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新華”談調(diào)查研究

□ 文/李耐因

編者按：2015年2月，李耐因在“新時期新華社調(diào)查研究培訓研討班”做了“談調(diào)查研究”的講話，細述了他多年從事調(diào)查研究的經(jīng)歷和感悟。他謙稱，已離開工作崗位20多年，講的都是“老話”。但從這些“老話”中，我們能感受新聞工作的那些變與不變，以及怎樣繼承傳統(tǒng)開創(chuàng)未來。

深入實際:看得細

深入實際不是到了地方、到了單位就行了，要害在“深入”兩字，抓細部、抓細節(jié)，籠統(tǒng)了解不行，必須掌握細節(jié)、細部、具體事實。一篇文章都是大話空話不行，必須有細節(jié)，才能反映真實面貌。走馬觀花不行，要有真貨。

新華社國內(nèi)部有名叫張廣友的記者，后來任《農(nóng)民日報》總編輯。唐山大地震時，他最早進入現(xiàn)場，當時唐山已經(jīng)一片瓦礫，橋也斷了，鐵路擰成麻花。張廣友是趟著河進入的，發(fā)現(xiàn)街道堆滿瓦礫，活著的人沒飯吃、沒水喝，搶東西的現(xiàn)象也時有發(fā)生。張廣友將這些信息及時反映上去，對當時抗震指揮部的工作起了很大作用。地震之后，連降大雨。他只帶了塊雨布進去，餓了就啃幾個饅頭。我是半個月之后去的，當天去當天回來，只呆了一天就三四天吃不下飯，而張廣友在那里呆了半個月。

深入實際不是簡單的事情，是很艱苦的，只有這樣深入實際，才能取得有價值的信息。還有一年，河南駐馬店水庫崩塌，幾個縣一片汪洋，又是張廣友去的。他乘著小木船進入災區(qū)、報道當?shù)厍闆r。當時，河南都是土房子，一泡就塌了，有的人抱著柱子隨水漂走了，有的人跳到大缸里漂走了，有的人爬到樹上避水。蛇也爬樹，樹上的人不敢打瞌睡，還要打蛇。張廣友不是一般性地籠統(tǒng)描述，而是提供大量災區(qū)災情的細節(jié)。這對抗災指揮部很有參考價值，指揮部馬上通知下游沿河設崗、設卡救人。他吃住在船上，那時還沒有方便面。蚊子一群一群地咬人。他本來是個胖子，回來時瘦了好幾圈，背上化膿了。

國內(nèi)部文教組還有位記者叫張繼民，他跟著中國科學家到雅魯藏布江探險，丈量出世界第一大峽谷是中國雅魯藏布江大峽谷。他們一路步行，兩邊樹上都是螞蝗，一看見人來就落下來吸血，他們一路打一路走，很苦。回來后，張繼民四處呼吁。最后，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接受了他們的報告：確定雅魯藏布江大峽谷是世界第一大峽谷。張繼民對世界地理做出了貢獻。

當記者是要需要付出體力、付出心血的。莫小看這四個字：深入實際。即便在城市采訪，也要深入實際。什么叫深入實際？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抓住細節(jié)和具體事實。將來寫文章，細節(jié)是亮點，細節(jié)反映事物的本來面目。

到群眾中去:聽得全

深入實際，是看，用自己的眼睛細心觀察。而深入群眾，是聽。要調(diào)查一個事情，對有關系的當事人要采訪，對沒關系的人也要采訪；贊成的人要采訪，反對的也要采訪。領導干部、縣委書記、縣長、鄉(xiāng)長的話要聽，普通干部、老百姓的話也要聽。

不能光聽一方面的，領導人說成績多大，是不是這樣呢？外單位的人對這個單位有什么看法？兼聽則明，這也不容易。廣泛聽取各方面看法，這才叫深入。報道一些先進人物，不能光聽領導人、身邊人的話，對他有意見的人的話也要聽，你得綜合各種各樣的意見。

深入群眾也不容易。穆青，到農(nóng)民家里去，坐在農(nóng)民炕頭上，吃著刀削面，談話是非常誠懇的。只要有一點兒架子，不是很平等地、耐心地去聽，就獲得不了真實的情況。而且，并不是到群眾家里去，就能獲得真實的情況。有些人跟你說假話，有

李耐因簡介：1926年出生，從事新聞工作42年，先后參與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抗美援朝戰(zhàn)爭等多次重大戰(zhàn)役報道。1979年后，李耐因先后擔任新華社國內(nèi)部文教組副組長、組長、國內(nèi)部副主任、《瞭望》周刊第一副總編、總編輯等職務，發(fā)表的多篇通訊、評論被評為新華社社級好稿、全國好新聞。其中《不朽的友誼》《站在戰(zhàn)斗前列的人》被選入中學語文課本和速成中學語文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