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練方

第一次見到李玉輝作品是1998年的一次省展當中，當時我還是藝校的學生，那時候就被他畫面中真摯的情感所觸動。2007年工作以后，與李玉輝老師接觸較多，逐漸深入了解了他的生活故事、藝術體驗和作品呈現。

西江，是中國最大的苗寨，是國內外游客和畫家們鐘愛的一個旅游、采風之處，李玉輝1965年出生在西江鎮(zhèn)羊排春村也東寨，一直在這個寨子當中長大，18歲時，畫家李昂到這個寨子寫生遇見了他，李玉輝的忠厚、勤懇給李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昂想帶李玉輝到貴陽工作，當時的李玉輝出于對家鄉(xiāng)的喜愛，舍不得離開那片養(yǎng)育他的地方，沒有答應李昂。21歲時，李玉輝和幾個同鄉(xiāng)一起到貴陽打工，輾轉聯系上了李昂，在他的介紹下，李玉輝成為省美協(xié)的一名臨時工。

省美協(xié)的工作，使李玉輝有了學習繪畫的便利條件，李玉輝說：“說實話，我從小不喜歡畫畫，以前也從沒有想過成為一名畫家。”當時的他，學習繪畫只是為了“學一門手藝”，這門手藝，一學就是幾十年，在學習的時候李玉輝才慢慢喜歡上畫畫。時至今日，李玉輝已是貴州省著名的油畫家。

前幾天在李玉輝的畫室聊天，問及他自己在油畫作品中最為注重的理念時，他說了兩個關鍵詞，“對家鄉(xiāng)的眷念”和“泥土味”。

“對家鄉(xiāng)的眷念”是每一個生活在異鄉(xiāng)的人都會有的自然情感，表達這種情感有多種方式，李玉輝在近三十年的繪畫生涯中一直以此為其表達的著眼點，是難能可貴的。每一位成功的畫家，繪畫作品當中都會有自己所堅持的理念，但尋找這個屬于自己的“畫眼”，往往是一個艱難的、周而復始的過程，有的畫家，終其一生都沒有找到自己的情感皈依之處。李玉輝從家鄉(xiāng)來到貴陽以后，用自己的實在、勤懇去學習繪畫，在老師的指點下學習各種技法，他熱愛生養(yǎng)他的那片土地，早在1990年時他就創(chuàng)作出油畫作品《家鄉(xiāng)的眷念》并參加了“90貴州油畫大展”。從那個時候起，他的油畫作品就一直在表達家鄉(xiāng)。在對自己作品題材的堅持這一點上李玉輝是很肯定的，他說：“我就生長在那里，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更了解它。”確實是這樣，旅游的人、去采風的畫家，和李玉輝的角度都是不一樣的，別的畫家畫出來的西江和李玉輝畫的西江在情感的真摯這一點上是無法相比的。傳統(tǒng)繪畫作品的主題選擇，主張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要做到這一點所選擇的題材就必須是畫家所熟悉的，但只是熟悉還不行，還要有情感、有體驗，這種情感和體驗不是去看一眼或者住兩天就能夠產生的，李玉輝用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情感體驗去創(chuàng)作作品，必然是感人的。著名油畫家潘世勛說：“不同于那些從觀光獵奇角度畫出來的作品，他的畫完全出自對生他養(yǎng)他的故鄉(xiāng)無盡的愛戀，故如同唱不完的歌，講不完的故事，自然而出?！?/p>

“泥土味”是李玉輝在油畫作品當中一直都很注重的，我們從李玉輝油畫作品當中也能夠很明顯地體會到這一點。從李玉輝開始學習油畫到現在，繪畫的構圖、顏色搭配、用筆、局部技法、形式感等因素都在不斷的變化和完善，作品呈現出來的整體效果越來越完整。李玉輝用自己對藝術的熱愛和勤懇的工作態(tài)度對待自己的作品，使作品越來越有自己的特點。在這些特點中，他一直都把“泥土味”融入自己的作品里，這種體驗是他對家鄉(xiāng)最深刻的認識，作品的顏色再多、形式感再強，那種質樸、厚重、深沉的“泥土味”在李玉輝的油畫作品當中是一直存在的，他說：“這是家鄉(xiāng)的味道?！?/p>

李玉輝的油畫作品，以畫人物為主，都是表達苗族人生活的內容。這些場景有的是對苗族節(jié)日的展示，有的是對苗族人好客場景的體現，有的是對苗族村寨小孩子游戲生活內容的表達，有的是對青年人友情、愛情內容的描述，還有對人們勞動場景的刻畫，這些內容，完整地展現了苗族人的生活狀態(tài)，是李玉輝對他記憶中家鄉(xiāng)人生活態(tài)度的完整表達。

李玉輝的作品《歡樂的苗寨》《牯藏節(jié)》《今天是個好日子》《傳唱那首古老的歌》等是表達苗族節(jié)日的內容。苗族人的節(jié)日很多，這些節(jié)日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大家愉快地慶賀，表達出他們對生活的熱愛。節(jié)日是苗族文化的集中體現，苗族人的服飾特點、圖騰崇拜、生活狀態(tài)都會在節(jié)日當中呈現出來，遠離家鄉(xiāng)的李玉輝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節(jié)日，但苗族的節(jié)日依然是他的節(jié)日，他用油畫作品將這些節(jié)日豐富地呈現出來，這恰恰也是作者內心情感的直接表達。《晴朗的家鄉(xiāng)》《歡迎你再來》則表現了苗族人好客的場景。以前，苗族人都生活在交通條件相對落后的地區(qū)，但他們卻是一個開放的民族，對外來的客人是很歡迎的，往往都會用家里最好的酒、最豐盛的食物去招待對方，這樣的待客方式是苗族人的傳統(tǒng)，表達了他們豁達、開放的文化特點?！杜省贰恫辉S掉頭看》《悠悠夏日》《給牛洗澡》等是對小孩子玩耍場景的表現。從畫面當中可以看出他們無憂無慮、自然而然的生活狀態(tài)，這是讓生活在城市的李玉輝回味無窮的場景。離開家鄉(xiāng)這么多年，兒時的伙伴也像自己一樣各有各的生活，但那些一起游玩的場景始終都在自己頭腦當中，靜靜地回味起來，其樂無窮。他說：“很慶幸自己能夠生長在這片土地上?！薄队畏健贰独砝肀成匣ā贰赌菚r候》《戴好一起飛》《開心的事兒》《夜過晨來》等是對青年人友情、愛情內容的表達。年輕人在一起約會、嬉鬧、相互幫助、分享快樂，在這片自然的土地上和諧相處。作品《喂豬之吃飽快快長》《扛釀酒具的嫂子》《踏著露珠來》《解板子》《賣豬》等是對人們勞動場景的體現。苗族是一個農耕民族，靠土地生活的他們勤勞、樸實、積極樂觀，簡單而真誠地面對生活，而這，也正是李玉輝這位從苗族大山中走出來的畫家難得的生活態(tài)度。

在李玉輝的油畫當中，對人物的表達大多是以群體的形式出現，他所表現的往往是一群人、一個民族所體現出來的生活風貌，而不針對具體的某個人。他的畫面涵蓋了苗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很強的紀實性和文獻性，是苗族文化的直觀呈現。這些場景的選擇視角非常自然、隨意，畫面中體現的都是我們隨處可見的情景，每一個到過那里的人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李玉輝說：“我的畫面，就是要讓外面的人了解西江，了解苗族?！?/p>

人物造型上，李玉輝抓住苗族人的特點，并進行了藝術的夸張，人物的身高比例較小，手、腳很大，四肢粗壯，這既符合苗族人的長相特點，也使畫面在人物造型上充滿了視覺張力，有一種自然天成的“拙”味。畫面中的人物表情，都是一種喜悅的狀態(tài)，沒有重點去對個體的表情神態(tài)做深入的刻畫，這種對表情的簡單處理也體現出苗族人簡單、質樸的情感特征。最近幾年，李玉輝開始在畫面當中嘗試用大藍大紅的純色，這樣的色彩搭配符合苗族人的著裝特點，也使明快、干脆的畫面當中充滿了“土”味。

李玉輝在鐘情于對家鄉(xiāng)人物風情表達的同時也畫了很多老家的風景，如《初春》《家鄉(xiāng)風景》《榕樹下的水牛群》《早晨的太陽》等，這些風景都來源于作者對家鄉(xiāng)的記憶和眷念，他把最真摯的情感融到畫面的一景一物當中。在李玉輝的風景油畫當中，“?！笔撬洺１磉_的一個主題，這源于他趕上了那時候“集體勞動”的尾巴，放過牛、犁過田，對牛有很深的情結。他所描繪的牛，有的剛走出圈門，有的在田埂邊吃草，有的在路上行走，有的在爭斗，一切都顯的生動、親切。牛勤勞、有靈性，這也正是李玉輝的藝術態(tài)度和生活寫照。

省美協(xié)主席諶宏微說：“當下身邊藝術界正發(fā)生著的喧鬧、浮躁似乎對李玉輝沒有一絲干擾，他只專心做一件事情——把自己學習探索的成果、把自己對油畫語言的把握，全部凝注在內心深處的那塊凈土——西江。那如苗繡一樣的絢麗，那沒有雕飾與刻畫的筆觸，那些獨特的視角，那樣一種詼諧、陶醉，那么樸實無華而又牽腸掛肚。”

李玉輝的油畫作品，表現的不僅是苗族人的生活表象，還是苗族人生存理念、民族特點、苗族文化的集中體現。他的作品為我們展現出一種樸實、積極的生命態(tài)度和人性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