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淡泊洪學智
洪學智將軍,細高個,身高一米八五,小平頭,清癯無須,欣欣然如玉山之屹立。
洪學智將軍性和藹,不溫不火;胸寬廣,能屈能伸。將軍說話,常以右手摸下巴,俗言俚語,風趣幽默,尤喜用歇后語。
某日,時任總后勤部部長的洪學智將軍召集各二級部長開會,有部長一問三不知,將軍不悅,曰:“怎么搞的?連鬢胡子吃糖稀——理不清辨不明。”又曰:“盲人騎瞎馬,還能走出好道道兒來?”再曰:“離我們的目標是戴著草帽親嘴——差得遠哪!”
1984年,洪學智將軍應邀訪問美國。美國主管后勤的某中將問將軍:“閣下是哪所軍校畢業(yè)的?”將軍對曰:“我是你們航空司令部畢業(yè)的。”繼曰:“對了,你們還沒有給我發(fā)畢業(yè)證書呢!”美軍中將會意,大笑曰:“將軍真風趣?!?/p>
洪學智將軍無嗜好,不打牌,不下棋,不跳舞,亦不善喝酒、不喜看戲,唯以工作為愛好。任解放軍總后勤部部長時,每逢星期六,常對部屬曰:“明天是星期天,大家睡個懶覺,九點鐘來,加個班,還有幾件事要辦?!贝稳瞻它c,將軍即到辦公室等候,部屬無有敢八點后到者。
洪學智將軍不勝酒,故每逢酒宴,常為好酒之將領“進攻”對象。故而,每逢難以應酬之宴,洪學智將軍均自備一手巾,飲酒后假以手巾揩嘴,將入口之酒復吐,動作快捷,因之“酒量”大長。
洪學智將軍善理財,且摳門。某日,將軍至某部檢查裝備,見某人少一馬,問:“馬呢?”答:“死了。”又問:“馬皮呢?”某人支吾日:“賣了?!焙閷W智將軍又問:“賣了多少錢?”答曰:“賣了五十元。”將軍曰:“不管多少錢,都要。”某人只得將私藏之五十元上繳財務部門。
洪學智將軍出任總后勤部部長時,以營養(yǎng)學之理論指導改善部隊生活,提出“斤半加四兩”之伙食標準,即保障每個戰(zhàn)士一天能吃上一斤半蔬菜和一兩肉、一兩禽魚蛋、一兩豆制品、一兩動植物油。當是時,“斤半加四兩”,全軍將士無人不曉。
1950年8月上旬,洪學智將軍奉葉劍英之命,由廣州赴北京,向中央軍委匯報工作。8月9日抵京,將軍剛下火車,忽聞“老哥(湖南稱呼)”聲,急回首,見鄧華將軍,于是戲曰:“你到車站來接我?”不料鄧華答曰:“正是,你來得太及時了!”將軍于是被鄧華“劫持”至林彪住處。林彪便餐招待,并告曰:“朝鮮戰(zhàn)局緊張,中央軍委決定你到東北邊防去?!焙閷W智將軍一愕,林彪又曰:“吃了飯就走,火車票已經買好。”將軍即打電話,葉帥聞之,甚急,然無奈。
洪學智將軍曰:事后方知,林彪次日方給當時代理總參謀長聶榮臻去信,大意云,已于電話中與譚政同志商量,他對洪學智去東北無意見,只要洪學智本人同意便可,洪學智已同意去東北任13兵團副司令職,本晚即隨鄧華去東北開會。此事,洪學智將軍于回憶錄中述之甚詳。
將軍由此臨危受命,與鄧華同赴東北,繼入朝作戰(zhàn),先任13兵團副司令員,繼任志愿軍副司令員兼后方勤務司令部司令員,并與彭德懷元帥共事。
彭德懷性情火爆,然遇洪學智則“熄火”??姑涝陂g,凡遇難辦之事,鄧華、解方、杜平等志愿軍領導均共推洪學智將軍出面,與彭總斡旋。入朝之初,志愿軍總部駐大榆洞,數(shù)次遭美軍飛機轟炸。為安全起見,洪學智將軍調一工兵連挖防空洞。
某日,彭德懷聞爆炸聲,不悅,問將軍:“瞎搗鼓什么?”將軍嘻嘻曰:“挖防空洞,保證你的安全?!迸?/p>
總曰:“我的防空,不用你管?!睂④娫唬骸袄峡?,是中央讓管的,中央有命令啊!”彭總無言。
又一日,志愿軍諸領導決定于防空洞中開作戰(zhàn)會,彭總聞之,曰:“你們怕死,你們進洞,我不怕,我就在這里?!编嚾A、解方、杜平均不敢吭聲,洪學智將軍則嘻嘻上前,軟纏硬磨,連推帶拽,將彭總拉入防空洞中。須臾,美機數(shù)架飛臨,直奔彭總住處扔下炸彈。
其時,毛澤東之子毛岸英已出,不知何事又回大榆洞,因而蒙難。事后,彭總端坐防空洞內,支頤沉思,整日無言。諺云,任勞容易任怨難。洪學智將軍任勞不遺余力,任怨不存芥蒂,有童稚之心,長者之量。
抗美援朝第五次戰(zhàn)役前,某日,前線60軍來電云,部分部隊已斷炊,請速補給。彭總見之大怒,召洪學智將軍問:“你這個洪學智,怎么搞的?”洪學智將軍曰:“糧食早已送到,可保證一個禮拜,60軍電報有誤?!迸砜偛恍?,命隨從秘書楊鳳安連夜去60軍調查。次日,楊鳳安于60軍給彭總發(fā)電日:糧食早已運到,前報有誤。彭總聞報后,取一梨遞給將軍,曰:“吃梨吃梨,給你賠個梨(禮)。”
洪學智將軍言,彭德懷元帥不會跳舞,亦從不參加舞會,唯朝鮮停戰(zhàn)協(xié)議簽字后破例一次。
是晚,中朝兩軍于檜倉地下石洞禮堂舉行歡慶勝利舞會,彭總欣然出席,端坐一旁拍手助興。數(shù)位女演員相繼至彭總前,彭總均笑而擺手,不動。后,一小女孩上前邀請,彭總躬身牽小女孩手,踱方步繞場一周,當是時,全場掌聲雷動,見之者無不動容也。
抗美援朝中,我軍長期住坑道,患雞盲眼(夜盲癥)者甚多。后取兩朝鮮偏方推廣,極為有效。其一為糖煮松針:取馬尾松針于水中煮一小時,針葉撈出,再放糖于松針水中煮片刻,連續(xù)喝六至七天,雞盲眼可愈。其二為生吃蝌蚪:將活蝌蚪置冷開水中,略放點糖,連水帶蝌蚪一起喝下,一日喝兩至三次,連喝兩至三天,即可見效。
洪學智將軍晚年,口袋里常裝一收錄兩用機,散步時喜手握兩用機聽新聞。若想到某事要辦,即大聲錄音,以備忘。
1955年,洪學智將軍被授予上將軍銜,時年四十二歲;1988年,解放軍恢復軍銜制,洪學智將軍再次被授予上將軍銜,時年七十五歲。開國將軍中兩次被授予上將軍銜者,唯將軍一人也。
(摘自《黨史天地》2015年第6期 吳東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