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言為心聲”“文如其人”。性情褊急則為文局促,品性澄淡則下筆悠遠。這意味著作品的格調趣味與作者人品應該是一致的。
金代元好問《論詩絕句》卻認為“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寧復見為人”。藝術家筆下的高雅不能證明其為人的脫俗。這意味著作品的格調趣味與作者人品有可能是背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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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1.題目自擬,觀點自定。2.明確文體,不得寫成詩歌。3.不得少于800字。4.不得抄襲、套作。
文以載道 胡慧怡
“文以載道”出自宋代理學家周敦頤的《通書》,這是關于文學的社會作用的觀點。當時的社會把文章作為儒學文化的傳播載體。但是,我認為現(xiàn)代社會的言論自由以及文章所反映的思想觀點,更應該是作者珍視的,而不能把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僅僅當作教化工具。而文學作品中體現(xiàn)的道理,實際便是作者所感所悟。因此,“文以載道”也可以理解為“言為心聲”。
例如,當代作家路遙的作品《平凡的世界》《人生》都有極為相似的特點。作品中那些從鄉(xiāng)村走向城市的青年,也許是作者路遙生活的真實寫照。艱難的求學經(jīng)歷,繁重的務農(nóng)生涯,路遙輾轉于城鄉(xiāng)之間,他正是接受了生活的種種磨難,鍛煉出堅強的意志。而這兩部小說中的人物形象孫少平、高加林也都是在城鄉(xiāng)之間徘徊,在生活難題中做出艱難選擇的堅強的新青年一代。路遙所賦予的主人公的精神,也是他自己一直追求的。而路遙在這兩部作品中傳達的觀念,更是他對城鄉(xiāng)關系的深刻思考。
文如其人,相比路遙的苦難,暢銷書作家馮唐的文風則迥然不同。這兩位作家的文章沒有可比性,但同樣反映出他們的內心。在讀過柴靜《火炭上的一滴糖》后,我拜讀了馮唐的《萬物生長》。其文字的粗鄙世俗,令我不忍再讀。正如柴靜對馮唐的評價,他是個泡在世俗里的人,盡管他擁有對于文學的敏感,但他仍然受到非議,因為他本人也如同他的作品,只為博人眼球,找不到更深層次的思想。
所以,一個作家傾盡畢生心血而鑄就的作品,一定凝聚了他的思想、觀念、信仰與追求。文學作品里自然會有作家的影子。我們讀者沉浸在一部文學作品中,自然能感受到作家塑造的形象。歌德有句名言:“讀一本好書就是在和高尚的人談話。”優(yōu)秀作家筆下的人物總是真實飽滿的。羅曼·羅蘭的《約翰·克里斯朵夫》就是很好的例子。傅雷在其家書中提到傅聰一直以約翰·克里斯朵夫為榜樣。讀者在閱讀這些作品時自然被作家所傾注的情感所打動,更會為作家筆下的人物和作家的人格魅力折服。
不過,金代文學家元好問則認為“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寧復見為人”。有時,有些作品體現(xiàn)的特點卻不能完全代表作者的人品。這與“言為心聲”是迥然不同的觀念。支持這一觀念的作家余華則認為,不要相信“文如其人”這句老話,越是優(yōu)秀的作家越是文和人不一樣。滿懷希望的作家往往會寫出絕望之書,滿懷絕望的作家往往會寫出希望之書。他筆下的人物詭異乖戾,他卻是一個實在之人。但是,品讀余華的《活著》,我卻更加相信了“言為心聲”的觀點。的確,他筆下的福貴是驕奢荒誕的敗家子,然而在經(jīng)歷人生幾番大起大落,一次又一次親手埋葬身邊的親人而孑然一身后,福貴也老去了。小說通過出乎意料的死亡重復,更加彰顯了福貴活著的意義和難能可貴。當然,余華絕對不會是福貴那樣的人,但他在小說中表現(xiàn)出來的思想觀念確實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因此,從“文以載道”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文章的靈魂是與作者的靈魂緊密相連的,字里行間是文人墨客心中承載的對世間萬事萬物的思考與領悟。所以,文品即人品。
教師點評
首先,胡慧怡開篇提出用“言為心聲”的角度可以理解“文以載道”。接著,她分析路遙《平凡的世界》《人生》的人物孫少平、高加林,結合作家的坎坷生活,得出“路遙所賦予的主人公的精神,也是他自己一直追求的”的結論,以揭示其人品和文品的聯(lián)系。然后,筆勢一轉,論及馮唐《萬物生長》的粗俗,與上文路遙對城鄉(xiāng)關系的深刻思考,形成鮮明對比,指出馮唐作品缺少思想。之后,她列舉《約翰·克里斯朵夫》《傅雷家書》以印證她的結論:“一個作家傾盡畢生心血而鑄就的作品,一定凝聚了他的思想、觀念、信仰與追求?!绷硪环矫?,作者由元好問的名句指出作品特點不一定代表作家人品,并引用余華的觀點。但是,她卻巧妙地用《活著》,證明余華表現(xiàn)的思想觀念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結尾,水到渠成地提出觀點:“文品即人品。”因此,本文論證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層層推進,有一定的思考深度。 (周仁愛)
文章與人品 吳藝哲
《禮記·樂記》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贝笠馐钦f,一切音樂都出自人的內心。同樣,我也認為文之根源也是人的內心。
文品與人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文由心生,一詞一句的背后都有作者的影子。很多時候,作者會把對善惡、高尚和低俗的看法,有意或無意地寄托到文字中去。由此,作者的人生閱歷、情感態(tài)度、價值取向,從字里行間傳遞給讀者。這樣,一個讀者閱讀其作品時,可以表示欣賞,也可以不贊同,無形之中,仿佛在與作者交談。有的時候,你會覺得作者甚至會從書后跳到你的面前,迫不及待地與你分享他的想法。這正如歌德所言:“讀一本好書,就是在和高尚的人談話?!笔堑模瑢τ谝粋€讀者來說,讀書是他與作者溝通的方式;而對于一個作者來說,文即是他們抒發(fā)人生感悟、分享人生經(jīng)歷的好平臺。
一個擁有好人品的作者,很大程度上能寫出好文章。此處的“好”,不是指辭藻華麗、語言優(yōu)美,主要在于思想意識層面的“美”。正因為他有好的人品,他看待世界的眼光大抵是端正的、正向的、積極樂觀的。他會看到世界的險惡,但他也能追求生命中的美好。這就是所謂“人之初,性本善”吧。同樣,具備好人品的人,他可以并且愿意用一種善意而不是惡意的目光去對待、評價生活中的細小之事。這樣,他可以把遇到的挫折看作生命的饋贈,他會把這種樂觀的態(tài)度帶進他的文學世界,融入他的文字。當面對一些社會的不公正,他甚至愿意用語言或行動表態(tài)。因此,他傳遞給世人的是正能量,他的文字也許成為啟發(fā)別人的智慧火花。即使其作品沒有華麗的詞句,也會讓人的心底亮堂。
相反,一個人品不好的作家,在我看來,即使能巧妙運用文字,他華麗的辭藻背后也是空虛的。他可以為人一套,為文一套,但這樣虛偽做作的“技巧”不能讓他寫出任何真正有良知、有價值、有情感的文字。當他把寫作當成一種目的,當他需要編造一種他沒有的情感,他就已經(jīng)失敗了。為什么有人很難寫出積極向上的作品?因為他看世界的眼光很多時候是病態(tài)的。比如,網(wǎng)絡上的一些人,他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無償幫助他人的事,于是在文字中惡意評價那些“最美××”。他可以毫不臉紅地說出大話、套話來溜須拍馬,因為這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若是要他真心贊美、真心欣賞,就不是他擅長的了。由此看來,人品對于文品之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當然,文品和人品并不是完全統(tǒng)一的。比如,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岳飛的秦檜,文采就不錯;被萬人唾棄的漢奸汪精衛(wèi),文采也不錯。但是,人如其文嗎?非也非也。反而他們如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由此可見,我們不能單憑文章來評價人。社會太復雜,人人心底都有一片藏不住的欲望之海。為了名利欲望,一個作者的良知可能會泯滅。當外界的環(huán)境改變了,當一些誘惑近了,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便會動搖。先是一點點,到最后完全墮落,人品完全改變,甚至對自己不恰當?shù)男袨橐埠翢o愧疚。
反觀當下,社會充滿喧囂與騷動,一切似乎都快起來了。于是,我們很多時候不能靜下心來仔細品讀一篇文章,很多作家也沒有心情反復錘煉自己的文字。大家甘愿隨波逐流,漸漸地,真實真誠的文章少了,虛情假意反倒流行起來。于是,文字垃圾堆積成山,一些人竟讀得津津有味。我們是否該反思?無論讀者作者,我們是否應該真心誠意?當人們都在互相提防,當文章為名利拼湊而成,我們的思想是否鈍化?當這樣的人品、文品成為主流,我們的社會還會進步嗎?所以,這類行為理應受到譴責。
這么說來,文如其人,不一定成立;文不如其人,也太過絕對。只能說,文未必如其人,但是好人品、好文品還是很重要的。畢竟這個社會最需要的還是真善美。
教師點評
吳藝哲同學的這篇文章寫得縱橫捭闔,極大氣。她由《禮記·樂記》關于音樂和人心關系的名言說起,引出對文品與人品的關系的思考。她先從正面論證,提出有好人品的作者能寫出好作品的看法,指出這類作家能傳遞社會正能量的優(yōu)點。接著又從反面分析,指出人品不好的作家和一些網(wǎng)友不能寫出有良知、有價值的文字。由此實現(xiàn)了鮮明的對比論證。不僅如此,作者的長處還在于辯證地分析。她也看到了人品和文品不完全一致的情況,所以列舉秦檜、汪精衛(wèi)的例子,引導我們嚴肅地思考人品與文品的關系。最后提出在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中更需要真實真誠的文章,并清晰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文未必如其人,但是好人品、好文品還是很重要的。一個初三畢業(yè)生能如此巧妙地運用論證方法,又能辯證分析,做到思路清晰,分析深刻,確實難得。
(周仁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