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濤

騎著毛驢上天堂

◎宋其濤

這是一個物質(zhì)大于精神的時代，蒙蒙的煙霧籠罩著心情，越來越多的情懷成為緊閉的門。世界的變化讓你不敢打盹，仿佛眨眼間，周圍的人一個個都成了大款，開小車擁小蜜滿天下游樂。小鬼在磨前耐心地等待生意上門。錢是萬能的，就好像太陽一樣不可缺少。

張三做夢都想發(fā)財。

妻子下崗了，他所在的廠子效益又不好，一家人節(jié)衣縮食，寒酸得像叫花子。張三有時候覺得自己真他媽的窩囊廢一個。連老婆孩子也養(yǎng)不起，還算個男人嗎？啥時候有個三十五十萬的就好了。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那天，張三上夜班回來，路燈已經(jīng)熄了，冷冷的風(fēng)陣陣襲來。張三低頭使勁蹬車，破狗似地往家趕。突然，自行車被什么絆了一下，差點把他摔下來。他媽的，真倒霉。他嘟嘟囔囔地罵。低頭仔細(xì)看時，一個破提包，張著口吐出一件衣服角。張三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一個人也沒有。他的心怦怦跳，撿起來掛上車把逃也似地回了家。

拉開燈，嚇了他一跳——衣服下面，是花花綠綠的老人頭。數(shù)一數(shù)，媽呀，整整三萬塊。

一夜不眠。

張三想：反正也不是偷的搶的貪的拿的，是自己在路上撿來的。林妹妹要找寶哥哥，想推也推不掉。

第二天，他一路哼著小曲上班了。

晚上回來，妻子還沒睡，眼紅紅的。他問怎么了？她說她在電視上看到一串游動字幕，一個叫李四的，他娘昨晚患了急癥，誰知就在送往醫(yī)院的路上，借來看病用的三萬塊錢，在慌亂中丟了，他娘在醫(yī)院里生命垂危，盼好心人撿到后歸還。字幕后是盼、盼、盼。

妻子的淚撲簌撲簌的，說，我咋也睡不著，一閉上眼，就看見了我那多病的娘。

張三也有些酸酸的，咬了咬牙，還是說，睡吧。

夜里，他夢見他那白發(fā)蒼蒼的老娘，站在遙遠(yuǎn)的小村口，揮著手對他說，兒呀，誰都有父母，咱人窮志不短，說啥也不能花昧心錢。

醒來，妻子靠在床頭，怔怔地。

妻子像一莖秋風(fēng)里帶雨的荷，偎依在他胸前，勸他，咱還是把錢送還吧，不然，就是生活再好，一輩子也心不安。

張三呆呆地，不說話。愣怔了好大一會兒，一拍大腿，媽的，咱就這窮命。

他穿上衣服，急急往醫(yī)院趕。

李四接過錢，撲嗵一聲跪下，喊著恩人，淚水像小河。

走出醫(yī)院大門，張三長出了一口氣，一身輕松。明媚的陽光照著，旁邊花叢里，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張三哼起了小曲：世人紛紛呀說不齊，他人騎馬我騎驢，回頭看見呀推車漢，比上不足下有余。

報社、電視臺記者聞風(fēng)而動，要采訪他。他躲開了。晚上上班的時候，他又一路哼了起來：人間天堂呀在蘇杭，我騎著毛驢上天堂……

你把我約到賓館，就是為了專門告訴我，你要和我分手？女人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

男人低垂著腦袋，點點頭。

你混賬！老娘為了跟你在一起，和老公鬧到要離婚，孩子不理我。我搞得眾叛親離，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女人眼淚涌出來，指著男人的鼻子罵。

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為什么？

不為什么！

你是不是有了第三者？

男人肯定地?fù)u搖頭。

哼，我才不相信。肯定是哪個狐貍精又把你迷住了，讓你神魂顛倒了？是不是？

男人還是搖搖頭。

鬼才相信呢？像你這種壞男人，當(dāng)初可以不顧一切地來誘惑我，追求我，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別的女人？是不是？

男人依然搖搖頭。

你知道嗎？為了你，我被我男人打過多少回；為了你，我在孩子眼里成了壞女人；為了你，我和父母、兄弟姐妹全都鬧翻了；為了你，我可以不要家庭，不要親情?，F(xiàn)在你竟然背叛我，哼，沒那么便宜！說，那個第三者到底在哪里？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勾引你的！

沒有第三者。真的。如果有，他也只能成為第四者。因為他是天使，來拯救我們的！

你說什么？

她是天使？她有那么好嗎？當(dāng)初，你追求我的時候，也說我是天使。現(xiàn)在又來一個天使，說，她是誰？

你非得知道嗎？

我必須知道！

男人將一封書信遞給女人說，你看看他寫的這封信吧！

女人將書信攥在手里，惡狠狠地盯著男人說，她寫給你的情書？比我寫得還好嗎？哼，我不看！說著，女人便要撕扯。

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搶過來，顫抖著說，這是你兒子寫的！

我兒子？你見過我兒子？你把他怎么樣了？女人滿臉驚恐。

你先看看書信吧！男人又垂下頭，深深嘆息一聲。

女人狐疑地展開書信。

信紙仿佛被鮮血浸染過，血紅的字跡印滿了紙張，看上去觸目驚心，好像一只只憤怒的眼睛正瞪著女人。女人渾身戰(zhàn)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