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模式及其治理機制研究
王歡明1,諸大建2
(1.大連理工大學公共管理與法學學院,遼寧大連116024;2.同濟大學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上海200092)
摘要:城市公共服務供給是改善民生的重大任務,其中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面臨著三層困境:不同類型公共服務在結構配置上的失衡;公共服務在空間上供給的不均衡;公共服務在階層間分配的差異。該問題的解決,實質上需要定點類公共服務在供給中區(qū)分服務安排者和生產(chǎn)者,采用政企、政社、社企、多元主體合作四種供給模式,為提升上述四種供給模式的績效,需要設計民生資金投入保障機制、生產(chǎn)機制和分配機制。在政企、政社供給模式,需重點關注分配機制,在社企合作制模式中,需要重點關注民生資金投入保障機制,在多元主體合作模式中,需要平衡三種機制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城市; 定點類公共服務; 供給模式; 治理機制
中圖分類號:D63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3758(2015)03-0276-07
Abstract:Supplying public service is aimed at improving people’s well-being. The urban fixed-point public service is now faced with three types of predicaments—the unbalanced distribution in different public service categories, the uneven distribution in different geographical spaces and the unequal distribution in different social classes. To handle these problems, a distinction between planners and producers should be made, and the four kinds of provision patterns should be adopted, which are the collaboration between government and market(G-M), the collaboration between government and social organization(G-S), the collaboration between market and social organization(M-S), and collaboration among government, market and social organization(G-M-S). To improve the performances of these provision patterns, the mechanisms of financial input, production and allocation should be designed. In the patterns of G-M and G-S, more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allocation mechanism; in the patterns of M-S, more priority should be given to the financial input mechanism; and in the patterns of G-M-S, a balance should be struck among the three mechanisms.
doi:10.15936/j.cnki.10083758.2015.03.012 10.15936/j.cnki.10083758.2015.03.010
收稿日期:2014-11-10 2014-10-3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資助項目(118ZD076);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資助項目(13AFX01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資助項目(2014BS002)。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基金青年資助項目(11YJC630295)。
作者簡介:王國柱(1981-),男,吉林榆樹人,吉林大學講師,法學博士,主要從事知識產(chǎn)權法研究。 趙蕾(1979-),女,吉林四平人,上海大學講師,管理學博士,主要從事績效管理研究。
On the Provision Patterns and Governance Mechanisms of Urban Fixed-point Public Service
WANGHuan-ming1,ZHUDa-jian2
(1.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and Law,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116024, China; 2. School of Economy and Management,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92, China)
Key words:city; fixed-point public service; provision pattern; governance mechanism
城市公共服務供給是改善民生的重大任務, 然而當前我國城市公共服務績效狀況與公眾對其高質量的需求不匹配, 具體表現(xiàn)為三種現(xiàn)實困境: 第一,公眾對住房保障、醫(yī)療衛(wèi)生、公共交通等高度關注, 但滿意度不高(對文化、體育等服務關注度不高而滿意度較高)[1]; 第二,中低收入階層面臨著看病難、上學難、住房難、出行難等煎熬; 第三,郊區(qū)公共服務設施不健全、覆蓋率不足。 這些現(xiàn)實困境不及時解除, 可能會引發(fā)社會沖突和危機, 例如近年來醫(yī)療糾紛矛盾逐步激化, 呈現(xiàn)出由偶發(fā)性向常規(guī)性、由醫(yī)患爭執(zhí)向群體性事件轉變的態(tài)勢; 由公交擁堵、擁擠所引發(fā)的污染和重大事故等, 嚴重制約經(jīng)濟社會健康協(xié)調可持續(xù)發(fā)展。
上述三方面的現(xiàn)實困境,對應著三個理論上的問題,一是公共服務結構配置上的失衡,二是公共服務在空間供給上的不均衡,三是公共服務在階層間分配的差異[2]。對于具有上述困境的城市公共服務,可以稱之為定點類公共服務,含義為同時在不同結構、階層和空間三個方面失衡的公共服務。本質上,結構性失衡主要源于政府財政投入的不足;空間上不均衡主要源于以效率為導向,而各區(qū)域人口分布異質性導致服務產(chǎn)出不同;階層間差異主要源于不同群體所享受到的分配的異質性。上述問題本質上是效率與公平問題的失衡,其解決需要協(xié)調政府投入、生產(chǎn)過程和結果配置三環(huán)節(jié)。因而,本文所要研究的問題是如何通過制度的設計來確保上述三環(huán)節(jié)的協(xié)調,以促進公共服務的效率與公平的平衡。
一、 定點類公共服務的內涵與價值
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如教育、醫(yī)療、保障性住房、文體服務、養(yǎng)老服務等),區(qū)別于定向類公共服務(如警察巡邏服務、消防等),以及網(wǎng)絡型公共服務(如給排水、電力、電信設施等)[3],具有顯著的三個特征。第一,具有固定的物質形態(tài),可為其服務提供載體,且這些物質形態(tài)上的服務具有不可遷移性,公眾僅能依靠該物質形態(tài)才可以獲得相關服務。例如基礎教育,需要學校等硬件設施作為載體,且學生僅能在學校才能獲得服務。第二,具有一定的經(jīng)濟屬性,為市場參與提供了可能性與可行性,并具有傾向于經(jīng)濟手段的排他性。對于定點類公共服務,不僅可以由政府來供給,也可以由市場和社會來參與生產(chǎn)。例如醫(yī)療衛(wèi)生領域,既可以由地方政府建立公立醫(yī)院來提供服務,也可以由民辦醫(yī)院來提供。第三,在空間上分布的異質性,凸顯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的非均衡狀態(tài),可激發(fā)不同群體在消費該類公共服務中形成競爭和沖突,并引發(fā)城市不和諧。定點類公共服務與其他兩類公共服務的區(qū)別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類型公共服務的差異性比較
相對于定點類公共服務,定向類公共服務的顯著特征為服務具有可遷移性,可根據(jù)對象變動而及時定向提供,如在城市每個區(qū)域均有警察巡邏和消防服務,當某區(qū)域或某點需要服務時,服務執(zhí)行者會及時趕到并提供服務,該類服務分布比較均勻,公眾能夠普遍獲取,因而不是公眾迫切需要提高質量的服務類型。此外,該類服務屬性更多傾向于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純公共服務偏多,因而一般采用政府直接供給的方式來提供。而對于網(wǎng)絡型公共服務,其顯著特征為服務呈網(wǎng)狀均勻分布,城市里家家戶戶均可享受該類服務,因而目前公眾對其關注度不高,對于該類服務,其體現(xiàn)為排他性和非競爭性,既可以由公私合作的方式供給,也可以完全由市場來供給。
目前對于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的關注,實質上是探索和思考如何平衡效率與公平兩大價值。這是屬于公共管理中價值取向層面的抉擇,涉及到不同利益群體的社會利益調配,唯有在該價值層面形成統(tǒng)一共識后,方能用以指導下一層面的服務供給模式和機制設計。
效率與公平的探討是一個古老命題,而在公共管理領域,尤其是對公共服務供給過程中的價值判斷,相關探討則是一個不斷豐富和成熟的過程。自20世紀早期現(xiàn)代政府擴張以來,提高公共服務效率的觀念就頗為盛行,公共選擇理論特別強調的公共組織的天生低效率,根源于傳統(tǒng)公共行政的層級制和官僚制[4],自伍德羅·威爾遜開始,如何提高效率,以更少的投入辦更多的事情是政府關心的目標[5]。因而在20世紀60年代形成了對政府績效評價的3E原則(經(jīng)濟性、效率性和效果性),實質上,該原則的宗旨是以效率為導向,關注的是政府投入是否節(jié)約,政府投入是否帶來更多的產(chǎn)出,政府投入是否實現(xiàn)預期目標。對于公共服務供給中的公平價值,在1968年第一次明諾布魯克(Minnowbrook)會議上,新公共行政學派就已開始提倡[6],但一直未能將其與傳統(tǒng)的3E原則相提并論。隨著新公共服務理念的深入,以及治理理論的出現(xiàn),公平價值觀逐漸被政府納入到其施政決策之中,并由此形成了4E原則(經(jīng)濟性、效率性、效果性和公平性),強調效率與公平兩大價值觀的統(tǒng)一。對于公平性,其內涵豐富,但可借鑒2012年國務院出臺的《國家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十二五”規(guī)劃》,將其視為機會的均等,而不是簡單的平均主義,即公平意味著不同區(qū)域、不同階層的公眾均能有機會獲得服務,需要政府根據(jù)不同的需求和公眾能力來規(guī)劃相應的服務。
對于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而言,可以實現(xiàn)效率與公平價值層面統(tǒng)一。一方面,定點類公共服務具有經(jīng)濟屬性,需要提高其效率,如一定的財政投入帶來更多的醫(yī)療設施、交通設施和保障房;另一方面,定點類公共服務具有社會屬性,需要提高其公平性價值,如為貧窮階層提供保障性住房服務,為低收入階層提供公交票價補貼等。其經(jīng)濟屬性的實現(xiàn),可以更多依靠市場手段來彌補政府失靈,而其社會屬性的實現(xiàn),則需要更多依靠政府的監(jiān)管與調控來彌補市場的缺陷。通過效率與公平價值的統(tǒng)一,可以用以指導解決定點類公共服務在不同空間、不同階層和不同結構上配置的難題。
二、 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責任的拆分與整合
公共管理研究領域已有大量文獻討論新公共管理理論對公共服務供給責任的拆分過程,其目標是追求公共服務的效率,如采用民營化手段借助私人資本進行生產(chǎn)。供給責任的拆分,是指在提供公共服務時將之前一套完整的行動、任務或組織形式進行拆解成若干組成部分[7],不同的行動、任務或組織分工明確。通過對責任的分工,使得不同的組織能夠發(fā)揮其專長,專注于定點類公共服務提供整個鏈條中的某個環(huán)節(jié),從而可以提高不同階段的效率。例如,在城市公交服務供給中,在資金投入環(huán)節(jié)主要是地方政府的責任,而在服務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政府可以委托民營企業(yè)來實現(xiàn)。定點類公共服務之所以能夠對其責任進行分解,在于該類服務具有經(jīng)濟屬性,使得市場主體有參與的動機和可能性。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責任的拆分,是對傳統(tǒng)官僚主義政府包攬一切模式的變革。但無論是傳統(tǒng)官僚主義理論,還是新公共管理理論強調的責任拆分,都面臨著在服務供給中的各組織之間的零碎性和破碎性問題。例如傳統(tǒng)官僚主義部門分割嚴重,彼此之間缺乏靈活溝通,而在新公共管理理論下的責任分工并沒有解決上述問題,即由于不同任務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導致的病構性難題(wicked problems),使得各類組織只負責其相應的一塊任務,不同任務之間相互隔離。相反的是,責任的分工還加劇了不同組織之間的分割性。例如,在城市公交服務供給中,由若干家企業(yè)來共同提供服務,但各企業(yè)之間缺乏必要的聯(lián)系,由于對效率和利潤的追求,導致彼此之間競爭激烈,爭奪客源,使得有些區(qū)域線路密集,而有些區(qū)域線路供應不足。
所謂病構性難題可以歸納為在復雜的社會問題解決中,會出現(xiàn)真實的不確定性、策略的不確定性和制度的不確定性[8]。真實的不確定性是由于信息不對稱和知識缺乏造成的,通常決策者和執(zhí)行者不能獲得其所需的信息,或其所需的信息獲得不及時造成對真實信息的曲解;策略的不確定性是由于不同利益相關者所采取策略的差異性,不同利益相關者對相同問題的感知具有差異性,促使其在一致行動中無法采取統(tǒng)一的策略;制度的不確定性來源于利益相關者身處不同的場景、組織、規(guī)則等制度環(huán)境,因而當彼此互動來提供服務時就會出現(xiàn)沖突的可能。
由于上述病構性問題,當將定點類公共服務的責任進行拆分后,易出現(xiàn)兩種形式的風險。第一,政府與服務供應商之間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風險。由于責任分離后,政府提供的是資金支持與監(jiān)管,而供應商提供的是生產(chǎn)服務,二者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這就造成了信息不對稱引發(fā)的風險問題,使得政府無法有效監(jiān)督供應商。第二,服務供應商彼此之間缺乏合作引發(fā)的風險。由于供應商之間彼此競爭,通常缺乏必要的合作,因而可能會帶來服務供應不足或過量的問題。
為此,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責任的重新組合成為了必要,雖然再組合不是一個新名詞,因為專業(yè)化與整合在經(jīng)典的組織理論中已研究過,但對于定點類公共服務而言,其是對新公共管理理論的一種補充。已有大量文獻來探討在后公共管理理論時代的合作問題[9-10],理論上講,這種合作可以確保新公共管理理論所追求的目標與服務質量提升相結合,即實現(xiàn)效率與公平的雙贏。
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的主體包括政府組織、市場組織和社會組織三類。對于政府組織,包括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以及國有企業(yè),實質上,對于定點類公共服務的供給,其主體為地方各級政府及其所附屬的國有企業(yè);對于市場組織,其是以營利性為目的的私營組織,包括了本土民營企業(yè),也包含外企,有積極性參與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對于社會組織,其是非營利性的行業(yè)性自發(fā)組織,為代表特定群體利益而積極參與公共服務的供給。在當前的中國社會,仍然是政府主導下的市場供給公共服務,社會組織積極配合。
政府組織的利益訴求定位于公共利益,其提供定點類公共服務的目的在于提高服務質量和數(shù)量,采取的手段主要是行政類強制性措施(如制度、政策等)。在服務供給中,其一方面需要投入財政資金以保障服務有效供給,另一方面需要對生產(chǎn)者進行監(jiān)督和調控,如果管理不當,有失靈的風險。市場組織在提供定點類公共服務時,主要利益訴求為經(jīng)濟利潤,這是其積極參與定點類公共服務的主要原因,不可否認的是,其在服務供給中也會體現(xiàn)一定的社會責任[11]。為維持生產(chǎn)運營的有序進行,市場組織采取的是自愿性的交換與分工的方式來維持,如果缺乏政府的有效監(jiān)管,會造成市場組織出現(xiàn)失靈現(xiàn)象。社會組織在提供定點類公共服務時,主要代表特定群體利益,追求社會公益性,自愿參與服務供給,其可以以第三方身份參與監(jiān)督服務的供給,也可以與政府等其他組織共同來參與生產(chǎn)運營,如果社會組織沒有得到有效的引導,也會造成其失靈的現(xiàn)象。
定點類公共服務的供給,需要在區(qū)分安排與生產(chǎn)的基礎上進行不同主體的分工與合作。二者首先是由馬斯格雷夫在1959年作了區(qū)分,后來由文森特·奧斯特羅姆等人進行了延伸。服務的安排是指一系列集體選擇行為的總稱,其需要決定提供什么樣的服務、服務的數(shù)量和質量標準、如何生產(chǎn)服務、如何對其進行約束和規(guī)范等;服務的生產(chǎn)則是將一系列的輸入資源轉化為產(chǎn)品和服務的技術過程[12]。二者的區(qū)分,有利于更好地發(fā)揮不同類型組織在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中的作用。對于純公共服務,安排者和生產(chǎn)者一般均由政府組織或社會組織組成,對于純私人物品,安排者和生產(chǎn)者一般由市場組織組成;而對于定點類公共服務,其具有經(jīng)濟屬性和社會屬性,安排者為政府,生產(chǎn)者為市場組織或社會組織,其供給模式是多種組織界面的混合型供給(見圖1)。
圖1 混合型組織合作類型
第一,政府與市場界面的混合模式(G-M)。政府與市場界面的混合,即政企合作,源于避免政府失靈與市場失靈,可以存在兩種供給途徑。第一種是混合型市場,即在同一市場內存在多種不同所有制結構的企業(yè),既包括純國有企業(yè),也包括純私有企業(yè),這些企業(yè)通過競拍的方式獲取合同,同時供給定點類公共服務[13]。對于該種混合型供給模式,其以自由競爭為理論指導,不同類型企業(yè)的競爭可以為政府提供充分的信息以作出更佳的決策,政府選擇成本低、服務質量高的企業(yè)來運營,但該種模式會失去規(guī)模經(jīng)濟方面的收益。為此,出現(xiàn)了第二種混合型途徑,即混合型企業(yè)[14],其在純國有企業(yè)、純私有企業(yè)之外存在的第三類企業(yè)組織,即公私混合型所有權企業(yè)?;旌闲推髽I(yè)中政府保留一定的控制權,日常運營由私有部門伙伴負責,這樣可以減少監(jiān)管成本,降低交易成本。在許多情況下,地方政府是大股東,并且在某區(qū)域內的公共服務由該類混合型企業(yè)來供給,以確保其規(guī)模經(jīng)濟效益。目前對于我國的城市定點類服務供給,如城市交通、醫(yī)療衛(wèi)生等服務傾向于第一種供給模式,或者由國有獨資型企業(yè)來供給,或者采用混合型市場來供給;而對于第二種混合型企業(yè)供給模式,目前在我國較少,而在歐洲國家出現(xiàn)較多。
第二,政府與社會界面的混合模式(G-S)。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合作,即政社合作,源于兩大理論基礎,一是薩拉蒙提出的第三方政府理論,即政府通過非營利組織來滿足被服務者的需求,政府的角色是作為資金的提供者和監(jiān)督者,而非營利組織作為服務生產(chǎn)者的作用。二是避免政府失靈與志愿失靈而要求政社進行合作,強調二者之間的互補性。隨著定點類公共服務需求的逐漸增加和多元化,地方政府開始逐步建立各種類型的非營利組織,通過政社合作的途徑來提供居家養(yǎng)老、殘障和智障人員護理、就業(yè)培訓等服務。這些非營利組織通常在民政部門進行登記,即稱為民辦非企業(yè)單位,由政府為其提供資金,借助非營利組織的專業(yè)性進行運作,通常情況下,政社合作組織由政府進行控制[15]。
第三,市場與社會界面的混合模式(M-S),即社企合作。對于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而言,通常是需要政府的介入來保障公共服務有效供給。但存在一些例外,出現(xiàn)的是市場與社會組織合作的混合模式,即合作制,其一方面借助市場的資金,另一方面借助社會組織的管理,二者是自愿性組合。例如大連市高新園區(qū)的定制公交服務,是由大連市軟件園工會委托一家民營高科技企業(yè)來提供。
第四,政府、市場和社會界面的混合模式(G-M-S)。由于定點類公共服務可被看做是復雜的系統(tǒng),涉及到眾多利益相關者,包括各級政府部門、私有企業(yè)、社會公眾等群體,彼此之間相互依賴,構成網(wǎng)絡治理,因而理想的供給模式應涉及到多元主體的參與,即多元主體合作供給,以消除政府失靈、市場失靈和志愿失靈。例如在保障性住房供給中,傳統(tǒng)的供給模式是政府與市場界面的混合(G-M),缺乏服務使用者的參與和社會的監(jiān)督,因而導致保障性住房質量低效率、不公平等現(xiàn)象;而政府、市場和社會界面的混合,意味著公眾和其他社會群體在保障性住房服務的決策、施工、分配等階段進行全過程參與,保障服務令公眾滿意。
四、 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模式績效提升的機制設計
上述四種供給模式的制度安排,目的是提升定點類公共服務績效。而對于公共服務績效,基本的衡量指標是基于安排者的投入指標、基于生產(chǎn)者的產(chǎn)出指標和基于公眾的結果指標,即IOO(input-output-outcome的簡寫),因而可以將績效視為安排者、生產(chǎn)者和公眾三類主體,以及他們帶來的投入、產(chǎn)出和結果三類指標之間的關系(見圖2)。
圖2 定點類公共服務供給機制類型
為建構起治理模式與績效之間的關系,需要相關機制的設計進行保障。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存在著財政投入不均衡、產(chǎn)出效率差異大、結果配置不公平等問題,這就要求在四種模式運行中需要充分挖掘政府組織、市場組織和社會組織的功能,相互協(xié)調。
(1) 確保民生資金投入的保障機制。如在G-M、G-S和G-M-S三種治理模式中,政府作為安排者而積極地介入,其主要職責是投入財政資金以體現(xiàn)其責任,并對公共資金的使用進行監(jiān)督,確保其能達到預期的結果。民生資金投入的保障機制,目的是解決相關定點類公共服務獲得財政資金投入不足的問題,逐漸擴大定點類公共服務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長期以來,我國提供基本公共服務主要是由地方政府負責,缺乏全國范圍的公共服務提供標準和定額,因而未來改革需要明確轉移支付資金的分配方式和監(jiān)督保障措施,建立公共預算管理標準化措施,發(fā)揮中央政府財政轉移支付制度的作用,防止轉移支付資金被擠占和挪用。
(2) 確保技術效率的生產(chǎn)機制。如在G-M、G-S和G-M-S三種治理模式中,市場作為生產(chǎn)者或社會組織作為生產(chǎn)者而積極地介入,其主要職責是生產(chǎn)運營以提高技術效率,即以更少的投入帶來更多的產(chǎn)出。生產(chǎn)機制的目的就是保障技術效率的提升。該機制涉及到服務安排者與服務生產(chǎn)者之間的關系,改革的方向是政府提供、市場和社會生產(chǎn),降低政府直接生產(chǎn)的比重,而增加政府購買的比重,鼓勵民間介入,如安排者可以通過競爭招標的方式選擇服務生產(chǎn)者,也可以通過協(xié)商的方式選擇生產(chǎn)者。
(3) 確保服務效率的分配機制。 如在G-S、M-S和G-M-S三種治理模式中, 社會組織或社會公眾作為服務的生產(chǎn)者或接受者而積極地介入, 以提升服務效率, 即將服務產(chǎn)出更好地轉化為服務目標, 確保其特定群體能獲得公平的服務。 分配機制的目的是使不同群體之間獲得均等化的服務, 即不同群體都能有同等的機會獲取其相應水平的公共服務。 則未來的改革方向應包括公眾參與和監(jiān)督兩方面來確保分配機制的實現(xiàn), 公眾參與意味著公眾有充分的渠道來表達其訴求, 使得公眾具有與安排者、生產(chǎn)者具有同等的權利, 以及不同階層的公眾均具有其代言者。 公眾監(jiān)督意味著公眾能對其關心的服務質量進行監(jiān)督和反饋。
需要指出的是,不同供給模式需要上述三種治理機制的協(xié)調配合。如表2所示,在G-M和G-S供給模式中,民生資金投入的保障機制和生產(chǎn)機制可以得到確保,因為政府和市場或社會組織的雙雙介入可以實現(xiàn),但該模式需要重點關注分配機制,即確保不同群體能均等化地獲取服務產(chǎn)出。在M-S模式中,生產(chǎn)機制和分配機制可以得到確保,但缺乏政府組織的介入,因而對于民生資金投入是否足夠需要重點關注。在G-M-S模式中,三種治理機制均具有,需要重點關注的是如何協(xié)調三種機制,根據(jù)不同區(qū)域和城市的特點來分配三者的權重。
表2 不同供給模式的治理機制分析
五、 結語
城市定點類公共服務面臨結構配置、空間布局和階層分配的不均衡三層困境,解決途徑在于追求效率與公平價值的均衡。為此,根據(jù)政府組織、市場組織和社會組織的多種界面混合,以及安排者與生產(chǎn)者相區(qū)別的原則,可采取政企合作(G-M)、政社作(G-S)、社企合作(M-S)和多主體合作(G-M-S)四種模式來供給。為提升各模式績效,可根據(jù)基于安排者的投入、基于生產(chǎn)者的產(chǎn)出和基于公眾的結果來劃分為民生資金投入保障機制、生產(chǎn)機制和分配機制,不同供給模式需要針對性協(xié)調上述三種治理機制。對于G-M和G-S供給模式,現(xiàn)有民生資金保障機制和生產(chǎn)機制可以得到實現(xiàn),但需要重點關注分配機制,以解決不同階層和不同群體之間的公共服務均等化問題;對于M-S供給模式,現(xiàn)有的生產(chǎn)機制和分配機制可以得到有效保障,但需要重點關注民生資金投入保障機制,以解決政府資金投入不足的問題;對于G-M-S供給模式,上述三種機制均能得到有效保障,關鍵問題是如何協(xié)調三種機制的關系,使定點類服務在資金投入、生產(chǎn)過程中的效率和結果分配三個環(huán)節(jié)得到優(yōu)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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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付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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