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燁
常言有道:物以稀為貴,稀缺性是奢侈的一大特征。奢侈品中,時常包含一定量的短缺資源而備顯尊貴,比如稀有寶石、稀有材質,有著這些少見而又昂貴的材料,所以奢侈品便有了令人憧憬的神秘感。“也許,人類本性驅使我們對于閃亮飾品和稀有物品懷有貪念。”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早年的奢侈品有嵌滿了各色寶石的金猴和金冠(17世紀)、有上面裝點著鉆石紅寶石和祖母綠的洛可可風格葡萄牙金冠......
人們喜歡稀有材質,將之視為奢侈,除了其稀缺難覓有價值之外,特別的生成環(huán)境也讓這些材質具有奇特而美麗的色澤、花紋,像瑪瑙、玳瑁這些珍貴材質有的晶瑩剔透,有的紋路美麗而有層次。但人類對自然的不斷索取將造成資源的普遍匱乏,如果說,上述的審美因素讓人們鐘愛著稀有材質的話,那么假設其他普通材質也能做出這些珍稀品的效果呢?
策展人維爾慈巴選擇了一個用天然樹脂和頭發(fā)為原料的作品進行展出,這個作品呈現出玳瑁、牛角、熱帶硬木的視覺效果,維爾慈巴表示,“隨著人口日益增長,自然資源不斷消耗,唯一與人類增長一起繁榮的東西就是稀少而奢侈的,在這個意義上,人類的頭發(fā)就是其中之一?!鄙莩?,也應該具有可持續(xù)性。
由亞歷山大·格洛夫斯(Alexander Groves)和村上梓(Azusa Murakami)組成的英國夫妻設計組合“野豬工作室”,被冠以“垃圾拯救者”的名號,這次展出的頭發(fā)樹脂作品便出自他們之手——一組名為“Hair Highway”的精致工藝系列。用人的頭發(fā)和樹脂先做成花紋板材,再切割、重組、粘合,設計成梳妝臺、工具、梳子、盒子等物件,具有特殊紋理質感的外觀完全可以媲美稀有材料。而更為難得的是,有別于一般精于商道的作法,格洛夫斯和村上沒有將手工部分交給熟手工匠以達到效率,而是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去觀摩假發(fā)制作,并親手進行實驗,從處理頭發(fā)開始一直到熔膠倒模、切割、粘合,“那真的是緩慢的過程,但有一種令人安靜的愉悅?!彼麄冞€借用米蘭·昆德拉在《笑忘書》中的話道:“慢的程度往往和記憶深刻度成正比,而快的程度往往和遺忘的速度成正比。”
除了奢華之外,展覽作品的選擇也頗為考慮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動機以及材質使用,其中奧地利設計師卡羅爾·鮑韋爾(Carol Christian Poell)的作品便因詭異的材質運用而入選。鮑韋爾于1996年在米蘭創(chuàng)立同名暗黑系時尚品牌,其中最為著名的是那款融化鞋,通過將皮質進行獨特的染色處理后,在表層涂上類似乳膠一樣的白色涂層,從而產生一種“融化”般的奇特視覺效果。他對材料的研究與開發(fā)非常獨到,甚至可以說,他是名實驗家,他研制過半透明皮革,也常常在設計中運用毛發(fā)、馬鬃、鐵片,甚至染血的牛皮。為了在服裝中產生特殊的反光效果,他還發(fā)明了一種含15%玻璃珠的面料。
稀有的概念并不是絕對的,只是相對而言,所以物質是否稀有僅僅視乎情況而定,就像曾經是奢侈品的自行車那樣,在今天也不過是尋常物。也就是說,今天常見之物,也許在未來的某天將會變得稀缺,比如:塑料。
塑料,是石油化工產品,在工業(yè)與日常生活中得到廣泛的應用。想象一下,在未來的2052年,由于全球石油資源枯竭,塑料已經上升成為一個越來越稀缺的材料,那將是何翻景象?藝術家崔剛健的“塑料工藝師的崛起”(The Rise of the Plasticsmith)的作品就是建立在這個假設前提之下?!俺錾诖髴c的我,深深體會到石油與塑料不單單是這個城市的支柱產業(yè), 他們是這個城市最自豪的歷史?!钡偷漠a出在逐年下降,再過不久,大慶光輝的歷史可能會被遺忘。崔剛健設想后工業(yè)化時代的工人用塑料工藝品講述工業(yè)化時代的輝煌歷史,于是設計了這個晶瑩剔透的作品。經過多次的實驗制作,崔剛健終于用手動擠壓機將透明的塑料材質制作幾件家具,作品像融化的冰塊一樣的美麗,但其背后向“奢侈”提出的價值標準問題更值得深思:當人類的欲望將地球的資源抽干,連塑料兜成為一種令人垂涎的材料時,奢侈的意義在哪里?
奢侈品的材質討論帶來了關于價值與標準的相關問題,在探討中很容易就發(fā)現對價值的理解不是永恒不變的,展示中那些顛覆我們傳統認識的、那些被我們所忽視的、被我們鄙視的材質,挑戰(zhàn)著“奢侈”的概念,而我們必須認識到:稀缺,只是個相對的概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