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蒙
安靜下來,世界就大了,
中藥之外不需要西藥,
你完全可以忽視海洋之外的礁石,
礁石上濕潤的海苔。
一個波蘭的女詩人,從沒有寫過
大海之外的事情。她寫著家,家外的樹,
樹下的墓志銘。安靜的詩人,
從來不喜歡夜啤酒,不喜歡燒烤。
年輕時的貌美,中年時的唯美,
她收錄著記者、新聞之外的傷感。
波蘭,猶太人的波蘭,洛夫斯基的波蘭,
德語,法語,唯獨不排斥中文。
中文之美,辛波斯卡之美,
愛爾蘭之美,希尼之美。
我該如何報答這些美的使者,
來到下午的使者。
以巨大的文字之軀在體內(nèi)奔跑,
從川東跑到攀西,直到生,直到死。
在生死之間,我們平靜地呼吸。
為什么這么堅硬,比水堅硬的物質(zhì)
在清早,就開始了最新的行程。
我無比信任的兄弟,為了家鄉(xiāng)
正在四方云游。他的家鄉(xiāng)圍繞在云層之中.
一個名叫鐵山的地方,松樹不再年輕。
那些松樹啊,一直延伸,延伸到鋪子,
延伸到萬源。我的兄弟,一直不喝一口水,
他喝著通川大曲,打著酒嗝,
不親近玻窗外的山水。
無比親切,我感動萬分。
我看到的兄弟個個頭發(fā)白了,
皺紋也開始著名,我望著他們的照片,
想到明天的自己,真是可怕。
我的兄弟,還在堅硬地吸食稀粥,
抵抗提前到求的高溫。州河,鐵山南,
麻柳,石板,河市,一個個地方,
每個地名都是鄉(xiāng)親,每個地方都有腳印。
浪子,你的骨頭不再堅硬,
你的內(nèi)心有一棵巨大的桉樹,
在為那些消逝的昨天吞噬著氧氣。
一些似曾相識的小猴子在樹下嬉戲,
一些不相識的老漢也入土為安。
院子外,諸葛營一派安靜,夕光
照著萬頃松林。松濤陣陣,嗚嗚地吹來。
太陽像蛋黃,停止輸送炎熱,
懸掛在山嵐中。院子里光線充足,
核桃樹,桃子樹,楊梅樹,花紅樹,
是傍晚的陰涼之處。
孩子們跑著,他們的歡樂不是六一的歡樂,
是大地的回音,他們不知道冷熱,
只知道玩樂。夜開始降落,
熱氣消散,松濤送了高山里特有的風(fēng)聲。
我們依靠著風(fēng)的走勢搭建帳篷,
無論如何,與土地的親近是無償?shù)摹?/p>
我起床,被冷風(fēng)吹醒,體諒著這個夏天
以來
少有的寒冷。星空下,萬物靜默。
松林里的風(fēng)嗚嗚吹著,
帳篷隨時都有被吹走的危險。
星星在空中,月亮也在,云朵透明,
注視著高山上的花朵與田埂。
我起身,感到寒冷,方山之夜,
遠(yuǎn)近聞名,就這樣注視著天,
天下的生靈,是否跟我一樣感受著云南,
四川,交界之處完全是兩重天。
世間奇妙無比,我們在星空下躲避心里的熱浪,
從一開始,世界就在樹林中秘密生成。
他的父親以貧窮的方式移向每個夜晚,
世界突然安靜。他的蘭花煙刺傷著空氣,
空氣里的高山,高山上的燕麥,
受盡傷害。腹部開始鼓掌,
更寧靜的水流從龍肘山脈流過,
無數(shù)次你為父親驕傲,
父親是雄鷹,也是地窖,
父親的臉溝壑縱橫,他從沒有淚,
他的笑是陽光下刺鼻的洋芋。
山永遠(yuǎn)深褐,永遠(yuǎn)貧瘠,
就像父親的背,養(yǎng)育著汗水。
你以后來者的身份光臨這片大山,
又以祖先的名義重復(fù)著每天的路途。
我無視過你手上的傷疤,也忍受著
你身上異域的味道,這濃濃的味道
從你的隔壁一路飄來。
我坐在你身邊,你把我稱作漢族的兄弟,
我聽你講家族的榮光與死亡,
我暗下決心,視你為兄長,
你酋長的地位將寫滿今夜。星空下
胸口以下的位置,是長滿蘭花煙的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