出家,然而也有些女家仍用陪嫁漂亮丫環(huán)的方式“算計(jì)”男方。清代無名氏《蝶階外史》中就講述這樣一則奇事。

        謝生居京師燕支胡同,幼有璧人之目,家故饒。隨其叔賈中州。少年老成,叔頗倚任之。幼聘張氏女,艷甲姻黨,而生為石女。冰泮迨吉,生叔遣生歸畢姻。女父母憂之,以千金買美婢媵焉。既合巹,生視新婦,意尤良得,嫗以媵進(jìn),道翁媼意。生揮之曰:去,去。烏用是,急為我返璧可也。從此伉儷綦篤,如魚得水……半載之間,奄然物化,生聞,星馳返,入門撫棺,一慟而絕?!?/p>

        (《筆記小說大觀》第17冊,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3 年,第378頁)

        謝生不要千金買來的陪嫁美婢而喜歡石女本人,自然辜負(fù)了女子父母的一片“苦心”,也讓世人詫異。最令人不解的是二人的恩愛,謝生因經(jīng)商離家,石女竟思念成疾,“半載之間,奄然物化。”在外地聽到消息的謝生星馳夜奔,“入門撫棺,一慟而絕?!边@樣的悲劇戀情故事,的確只能讓蕓蕓眾生充分發(fā)揮想象的空間了。

        (作者:廣東省潮州市韓山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副教授,郵編52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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