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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燈兒

        2015-12-24 07:45:44季棟梁
        山花 2015年23期
        關(guān)鍵詞:豆豆公公

        季棟梁

        改喜是被陽光撲醒的。初夏上午的陽光撲上眼簾,明亮得頗有些驚夢。做夢了嗎?改喜記不起來了。夢肯定是做了,改喜的夢很多,可她一睜開眼夢就模糊了,從來都無法完整地復(fù)述一個夢。

        老埂坪給山包裹著,太陽爬上窗臺照進屋里撲上眼簾,已是十點光景了。其實改喜五更就起來了。封山禁牧牛群不準出山,抓住了就沒收,還要罰款,只能圈養(yǎng)育肥。二十多只羊要割草回來喂是很費事的,且割的草有鐵銹氣,羊不愛吃。每天黃昏和五更,改喜就把羊趕進山谷,村上人叫放夜,公家人叫偷牧?,F(xiàn)在連家?guī)I進城打工的人多了,天地寬了,羊群少了,草長得豐實,有兩個小時羊就吃飽了。因此每天五更偷牧回來,改喜都要睡個回籠覺。

        改喜偏偏頭,躲開撲上眼簾的陽光,揉揉眼睛,看到貓蹲在炕沿上洗臉。貓是花貓,黃白相間,蹲著就像一團花布。改喜慵懶地躺著,看貓洗臉。貓瞇著眼,偏著頭,吐著粉紅色的小舌頭,舔著爪和腿。貓洗臉是很講究的,先舔右爪、右腿,再舔左爪、左腿,然后再舉著兩條腿洗臉。每處舔的次數(shù)相同。貓爪子是一朵梅花,每瓣兒都要添到。

        豆豆搖搖晃晃進來了,撲過去捉貓,貓一縱上了被摞,跟大團花的被摞混成一體。豆豆抱了小板凳爬上炕去撲貓,可被摞太高,夠不上,豆豆就抱了枕頭去扔貓。豆豆太小,抱她的枕頭就像和枕頭摔跤。貓不理會豆豆,繼續(xù)洗臉。改喜攬過豆豆親了一口,舉到自己的肚子上像跳彈簧床,說煙兒煙兒莫煙我,我是天上梅花朵,豬劈柴來狗燒火,貓兒洗臉笑死我。豆豆卻不賴懷,從她懷里掙脫出來,溜下炕,跑出屋去了。豆豆才會走,根子還不穩(wěn),走起來搖擺得像只鵝。貓洗過臉,又蜷縮起身子,舔洗胸膛。改喜一笑說今兒來誰哩,看你洗得認真的,連身子都洗了。貓兒“妙悟——”一聲。

        改喜洗漱過,端笸籃進了園子,挖了兩根蔥,又鏟了一把韭菜,看看蒜,秧子長得老高,可根部的土還沒裂縫,知道蒜咕嘟還小,便沒挖蒜。黃花開得繁盛,像一個個小喇叭。改喜就打起黃花來。黃花初開或開敗打下來都不好,骨朵半開時打下來最好,用開水一焯,在陽光下曬去水氣,放在透風(fēng)的地方陰干,到了冬天黃花炒肉片可是上等菜。改喜打著黃花,不時抬眼瞟一下崾峴口。山就像個口袋,把老埂坪裝在里面,崾峴口就是口袋的口子,進出老埂坪都要從崾峴口出入。其實不用張望,崾峴口有人過來,狗就會咬起來。狗比人靈。把幾畦黃花打了一遍,改喜端著笸籃坐在屋檐下剝蔥擼韭菜。擼完韭菜,又焯了黃花,在篾笆上擺好,架上墻頭,洗了兩個洋芋,又撈了方腌肉,改喜開始切臊子。改喜不會因為貓洗臉就這么奢侈,但貓洗臉讓她有了一種期待,這期待卻不是虛幻的,她估摸陳光該來了。

        改喜把羊群控制在二十五只左右,不讓放牧,群再大就操心不了了。二十多只羊都是母羊,每年下十幾只羊羔,母羊羔便留下了,把老點的母羊處理掉,公羊羔出月價好就賣了,價不好便騸了,喂到年關(guān)賣羯羊。年關(guān)前后啥都要漲一漲的。羊產(chǎn)羔有春羔、秋羔,就是同一季產(chǎn)羔時間也不一,相差一個月的也有,因此,騸匠每年都要來幾趟。今年雨水多,且按時按點的下,種進地里的莊稼一樣不差長出來,該有個年好收成,癟糧食、秸桿、衣子不會少,因此七只公羊羔她一只沒賣。眼下正是騸羊的季節(jié)哩。

        以前來騸羊的是老陳,陳莊的,跟改喜娘家隔道溝。老陳騸羊也劁豬。前年騸羊時老陳帶著陳光來了。改喜才知道陳光是老陳的孫子。騸匠的活在路上,老陳奔八十了,翻山越嶺跑不動了,就把老客戶一一交待給了陳光。改喜和陳光見了面兩人都吃驚了。他們是同學(xué),自高中畢業(yè)就再沒見面。改喜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xué)就嫁了,陳光復(fù)讀了幾年,最終沒考上??疾簧洗髮W(xué)都撲向了城里,改喜不明白陳光為啥沒進城打工,卻做了騸匠,干起這斷子絕孫的活。

        當然改喜也期待著五更,不過這期待卻是虛幻的。這時節(jié)不是節(jié)氣,也不是收麥季,五更咋會回來呢?結(jié)婚七年了,收麥季五更都沒回來過。雖說打工的除了年節(jié)沒有任何假期,但也不是一天空閑沒有,遇上領(lǐng)導(dǎo)視察、整頓檢查、活與活接茬不順,也會有幾天空閑,回趟家的時間也夠。可省城離家七八百公里路程,回趟家一來回光車費、住店就得好幾百,還得買禮物,爹老了,又病病怏怏的;兒子活蹦亂跳的,會要東西了;媳婦養(yǎng)羊種地,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辛苦著哩,回來一趟不買東西能行?這么下來,就得一千多塊。不過也難說,有一年五更就這時節(jié)回來了。打工的人是跟著活走的,那年五更跟著活到了縣城??h上離家近便,一來回車費不過百十元,一年里五更回了好幾趟家哩。

        切好臊子,已是小晌午時分,狗卻一聲沒叫過,改喜失落了。改喜進了羊圈,羊展展地臥著沖她懶洋洋地叫,卻不起來。羊也習(xí)慣了封山禁牧,知道起來還是在圈里圈著,便懶得動彈。總得起來活動活動,臥著是不好好長肉的,改喜把羊轟起來,追攆著羊在圈里跑圈子,就像學(xué)校每天都要上體育課,改喜每天也要給羊上幾堂體育課。羊圈很大,以前圈二百多只羊哩。跑上幾圈,羊就活泛起來了。十幾只小羊羔互相追逐著,一個公羊羔趴上了一只母羊羔的背,小嘴巴“嘟徠嘟徠”叫著。改喜臉紅了。大點的羊羔滿月了,出月不騸,得等半年,該騸了。

        在窖上飲了羊,回來給羊羔喂過料,已是晌午,改喜做好臊子面,盛好了飯和咸菜用盤子端進公公窯里,狗叫起來。果然來人了,改喜出來一看,卻是個討吃。改喜喝住狗,嘟囔了一句,不是說討吃也都進城了么。討吃面相上看起來老,耳卻不背,說現(xiàn)在城里不好討哩。改喜說城里銀子鋪街金子墁地哩,不好討?討吃說城里的路石頭街,沒有力氣吃不開。改喜說城里路石頭街,沒有銀錢吃不開。討吃說銀錢得有力氣掙呀。改喜進屋拿了老碗給討吃盛飯,貓躥上鍋臺,“妙悟妙悟”地叫,改喜舀了一勺臊子扣在貓食碗里,罵道來個討吃你也一遍遍洗臉哩,你也覺得孤得慌。貓“妙悟——”一聲算是回答了。改喜把一老碗臊子面遞給討吃,討吃道謝的話說了一堆,靠墻蹴著吃。改喜說板凳放在跟前不坐,蹴著?討吃說唉,坐慣了,屁股貴氣了,以后誰還給你凳子坐。改喜笑笑,覺得這討吃說話挺有意思的。

        改喜發(fā)現(xiàn)這討吃年紀其實不大,一嘴牙沒少一個,白森森的,而且吃飯呼嚕有聲。一老碗臊子一會就下了肚,改喜說我給你再舀一碗。討吃說老了老了,飽了飽了。改喜舀了一碗面湯,討吃喝過,靠著墻根蹴下去吃起煙來。討吃說你咋沒去城里打工?現(xiàn)在都瘋了一樣往城里跑哩。不待改喜說話,公公出來說吃了喝了不走,等著喂狗呀。討吃說老哥,別嫌棄我們這些可憐人噻,沒聽過討吃添福的話?討吃添福是說討吃上門乞討,那是給你添福來了,公公當然懂,還跟改喜說過討吃添福的話,可公公今兒卻惱了說我不缺你那點福。討吃說你看你這話說的,福再大,還有多余的?老哥這么大年紀了,說話咋還這么不讓人待見。公公卻說找待見的人去。平時公公不是這樣的,改喜覺得公公這話是捎帶了她的,心情本就不好,就著了氣,進屋去搲了滿滿一碗米,又抓了一個饃,出來把米倒進討吃的袋子里,把饃塞進討吃手里。她知道這會讓公公心疼。討吃說了吉利祝福的話,又沖公公說老哥,我給你說,你的福氣全在你這媳婦子上……改喜忙打斷討吃的話說走吧,走吧。她怕討吃說出傷著公公的話,公公會把仇記到她身上了。她可不想整日和公公置氣,像階級敵人一樣。公公卻沖著討吃的背影說才多大年紀,哪達干活掙不了一口飯吃。

        改喜吃過飯,洗了鍋出來,天刮著小風(fēng),便掮著鋤下地了。連著下了兩場醒雨,被太陽一蒸,豌豆苗兒發(fā)叉吐絲,草也瘋長起來,該鋤了,這時節(jié)鋤頭上有肥哩。出了大門,見公公領(lǐng)著豆豆在坡上玩。公公圍著圍脖,戴著帽子,穿著棉衣,褲腿、袖口用繩子扎著,就像個月婆子裹得嚴嚴實實。改喜的眼圈濕潤了。

        公公也一直在打工,下煤窯,筑水壩,修路,蓋樓,修下水道,落了一身子的病,這才回來了。下苦人老了身體敗得很快,公公的風(fēng)濕病越來越嚴重,見不得風(fēng),只要一刮風(fēng),不管風(fēng)大風(fēng)小,公公說骨縫里就像一群螞蟻在啃,一雙腿都瘸了。可老埂坪就卡在山谷里,沒風(fēng)的日子少,家倚著的這道嶺就叫風(fēng)過嶺,風(fēng)整日就像水一樣嘩啦嘩啦流著。莊子上人打工掙下點錢興起蓋房,都從窯洞搬出來,改喜家緊緊手也蓋了三間瓦房,公公婆婆住了上房。可住了沒多久,又從房子搬回了窯洞,公公說房子不嚴捂,走風(fēng)漏氣的。窯洞是貼著山坡挖出來的,就像黃鼠狼打的洞,當然比房子嚴捂,公公又用麥草把窗子塞了,即使夏天也掛著厚重的門簾,窯洞里連光都透不進來,風(fēng)就進不來了。豆豆沒生下以前,公公整日呆在窯里連院里都很少出來?,F(xiàn)在豆豆會走了,屋里院里不呆,就要到坡上去捕蝴蝶,捉蟲子,逮鳥兒。公公只能把自己包裹得像個月婆子,帶著豆豆到山坡上去。

        豆豆搖搖晃晃在前面跑,公公一瘸一拐在后面攆。

        改喜說爹,別由著豆豆的性子,帶他在家里耍就行了。

        公公說沒事沒事,我包裹得嚴實著哩。

        改喜叫聲豆豆,豆豆卻不理會,只顧往前跑了。

        公公說正晌午鋤啥地,歇晌起來再下地吧。

        改喜說有風(fēng)哩。

        改喜長出一口氣,剛才與公公無端堵的氣就全消了。

        改喜結(jié)婚的當年生下了喜燈。那時候婆婆還在世。原想一年后喜燈隔了奶就進城打工,五更在火鍋城給她把活都找下了??蓻]等喜燈斷奶,婆婆走了。家等于塌了半邊天,她要進了城,公公的生活就成了麻達。喜燈斷了奶,吃上飯了,公公讓她進城,說自己能行,領(lǐng)喜燈也沒麻達,可她咋忍心把公公撂下進城?公公一輩子沒爬鍋上灶,連口開水都沒燒過,這么大年紀了爬鍋上灶還不讓人家戮脊梁骨,何況公公的風(fēng)濕病越來越重,吃的水從窖上往回拿都成問題,再說苦殘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沒了,莊子上人走得沒幾戶了,死在炕上讓蛆唼了都不知道,那就把一輩子的罵名落下了。改喜給五更提說給公公再續(xù)一房,改喜說現(xiàn)在人活過八十也不是稀罕事,就說活個七十多也有十來年光景哩。五更說這么大年紀的人都病歪歪的,娶回來就等于抱回個藥罐子,誰知道身體里還藏著啥大病,病倒了看不?看得起?改喜吐吐舌頭。五更說你千萬別起這個話頭。又說爹下了一輩子苦,還不知道身體里藏著啥大病哩。后面這句話改喜聽得明白,意思是爹怕也活不幾年了,也聽得心寒。

        婆婆去世的兩三年里,公公的身體很不好,到了第三年,公公睡了炕,改喜要送公公到醫(yī)院看看,公公死活不去,說老病了,花那錢做啥。改喜明白公公說的老病不是得了多少年的病,而是死前要得的病。老埂坪人這把年紀都不去醫(yī)院看病,說到醫(yī)院沒病都查出病來。其實都是怕下了一輩子苦,身體里藏著大病,查出來看還是不看,看那花的可不是小錢,可不看兒女要落罵名,就都不進醫(yī)院,熬到哪天算哪天。那年正好是閏年,說閏年造老房子(棺材)添壽沖喜,其實是一舉兩得的事,能添壽沖喜當然好,萬一人走了立馬就能用上。改喜請木匠給公公造老房子。老房子造成了,又請陰陽念經(jīng)沖喜補土,結(jié)果公公竟枯苗逢甘霖緩過秧來,精神了。

        有了喜燈,傳宗接待的事就有了交待,他們不打算再生了,將來的日子看得明白,是要在城里討生活,娃要到城里念書,再生負擔(dān)就重了。可看公公的身體狀況,她一時間進不了城,她就跟五更說再生一個吧,一個娃單薄,我也孤慌。于是他們就又生了一個。生的時候盼望個女兒,卻又生了個兒子。

        進城的人多,好地都撂荒了,天地寬展,草也長得好,這幾年改喜養(yǎng)羊種地收入也不比打工差,她對五更說兩個人種地養(yǎng)羊也能過個好日子,餓不死,五更說但會窮死,憋死!改喜知道五更心野了,在這山窩窩里呆不下了,當然,也明白喜燈和豆豆將來書念得好壞都是要到城里生活的,那現(xiàn)在就得在城里打基礎(chǔ)。

        五更有三個姐姐,也都在城里打工,卻都不在一個城里,二姐在哈爾濱,三姐卻跑到深圳去了,大姐倒在省城。大姐沒老人拖累,一家人進城早,買下房子那年,改喜去了趟,大姐說喜燈念書就到城里來,到時住到我家,不能讓娃輸在起跑線上。改喜好不感動。喜燈去年上學(xué),住在大姐家里。大姐說喜燈我給你操心著,你就在家里把爹給我好好伺候著。大姐的口氣讓她不舒服,話她就更不愛聽了,給老人盡孝咋能這么做交易。

        晌午的太陽很炙人,風(fēng)是貼著地皮的小風(fēng),奈何不了太陽的毒辣,出門時在氣頭上,忘了戴草帽,改喜懶得回去拿,就往地里來了。

        豆地在川道里,那可是吃飯的金碗哩,以前為二指寬的地埂都打得頭破血流,現(xiàn)在整個川道都撂荒了,地里忙活的連十個人都沒有,種了莊稼的地東一坨西一塊的,倒像補丁了。草瘋長了,風(fēng)掠過,草地就像水一樣興風(fēng)作浪的。野東西多了,野兔、黃鼠、鼬、黃鼠狼、刺猬、野貓、狐貍在草地上蹦跳騰躍,就像潭里冒出的氣泡,麥鳥、野雞、旱鴨、鴿子、鵪鶉、鷓鴣、呱呱雞、白脖鴉起起落落,天地一片繁亂。

        花嬸已在地里,戴一頂大草帽,就像個狗尿苔。改喜進了豌豆地,掄鋤就鋤,鋤頭扎進地里一拉,發(fā)出扯布一樣的“哧——哧——”聲?;▼鹫f今年有個好收成哩,你看這雨水按時按點的落,莊稼要成不在雨水廣稀,是要落到點子上。改喜沒搭理,“哧——哧——”地鋤地?;▼饑@口氣又說這么好的窩子地都荒了,種不過來,能種過來,多種上幾塊地,不比在城里打工掙得少。改喜依舊沒有接茬,花嬸說你啞巴了,吱個聲噻?;▼疬@么說,改喜就越發(fā)不說話了?;▼鹫f你個瓜蛋子,這么大的日頭不戴草帽,不怕把你的白臉臉曬成鍋底?說著又唱了兩句:打碗碗花兒就地開,你把你的那個白臉臉調(diào)過來。二道道韭菜繒把把,我看妹妹勝過了蘭花花。唱著從脖子里解下紗巾,說給包上。改喜沒去接,舞著鋤頭往前鋤去。花嬸用紗巾包了頭,把帽子像扔飛盤一樣扔過來落在改喜前面。改喜沒揀,掄著鋤頭往前鋤去?;▼鹫f咋的了,老不死的又給你氣受了?改喜鋤頭掄得越歡了。

        改喜又生了氣,不過這氣來自花嬸。明兒花嬸就要進城了。年過后,花嬸就念叨大兒媳婦坐月子的事。大兒媳婦生了,花嬸喜得炸了油香還送來幾個。她知道花嬸的大兒已打過幾次電話,催花嬸去伺候月子。

        記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有一天,她夜里偷牧回來,把羊趕進圈里,花嬸來了,說這說那的,說得她都眼皮打架了,她說不出催花嬸走的話。后來花嬸說今晚不回了,跟你搭伙。她不想留花嬸,可花嬸又說你晚上沒人吧。她臉紅了,說嬸,胡說啥哩。花嬸蹬掉鞋就上了炕。她很內(nèi)秀,不好拒絕人,夜長拖拖的,自己也孤寡,有個人說說話也好。她翻出五更的被子,聞聞一點汗腥味都沒有。五更臘月二十五六回來,三天年一過,初四就返城了,晚上幾乎鉆在她被窩里,被子就成了擺設(shè)。她睡下,花嬸卻鉆進她的被窩來了。她慌了說嬸,這么我不習(xí)慣。花嬸卻說不習(xí)慣,五更不鉆你的被窩,鉆得少了才怪哩。她這話說得她羞臊不已,她側(cè)睡,給了花嬸一個脊背,可花嬸還緊緊貼著她,她才發(fā)覺花嬸脫得精溜溜的。她渾身發(fā)緊,很不自然,說我不喜歡這樣?;▼饏s更過分了,從后面摟住了她,捏住了她的奶頭,說你喜歡這樣。她就像觸電了打個寒噤,她掙扎著說嬸,你別這么,我怕癢,真的怕癢?;▼鸶赂赂碌匦χf五更揉捏你也怕癢?他不捶你才怪哩。她想推開花嬸,可花嬸像男人一樣有勁,一把就將她扳得平躺下,一條腿壓了上來,她拼命掙扎,可和花嬸比她太弱了,花嬸一條腿就將她壓死了,另一條腿在她的兩腿之間亂蹭,她心跳神亂的,加重聲音說嬸,你別這樣??苫▼鹁拖衲д耍瓜駛€娃娃一口叼住了她的奶頭。

        她明白了花嬸這是要做啥。五更給她說過同性戀,說省城有個公園,一到晚上都是同性戀。五更講同性戀的奇聞異趣,說你說他們咋那樣,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想都想不明白。她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惡心死了。五更說我也覺得惡心。她說惡心你還說?五更說這不是讓你長長見識。五更又說外國有些領(lǐng)導(dǎo)都搞同性戀哩。她說你再說我要吐了。

        她覺得惡心,又掐又摳,花嬸卻不管不顧,就像瘋了。她渾身有幾處敏感的地方,花嬸就像知道似的,專鼓搗那些地方,一鼓搗她反抗的氣力就渙散了?;▼鹚信e動跟五更一模一樣,連那像一頭牛爬坡時發(fā)出的粗壯喘聲也一模一樣,她恍惚了,覺得壓著她揉捏她的不是花嬸而是五更,她的身體竟莫名其妙地活躍起來了,她一點抵御的氣力都沒了,閉上了眼睛,任那雙手那雙腿那個人為所欲為。她感到下身被插入,她打個激靈,那種像浮在水上起起伏伏的美妙感覺襲擊了她,一陣一陣的顫粟讓她眩暈,她整個人癱軟了,竟壓不住還啍出聲來。

        終于平靜下來。好么。聲音就像從地下傳來那么幽暗。她猛然清醒,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爬在花嬸身上,她羞臊得就像喝了燒酒,渾身發(fā)燒。她慌亂地從花嬸身上溜下來,花嬸卻一翻身又騎在她的身上,雙手掬著她的頭,嘴巴壓在她的嘴巴上。她唾了花嬸一口,拼命地掀開花嬸,用被子把自己緊緊裹起來。

        月半的月亮就像鏡子從窗子照進來,花嬸四仰八叉地躺著吞云吐霧,渾身發(fā)著汗津津的亮光,那姿勢跟五更完事后簡直無二。

        花嬸說你是死人呀,弄缸子水喝,出了一身汗,和五更事畢了你也這么躺著。

        她沒有動彈,她羞臊得要死了,恨不能找個老鼠洞鉆進去。

        花嬸自己跳下炕去,問晾開水沒?

        她不做聲。五更回來,她晚上總是要晾一大茶缸開水,里面泡幾顆棗,事完了,她會在涼水里兌些開水,放兩勺子蜂蜜調(diào)勻。剩下她一個人,晚上她從不晾開水,渴了就從水缸里舀水喝,給豆豆晾的開水在公公窯里。

        花嬸嘟囔說連開水都不晾,一看你這日子啊過得也沒心勁。

        花嬸從水缸里舀水咕咚咕咚喝,她想說這陣不能喝涼水,會得陰寒??捎忠幌肽遣皇俏甯?,是花嬸,是個女的。

        花嬸上了炕,手從被子里抻進來撫摸著她,她狠狠掐了花嬸的手嗚嗚哭起來。

        花嬸說你哭啥么,又不是給人糟蹋了。

        她哽咽著說我就是給你糟蹋了,就是給你糟蹋了。

        花嬸嘎嘎嘎一笑說這也算糟蹋,我又不是個男的。

        她嗚嗚哭著說這……這罪孽更重哩。

        花嬸說有罪孽也算我的,又不是你偷漢養(yǎng)漢。

        她好想放聲痛哭一場,卻不敢放聲哭,怕公公聽到,只能抑著聲啜泣,花嬸卻打個哈欠說哭啥么,哭得人心里瞀煩的,睡了。說完真就呼呼睡去了。

        花嬸睡覺也像個男人,扯呼、說胡話、嘆息,睡得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她哪里睡得著,真想撲過去擰她掐她,用針錐扎她。

        早晨起來,花嬸雙手掬著她的臉說睡了個好覺。她打開花嬸的手,花嬸說慢慢你會喜歡的,看你臉紅紅撲撲的,女人就像火爐,越搗越旺,這話沒錯哩。她臉刷就紅了,呸了一口說你真不要臉,啥話都能說出口。

        一整天她都在想那事,就像在夢魘中醒不過來。盡管花嬸像五更一樣帶給了她美妙的感覺,可她不喜歡這樣,討厭這樣,想起來就惡心。她有深深的罪孽感,雖然花嬸是女的,但她還是想到了奸夫淫婦,到了那世奸夫淫婦都會下地獄,要被用石磨像磨麥子一樣磨,血肉模糊地從石齒中流出來,這讓她不寒而栗。她不會再讓花嬸進屋了。可不久的一天晚上,她放牧回來,把羊圈進圈里,進屋后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點了燈,發(fā)現(xiàn)花嬸已睡在她被窩里了。她讓花嬸走,可花嬸死皮賴臉的不走,改喜撕扯著花嬸,可花嬸勁大,她哪里撕扯得動,又不敢動靜太大,怕驚動了公公,引起公公的猜忌。要是讓公公把事看穿了,那就活都活不了了。

        她被花嬸壓住了,她瘋了一樣踢騰,花嬸說你踢騰個啥,兩人都好的事么。她哀求說嬸,這樣不好,我、我不喜歡。花嬸說你喜歡男人?男人在哪里呢?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是說咱女人哩,你不想?你不寂寞?你不熬煎?像你這樣言語金貴的人,都是悶騷的貨!她想罵花嬸流氓不要臉,可她罵不出口?;▼鹫f城里有同性戀你知道嗎?就是女人跟女人好,男人跟男人好。她就呸呸地說惡心死人了?;▼鹫f你腦子有個彎沒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彎來就會覺得挺好的。她說呸,再說你是我嬸,我們差輩分哩?;▼鹫f是我妹嫁了你爹還是你姑嫁了我爺,沒親戚關(guān)系,就是按年齡這么叫的,以后你叫我姐,叫我哥,叫我男人,叫我嗨、哎都行。她說這是造孽哩,會遭天譴的,到了那世人家用石磨磨你?;▼鹫f要說造孽也是老天爺造孽,咱們?yōu)樯哆^這樣的日子?不是他安排的。她說你這么說老天爺,小心老天爺聽著了拾掇你。花嬸說把我命要了,我把孽脫了,我給他燒香叩頭哩,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也比這么活著強,日他娘,這活的個啥么?;▼鹫媸莻€無賴,專門襲擊她敏感的地方,她一點辦法都沒了,癱軟了。還是那樣了,花嬸又呼呼睡去了。

        早晨花嬸讓公公堵在院里,公公說你老往我家跑啥,家里炕小睡不下了?花嬸說夜長心慌,過來找改喜說說話,你怕啥,我又不是個男的。公公卻說我看你就是個男的。改喜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公公偷聽她和花嬸的事,這是多么可恥的事啊,比偷男人更可恥。晌午吃飯時,公公說豆豆媽,跟黃三的婆娘遠著點,別跟著把路走歪了。她長出一口氣,公公是怕花嬸把她帶壞了。公公對花嬸是有意見的。學(xué)校來了個男教師,是支教的?;▼鹄贤鶎W(xué)校跑,閑話就傳出來。為此花嬸和公公在村巷里罵過架。公公死后,婆婆卻能活,最后瓜了,就是城里人說的老年癡呆了。花嬸又在村巷罵過婆婆,說你活這么長做啥,瓜得連個娃娃都不如了,白天不白天,晚夕不晚夕的,你活著有個啥意思?害人要害到幾時?公公看不過,堵在村巷罵花嬸說我看你殺人的心都有哩。

        花嬸就像偷慣了腥的貓,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她的屋里。為了抵御花嬸來,她想把兒子豆豆領(lǐng)過來跟她睡,可死活領(lǐng)不過來,爺爺?shù)南渥泳褪嵌苟沟陌賹毾?,核桃,棗子、花生、糖果、罐頭、面包、蛋糕,里面啥都有。除了豆豆,她再沒別的指望,總不能讓公公出面擋住花嬸。她問自己真拿花嬸沒辦法?她搖頭了,別看她內(nèi)秀少語,她要是翻了臉,也不是弱人,五更都害怕哩。歸根結(jié)底還是盡管自己不喜歡那樣,但還是貪戀那一陣的恍惚與顫栗?;▼鹩謥砹耍е齑疥幹樥f你以后別再來了?;▼疬^來摟她,她說你放自重點,惹我翻了臉,咱們面子上都不好看。花嬸點根煙吃起來,許久沒說話,她說你走吧。花嬸長嘆一聲說你真不喜歡這樣?她說不喜歡,我惡心?;▼鹁妥吡?。

        花嬸再沒來過,遇見了她們也再沒說過話。過了一段時日,她才發(fā)現(xiàn)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事情發(fā)生過了,就再也回不到從前。她的身體本就像一個深潭,幽靜無波,可花嬸放了條魚進去,魚在潭中興風(fēng)作浪,潭水被攪活了。每到晚上,她又耐不住地“想”了?!跋搿弊屗﹄邜u,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想”。“想”是一種癮,就像吃煙的人,煙盒上都寫著吸煙有害健康,可照樣要吃,上癮了,就無法自拔。人啊就是管不住自己。

        老埂坪夜比別處要長,太陽一斜過蟒蛇嶺,山影撲過來,就像泥石流撲下來把老埂坪埋了。山有多大,夜就有多深。夏秋時節(jié)倒也罷了,種進地里的活長出來,鋤收拉打,日里苦得抽筋扒皮,晚夕一挨枕頭就像死過去了??纱憾竟?jié)活計少,人閑,夜又長,就煎熬了。五更買回一臺城里人淘汰的電視,能收幾個臺,雪花雖大,也還能看,可打發(fā)夜晚。可電拉上幾年了,常常斷電。村長在村上的時候,來了一撥人看了說是線路老化,要改造,可挨家挨戶走了一遍,沒幾戶人了,說回去研究研究再說,就沒了下文?,F(xiàn)在村長家坐到鎮(zhèn)上去了,電斷了就徹底沒人管了,跟沒拉一樣。沒電了,電視就成了擺設(shè),夜就更深了。她以前靠做針線抵御夜晚的漫長,可她做的織的衣帽鞋襪沒人穿戴了,五更穿戴的全是買的,喜燈上了學(xué),衣帽鞋襪也都要穿買的。公公和她能穿多少,山里本就不費,何況五更回來買的東西多是衣帽鞋襪。要說她的女紅是不錯,可終究沒有買的漂亮。

        端午到了,吃酒飯也是習(xí)俗。酒飯做起來麻煩,要做酒曲,要揉燕麥,又只有她和公公,打一回麻煩,做少了不劃算,做多了幾天就壞了,都嫌麻煩不做了。她做了酒飯。酒飯出來給公公端過去一碗,回到屋里端了一碗坐在炕沿上吃,吃了兩口,跳下炕,盛了一瓦罐給花嬸送了過去。晚上花嬸就來了,她再沒攆花嬸走。

        從那以后,花嬸就隔三岔五的常來了。她什么都不想了,不再拗著一股勁,花嬸就很放肆,在花嬸的擺布中她依舊恍惚了,觸電般的顫栗了,恍惚中花嬸就成了一個男人,就是五更,她希望一直處在恍惚中,永遠不要清醒過來。然而,恍惚是短暫的,清醒才是漫長的。花嬸越來越放肆,竟不要臉地說你出聲呀,叫出來呀,你個悶臊的貨!她羞臊得狠狠地抓掐花嬸,抓掐過程讓她又恍惚了,五更也這樣說,她也這樣抓掐。

        花嬸每次來都收拾得云白水亮的,身上香噴噴的,連手都香香的綿綿的。她憋不住說你到我家裝新(入洞房)來了?;▼鸶赂赂碌匦χf我就是入洞房來了?;▼饡o她帶吃的,還帶抹臉油、衣服,她說你再不要給我?guī)|西?;▼鹁驼f你是我婆娘,我不給你帶東西誰給你帶東西。有回花嬸帶給她一對耳墜子,說是珍珠的。她不要,花嬸說我是你男人,給你東西你不要小心我楔扁你,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但她從沒戴過。她對花嬸的回應(yīng)也只是給花嬸調(diào)一缸子蜜蜂水,花嬸接過蜂蜜水時在她臉上摸摸,也和五更一模一樣。她會走神,會想如果花嬸是個男人,濃眉大眼,膚色白凈,身材高挑,健壯但不臃腫,用一個男人的標準來衡量,也是挺英俊的一個人,但當她回過神來,感到自己罪孽已很深重了。

        她忐忑不安,害怕被公公覺察。公公是個老實人,但老實的人也有心眼,公公為兒子長了一雙眼睛兩只耳朵哩。陳光接了爺爺?shù)氖炙嚨牡诙辏投囵B(yǎng)了一只狗。公公的說法是家里的狗老了,見人都不咬了,怕活不了幾天了,早早捉個狗預(yù)備著。她明白這狗是為她喂的。家里的狗是老了些,但還不至于三頭兩年就死了,就是死了再捉只狗也不遲,村上哪年沒有連家?guī)I進城的,狗帶不到城里去,就成野狗了,叫一只來喂上幾天就成家的了。公公這是防著她哩。一年里陳光會來幾趟,有時陳光去別人家騸羊劁豬,路過也會到家里來坐坐。陳光來了,她做飯泡茶會講究些,老同學(xué)么,話也就多了,說些過去,說些現(xiàn)在,說些同學(xué)。她平時話少,不是她不愛說話,年輕人都走了,就剩下老人娃娃,有話跟誰說去呢?家里就她和公公,公公和兒媳有啥說的,幾天說不了一句話。以前老陳來騸羊,因為怕風(fēng)公公連羊圈都很少進。自陳光來后,騸羊公公就像個打下手的,幫忙干這做那的,一直到陳光干完活送走了。

        她和花嬸在一起公公想破腦殼都不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事,但公公會聽墻根。雖然房子與窯洞間有段距離,可晚上一切都歇了,就出奇的靜,聲音會傳得很遠。何況花嬸越來越放肆,會忽然大聲叫喚。有一夜花嬸動靜大了些,公公就在門口問五更家的,沒事吧。她嚇壞了,花嬸沖門外的公公說是我,不是野漢子??伤郎喩矶兜孟窈Y糠,花嬸緊緊地摟著她說你抖啥,我是個女的。她說這讓人知道了更可怕哩?;▼饏s擰她一把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她生氣說你胡說啥,當誰像你?;▼鹫f我看你那騸羊的同學(xué)戀你哩。她生氣了說你管我,王鐵匠打的鐮刀攬得寬不?;▼鹨环韷鹤∷f你是我婆娘,我不管你,還由了你不成。她說我是你男人,你再騷輕,小心我拿吆驢的棍子楔你?;▼鹁透赂赂碌匦χf你沒想好的,那你公公為啥這么不放心你?她擰了花嬸一把說哪個公公放心兒媳?花嬸說就是,我家那老東西活著在我屋門口還撒灰哩。說著她沖地呸了三口。她說撒灰做啥?花嬸說看腳印子么。她說你公公不放心對哩,你跟那眼鏡誰不知道?花嬸說我跟眼鏡能有啥事,人家是城里娃,大干部,細皮嫩肉的,眼界高著哩,我都能給人家做娘了,人家能看上我?我看人家對你上心哩,可你不理會人家。她說別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凈,往人家屋里跑得少了?荒山都踏成白路了?;▼鹫f我想這娃來咱這里支教不容易,學(xué)校跟我家墻挨著墻,園子里啥菜長起來了,我就給送幾把過去,家里做個稀罕吃的,送一碗過去,咱吃著讓人家看著?老東西就不高興,伙上婆婆開我的批斗會,我是受這氣的?逮空我就往眼鏡那里跑,就是想好好氣氣老東西。

        安靜下來,花嬸最多的是罵男人,說日他娘,我們這是守活寡哩,下輩子一定要轉(zhuǎn)世成男人,轉(zhuǎn)不成男人,轉(zhuǎn)個驢我都不轉(zhuǎn)女人。她說他們也恓惶汪涼哩?;▼鹫f他們恓惶汪涼,你當他們在外面安分,都耍小姐哩,風(fēng)流快活著哩,你沒審過你家五更?她說為啥要審,五更正派著哩?;▼鹫f哼,你個瓜蛋子,五更這年紀正貪那事哩,一年回來一趟,能忍得住寂寞?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哩。她說你不是說那是說女人的么?花嬸說男人女人都一樣,男人更貪,沒女人能忍哩,回來了你好好審問審問五更。

        她心里說有啥審問的,明擺的事兒,一年回家滿打滿算十來日,再能忍能忍一年?城里小姐多得都能浪倒人哩。多數(shù)女人男人回來像審犯人審男人,審問出來又能咋樣?就是個淘氣鬧仗的事,越鬧越生分,賭了氣出去就解恨一樣越?jīng)]有節(jié)制,鬧能解決啥問題呢? 閏月不就是為這事跟男人鬧么,鬧急了被男人楔了一頓,閏月喝了藥,灌屎灌尿的人救下了,可卻傻了,羞丑不顧,男人走了就再沒回來。

        她沒審問過五更,是五更自己說出來的,自己說出來的和審出來的不一樣。她說五更正派,不是為堵花嬸,是感念五更的誠實。五更回來沒明沒夜貪那事,一晚上幾回的折騰,她嘻嘻笑著說小心你娃命者,色是刮骨的刀。五更會拽文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五更是念完了高中,還復(fù)讀了一年,沒考上,說話時會冒出這么文縐縐的一句,她覺得挺好的。那年,五更都跟著返城的人群出門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瘋了一樣把她抱住連炕都不上,站著做了。五更說都翻過風(fēng)過嶺了,順子說把東西拉家里回去拿了,他就跑回來了。她說就像吃飯一樣,一頓吃撐了也飽不了一年。五更說能飽幾天算幾天。早晨起來時才做過,五更走路有些打晃,改喜心里一片汪涼。結(jié)果那天車沒過來,說是老爺嶺上下雪,車被擋了回去。晚上五更又不老實,她說你這么貪這事,在城里咋過活?五更說忍么。她說能忍住?五更說死忍,忍不住就自己解決。她說城里有小姐哩。五更說費錢,得兩天的工錢哩,還想你。她當然不相信五更不找小姐,但“還想你”的話讓她心里潮濕了。她撫著五更的胸膛說你找小姐吧,該花的錢要花哩,就當多吃了幾頓肉。五更說不找,要讓掃黃掃住,一年的苦就白下了,再說那些女人都有病哩,病染上了難纏著哩。她說一年長拖拖的,你小心點么。五更忽然翻起身吃起煙來,吃了一根煙說我……我找過小姐,可……可我一個季度才找一回,不像有的人月月都找,想打想罵想咋處置都行。她一點兒不生氣,嘻嘻一笑說小姐好不?五更不說,她又擰又掐,逼急了五更說小姐就是為掙錢,圖的就是個快,幾下子就鼓搗完了,就像上了個公廁尿了一泡尿,褲子一提多一分鐘都不呆,哪像咱們,摟著壓著親著捏著摸著笑著說著打著鬧著耍,啊呀,沒有比找小姐后悔的事了,從那里出來簡直后悔死了,沒意思,就像動物交配,真的沒意思透了,哄你天打五雷轟。

        改喜支起腰瞥一眼坐在地頭的花嬸,心想明兒就要進城了,今兒還鋤地,難道要等到豌豆收了?不會,要是等到豌豆收了再走,羊就不會在這時間處理了,正是草肥的季節(jié),多喂一兩個月,一只羊身上就有幾十塊錢的利哩。再說種的幾塊麥子也就不會給了弟弟?;▼鸬牡艿芤粭l腿骨得了病,鋸了,守在家里。豆和麥熟起來腳前腳后的事。

        改喜鋤到了地頭,折回頭又鋤,花嬸說歇緩歇緩。改喜沒犯拗,走到地頭,在樹蔭下坐了。

        花嬸快一個月沒來家里了,她知道花嬸在忙著處理家里的東西,跑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一個家說是沒啥,可要處理起來麻纏著哩,都知道你要進城,啥都不好好出價,來揀便宜的多。她生氣的不是花嬸沒來家里,多久了,改喜已記不確切了,但她依然不喜歡這樣,這不是她想要的,而且罪孽感越來越深重了,可她管不住自己了,貪戀那一陣的恍惚,每次都是結(jié)束,每次都是開始,這都是因為花嬸?;▼鹱吡?,她就會回到過去的日子,像五更每年走后,她就忘記了那事,直到五更快回來時才會拾起,像織女與牛郎,她習(xí)慣了一年一度。一年的時間她偶爾想起,那是因為做了春夢,夢終歸是夢,過幾日便煙消云散了。她生氣的是花嬸把進城搞得轟轟烈烈,就像寡婦要嫁人,這些日子,街巷里回響著花嬸和人們的對答:要走咧?走咧!嘎嘎嘎!看把你高興的,走路都帶起土哩!嘎嘎嘎!在她聽來簡直就是張揚,莊子上還有幾個人,不是張揚給她看的。

        花嬸從口袋里掏出個蘋果,丟過來,改喜接了就啃?;▼鸶赂赂滦χǜ南驳哪?,改喜一擺頭說去了小心命者,色是刮骨的刀。話出口了,她臉紅了,這是她說五更的話?;▼痖L長吁了一口氣,說日他娘,你當享福去呀。改喜說看你這些日子心里歡喜得,跑得都煽起土,恨不得連夜進城哩?;▼鹫f唉,有啥辦法么,兒子一天一個電話的催命哩,說媳婦呆在家里一天要耽誤多少錢,錢比他大他媽還親啊。掙錢,掙錢,都十幾年了,就租了狗窩大的房子,掙的錢在哪達?

        花嬸點了根煙說蛇鉆的窟窿蛇知道,你當我去了就到一起了,老鬼和大兒不在一個城里。改喜說你去了老鬼還不稀欠得攆過來?花嬸說老鬼大我一輪,五十八了,跟那工頭十幾年了,知根知底工頭才給一份活,要不這年紀活都攬不上,下苦人,人家怕你身體里藏著啥大病哩,一看身份證就不要,攆大兒去活能攬上?改喜說那就讓大兒兩口子攆爹去么。花嬸說老鬼在這邊給大兒兩口子把活都聯(lián)系好了,可人家不愿意挪窩。改喜說那為啥?花嬸說老二兩口子在深圳,老三兩口子今兒武漢明兒廣州地亂飛哩,老大怕到了一起我們隨了人家連累人家么。唉,人老了難活,一個老子養(yǎng)得活十個兒,十個兒養(yǎng)活不了一個老子。

        花嬸的淚水涌了出來,說我讓媳婦子回來坐月子,你猜兒子說了個啥,家里能坐個啥月子,不方便了,不衛(wèi)生了,生孩子不健康了,回來也不習(xí)慣了,嘖嘖嘖,貴氣得,我養(yǎng)了他們五個,抓養(yǎng)得差啥,哪個不健康了?媳婦子要是回來坐月子,老鬼也就回來了,老鬼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早就想回來了,可媳婦子不回來坐月子,我只能到城里去,老鬼一輩子沒做過飯,回來吃都吃不到嘴里,吸風(fēng)拉屁呀,只能在城里熬著。日他娘,給兒女拉了一輩子長工,現(xiàn)在一個個單的拉扯成雙的了,誰替你著想,一個個都像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兒女是啥,就是債主,從上輩子追到這輩子來的債主,啥時候眼一閉腿一蹬,這輩子孽就脫了。

        改喜心軟了,她掏出手帕替花嬸抹著眼淚,心里嘆口氣?;▼鹫酒饋碚f唉,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眼淚把心都淹了,鋤地吧。改喜說明兒就走了還鋤地,把不得夠的病得了上?花嬸說給你鋤的,這塊子豌豆送給你了,好歹咱們好了一場。改喜的臉紅了,說我才不要呢?;▼鹫f這么好的豆子你不要?不要讓自熟自落去么。

        每天到了黃昏,羊就叫成了一片,都惦記著出門。圈了一天羊也心慌。改喜把羊趕進山谷,羊群像一把扇子安靜打開,就像朵朵白云落在草地上,颯颯的吃草聲就像鋒利的鐮刀地割過草地。

        老疙瘩峰還給太陽燒得紅朗朗的,就像一盞燈,山谷已是暮氣沉沉,陰暗而清冷,夜從谷里升騰起來,一截一截從山腳洇上來,大地一截一截地暗弱下去,鋪上暮色的小路越來越深,越來越遠。老疙瘩峰上最后的一點陽光隱沒了,就像一盞熄了,老埂坪就完全湮沒在濃墨般的夜色里。天空中星辰閃現(xiàn)出來,像鉆石一樣放射出晶瑩的光澤,地上有一種花,也像一顆顆鉆石,照亮了自己的一片小小世界?;ń幸篃魞海拖褚粋€小小的燈盞,摘一朵捧在手心里,像捧一只螢火蟲,光會從指縫間溢出來。白天,是看不見夜燈兒的,就像她還沒有開放,其實她是一直開著的,只是太小,隱沒在草叢里。

        改喜收羊回來,圈進圈里,剛進屋里坐下,傳來敲門聲,拉開門是公公,改喜吐吐舌頭,她以為是花嬸,差點說了句流氓話。公公塞給她一瓶罐頭。

        她說爹,放下你吃么。

        公公說這瓶是葡萄的,酸,我吃上胃里不受。

        她說那留著走親戚看望人。

        公公說人都走空了,親戚來往也少了,一年遇不上幾個事,再放就壞了,吃了得了。

        改喜知道公公這是給她賠不是哩。公公腦子好用,惹她不高興了,從不耍公公的威風(fēng),總會及時通過各種方式給她賠個不是。要不然,她也說不定早就借跟公公淘氣了進城了。村子上借著跟老人慪氣進城的人多了。

        花嬸來了,花嬸提了兩瓶酒,說喝。

        改喜不喝,她從不喝酒,花嬸說以后你會喝上酒,喝了酒暈暈乎乎的,啥都不想就睡著了。

        喝了幾杯酒,花嬸聲音就大起來,公公敲門說五更家的,你們沒事吧。

        花嬸說你個老不死的,兩個女人能有啥事。

        按說人活過了七十,罵老不死的添壽哩,可改喜覺得花嬸這話歹毒哩。

        花嬸又說你個老不死的,把媳婦子盯這么緊,莊子上還有幾個男人。

        公公的腳步聲遠去了。

        花嬸說唉,其實沒有他們,咱們也挺好的。

        改喜搖搖頭說不好,一點都不好,我一點都不喜歡。

        花嬸說你當我喜歡?你當這是我想要的日子?日他娘,我也想要男人哩,可男人在哪?我十六嫁過來,男人就在外面打工,我四十六了,男人還在外面打工,一年回來一趟,有時幾年不回來一趟,跟住店一樣。五兒兩女一個個抓大了,我想進城打工,公公婆婆卻老了,公公婆婆伺候走了,我也老了,眼看五十的人了,大半截入了土,你說這一輩子活了個啥人么?

        改喜喝了一杯酒,就像吞了一綹火焰,燒了一路。

        花嬸說我再回來,就是抬著回來的。

        改喜說抬著回來?

        花嬸直接抓起酒瓶喝,喝了幾大口,嗆得咳嗽半天,拉住改喜的手說我以后的日子還看不明白,大兒的娃領(lǐng)得離了手腳,二兒的娃又生下了,二兒的娃領(lǐng)得離了手腳,三兒的娃就生下了,還有兩個女兒哩,這就像你開春把活種進地里,活就會一樣按時按節(jié)長出來,孫子領(lǐng)大了,我不死了,還能活成神仙。

        改喜也抓起一杯酒飲了一大口。

        花嬸說不說了,跟你說這些干啥呢,真把你當成我媳婦了。我走了你咋辦么,我看你公公越活越旺了,臉吃得像個盆盆子,你熬煎到啥時候啊。

        改喜說有啥熬煎的,七八年天氣不也這么過來了。

        花嬸說唉,我還想小騸匠能跟你好上哩。

        改喜說你別嚼舌頭,我們就是同學(xué),說說話。

        花嬸說我碰見陳莊的陳貴,讓給小騸匠捎個信來老埂坪騸羊……

        花嬸停下了話,盯著改喜,改喜臉紅了,她去娘家刻意打問過,娘說都是老騸匠老糊涂了,非要說騸羊劁豬是祖?zhèn)魇炙?,硬逼著孫子學(xué),說要傳下去,這不是誤娃的事么。

        花嬸說陳貴說老騸匠死了,小騸匠進城攬活去了。

        改喜已經(jīng)暈乎了,花嬸都成了雙影子,花嬸又灌了一口酒說,天會亮,但夜很深啊。

        改喜醒來已經(jīng)往日睡回籠覺醒來的時辰,她不是陽光撲醒的,而是羊炒醒的,大羊小羊叫成了一片,比一樹一樹的蟬鳴還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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