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嚴(河南大學體育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1)
試論峨眉武術與各民族文化的融合①
趙嚴
(河南大學體育學院河南開封475001)
中華武術是歷史上各民族武術文化互相交流與融合的產(chǎn)物,在現(xiàn)代仍能起到促進民族團結、增強民族文化認同的作用。該文以峨眉武術為例,通過對峨眉武術的內涵進行界定,對峨眉武術與各民族文化的融合進行地理和歷史的分析,認為峨眉地區(qū)多民族聚居的地理環(huán)境和歷史上的一次次移民浪潮是峨眉武術能夠與各民族文化進行融合的根本原因。
峨眉武術民族文化地理區(qū)位歷史移民
“文化認同”理論近年來被廣泛應用在民族關系與民族心理等領域?!拔幕J同”是指生活在某個文化區(qū)域內的人們對其文化傳統(tǒng)、價值理念所產(chǎn)生的歸屬感,主要表現(xiàn)為人們被這種看不見的文化力量所影響,在群體內部產(chǎn)生較強的內聚力和向心力,而且這種“看不見的力量”往往比行政區(qū)域、經(jīng)濟結構等看得見的規(guī)定性更能持久、牢固地起作用,甚至起著決定性的作用。中華民族是各民族在長期的融合過程中形成的有共同文化認同的民族集合體。中華武術則是在民族融合進程中各民族武術互相學習與交流的產(chǎn)物。在儒釋道等主流文化影響下的武術,不僅在技術上而且在其文化內涵上均帶有明顯的中華文化特征,成為最具中華民族特色的文化種類之一,同時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用身體驗證和體悟的活的文化樣式。
武術的這些特點使各民族習武者形成了對武術所承載的中華文化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這種無形的情感紐帶更能起到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的作用。尤其是晚清以來,國難當頭之際,民族貧弱之時,武術的文化認同功能使國民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得到增強,中華各族兒女的愛國熱忱被強烈激發(fā)出來,以回族、滿族等少數(shù)民族為代表的一大批少數(shù)民族愛國武術家挺身而出,或為國奔走出力,或打擊侵略者的囂張氣焰,有些甚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較著名者如“大刀王五”王正誼、“神力千斤王”王子平、通臂、劈掛拳創(chuàng)始人馬鳳圖、查拳名家馬金鏢、滄州八極拳名家吳秀峰、“一代神跤”張鴻玉等。
那么,武術又是怎樣逐漸成為包括眾多少數(shù)民族在內的整個中華民族共同認同的一種文化樣式呢?這個融合過程又是怎樣產(chǎn)生的呢?本文選取峨眉武術這個拳種系列作為突破口,將峨眉武術的發(fā)展置身于巴蜀地區(qū)的獨特地理區(qū)位和歷史發(fā)展的進程之中,嘗試從區(qū)位特點和歷史移民的視角闡述峨眉武術與各民族文化的融合過程,從而為武術能夠成為中華民族的一種文化認同提供理論基礎。
以峨眉山命名的峨眉派武術是與少林、武當三足鼎立的中華武林三大門派之一。峨眉武術具有悠久的歷史,而且在發(fā)展成熟過程中糅合并融入了各民族文化元素。但關于什么是峨眉武術,學界尚有分歧。因此,該文需先厘清何為峨眉武術。
清代何崇政(峨眉山湛然法師)在其所著《峨眉拳譜》的開篇詩寫道:一樹開五花,五花八葉扶。皎皎峨眉月,光輝滿江湖。由此,峨眉武術的經(jīng)典分類方法“五花八葉說”流行于世:五花者,即流行于四川的五個武術流派,也就是豐都的青牛,灌縣的青城,通江的鐵佛,開縣的黃陵,涪陵的點易;八葉者,即峨眉派武術的八大門派,也就是僧門,岳門、趙門、杜門、洪門、化門、字門、會門。以此法界定峨眉武術最為流行,然而難免以偏概全。《四川體育史料.武術專輯》(1984年第5期)認為:峨眉二字,廣而言之,為古巴蜀之稱。因此,無論過去和現(xiàn)在,凡在四川內流傳久,根基深,具有地方風格的拳種,均屬峨眉武術。[1]擁有類似觀點的研究者多將峨眉武術與巴蜀武術互稱,仿佛兩者并無二致。然而,文化的發(fā)展是動態(tài)的,是與多重影響因素長期互動的結果,其流傳區(qū)域和影響范圍的邊界具有模糊性的特點,是不能簡單地以行政區(qū)劃來強行劃界的。雖然峨眉武術和巴蜀武術的概念不能完全等同,但毫無疑問,其所指內容會有大量的重合。綜上,峨眉武術是“起源于四川峨眉山地區(qū)的峨眉山道、僧武術與民間武術,主要流行于峨眉山地區(qū),并廣泛流傳于整個巴蜀地區(qū)乃至其它地區(qū),以峨眉命名的各種拳術、器械、功法和武術理論等武術內容和形式的總稱。”[2]也就是說,峨眉武術應有廣義、狹義之分,狹義的峨眉武術主要指以發(fā)源于峨眉山、并與巴蜀地域文化長期互動交融而形成的拳種流派。廣義上的峨眉武術更接近巴蜀武術的概念,既包括早期傳入四川地域并與其地域文化互相適應、已具有顯著巴蜀地方文化特色的外來武術拳種,還應包括從四川傳播到包括西南地區(qū)在內的川外其它地域,但具有顯著峨眉武術風格、認同并歸屬于峨眉派的武術流派。
該文所采取的乃是廣義上的峨眉武術。與少林武術相似,峨眉武術不可能是一個拳種,而是一個拳系;不可能僅在一個封閉的地域內產(chǎn)生和發(fā)展,而是在一個開放的環(huán)境中動態(tài)發(fā)展。峨眉地區(qū)特殊的地理區(qū)位,首先提供了眾多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種類,其次提供了各民族文化交叉融合的可能。作為一種對古人而言具有重要實用價值的防身自衛(wèi)技藝——中華武術而言,在這樣的地理環(huán)境中不可能不與各民族的文化產(chǎn)生融合。那么,峨眉地區(qū)究竟有著怎樣的獨特區(qū)位特點呢?
對一個事物所存在的狀態(tài)和所呈現(xiàn)出的結果進行理解,必須采取將其置身于具體的、歷史的自然和社會情境之中的方法。同樣,對峨眉武術何以能夠和各民族文化產(chǎn)生融合,就必須將峨眉武術起源和發(fā)展的主陣地——峨眉山地區(qū)的地理區(qū)位進行了解,同時還需將峨眉山地區(qū)在歷史上所經(jīng)歷的社會變遷加以考慮。
2.1獨特區(qū)位和民族構成:峨眉武術與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地理原因
峨眉山地處四川盆地西南,其所處的巴蜀地區(qū)多山地、高原、丘陵,地跨青藏高原、橫斷山脈、云貴高原、秦巴山地、四川盆地等幾大地貌。在這片產(chǎn)生并流傳峨眉武術的廣袤土地上,生活著彝族、藏族、羌族、苗族、回族、蒙古族、土家族、傈僳族、滿族、納西族、布依族、白族、壯族、傣族等共55個少數(shù)民族,少數(shù)民族人口共有490余萬。其中我國第二大藏區(qū)、最大的彝族聚居區(qū)和唯一的羌族聚居區(qū)均在此地。若追溯歷史,許多少數(shù)民族都有尚武傳統(tǒng)。如古巴蜀族的尚武之風就可謂源遠流長?!度A陽國志·巴志》載:“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著乎尚書。巴師勇銳,歌舞以凌人,前徒倒戈?!蔽渫醴ゼq用巴蜀之師,足見巴蜀族自古便好習武藝,英勇善戰(zhàn)?,F(xiàn)如今,從各民族的風俗活動中,仍然可見武術的蹤影。賈奇?zhèn)b等認為,從丹巴藏族風情節(jié)開幕式后的民間娛樂活動、土家族喪葬期間所跳的武喪舞、青羊宮廟會上的武術活動等可以看出,巴蜀地區(qū)的武術與風俗活動有著密切關系。[3]這表明,主要流傳于巴蜀地域的峨眉武術流派,其影響已深入民間,并與各族百姓的風俗活動產(chǎn)生了一定程度的融合。
1983年國家體育總局對四川峨眉武術進行挖掘整理的結果顯示,峨眉武術目前有68個拳種和門派,1093個徒手套路,518個器件套路,41個對練套路,276個練功方法和14個技擊項目。數(shù)量龐大的峨眉武術體系絕不可能在一個封閉的區(qū)域內產(chǎn)生,絕不可能被一個民族所創(chuàng)造,更絕不會被一種地域文化所孕育,而是在古老豐厚的巴蜀文化的浸染下,產(chǎn)生于道教和佛教的共同圣地峨眉山的武術文化,與由移民等重要因素所帶來的其他地域與民族的武術文化相互碰撞、借鑒、交匯、融合,在巴蜀大地各民族習武群體傳習演練的過程中逐漸發(fā)展形成的。峨眉武術,作為一個具有強大文化凝聚力的文化符號,在促進四川境內乃至西南地區(qū)各民族文化互相交流與融合方面有著獨特的歷史貢獻。
2.2歷史大移民:峨眉武術與各民族文化融合的歷史原因
峨眉武術發(fā)祥地峨眉山及其所處的巴蜀地域,在歷史上曾發(fā)生過數(shù)次較大規(guī)模的移民活動??梢哉f巴蜀文化發(fā)展與變化的歷史主線便是移民,而峨眉武術發(fā)展變化的最重要的歷史背景也是移民。在一次次的移民浪潮中,最為著名的移民活動是“秦漢大移民”“湖廣填四川”。秦漢之時,眾多西北部和云貴地區(qū)移民流入蜀地,使蜀地民族成分變得復雜起來。巴蜀地域文化不斷吸收其它民族文化的特質,至宋代,各少數(shù)民族與漢人長期雜居,文化上已漸趨融合。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兩次“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浪潮再次改變巴蜀地區(qū)的民族版圖,大量湖廣人(湖南湖北)以及廣東、廣西、陜西、貴州、河南等地移民入川,清代福建、江西、云南、貴州等地居民亦有遷入,使四川地域文化深深地打上了移民這一歷史事件的烙印。移民浪潮對巴蜀地域的武術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如川東(重慶)、川西(成都)兩個地區(qū)的武術風格有明顯不同,即或與兩地移民來源顯著不同有一定關系[4]。以少林拳為最典型代表的外來拳種隨著移民被帶入蜀地,并與巴蜀原有拳種互相交流與影響,在巴蜀特有的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下,發(fā)生了適應性變革,最終融入峨眉派武術體系之中,大大豐富了峨眉武術的內容,拓展了峨眉武術的傳播范圍和影響力。如峨眉“五花八葉”中的僧門拳,原系少林武術,在蜀地民風、原有武技、川人身體條件、所處自然環(huán)境等多重因素影響下,雖仍保持著少林拳的原貌,卻已具備了諸多地方特色而與中原地區(qū)的少林武術有所區(qū)別:如四川僧門拳套路中基本無腿法,而上肢動作較多。這是少林武術與巴蜀文化相融合的歷史見證,也是移民文化對峨眉武術文化影響的結果。
“巴蜀文化是中國最富于包容性的地域文化之一。巴蜀歷史上有七次大移民,來自全國各地的移民群體,使四川成為一個各民族大融合的移民社會,移民帶來中原文化、楚文化、吳越文化、嶺南文化和閩南文化等,從而豐富和發(fā)展了巴蜀文化。峨眉武術正是巴蜀文化的一個縮影?!盵5]峨眉武術正是在歷史移民所帶來的川外異質文化與巴蜀文化的無數(shù)次碰撞與融合的背景下,在這個移民社會里被諸多民族共同傳習發(fā)展而逐漸形成的。因此,積極擴大峨眉武術在四川乃至西南地區(qū)的影響力,發(fā)揮峨眉武術在促進民族團結方面的文化功能,是值得峨眉山地方政府和武術管理部門深思的一個問題。
通過對峨眉武術存在和發(fā)展所處的地理和歷史條件的梳理,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峨眉武術的多姿多彩是和峨眉地區(qū)所處的多民族聚居區(qū)這樣一個獨特的地理區(qū)位分不開的,峨眉武術是各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共同享有的一種文化遺產(chǎn);峨眉武術是在歷史上的一次又一次移民浪潮中不斷與外來的各民族武術不斷碰撞、不斷交流所發(fā)展而來,是民族文化進行融合的一種歷史的見證和活化石。繼續(xù)充分發(fā)揮峨眉武術這一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chǎn),對于促進西南各民族之間的團結,增強各族人民對中華文化的認同,都具有深遠的意義。
[1]四川武術挖整小組.四川體育史料(武術專輯)[M].四川體育史料資料編輯部出版社,1984.
[2]王亞慧,代凌江.試論峨眉武術的起源及對“白猿起源說”的質疑[J].成都體育學院學報,2010,36(5):51-54.
[3]賈奇?zhèn)b,沙川華.巴蜀地區(qū)環(huán)境與武術拳種特色探析[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11,37(5):851-854.
[4]陳振勇,溫佐惠.論歷史移民對巴蜀武術文化發(fā)展的影響[J].廣州體育學院學報,2007,27(6):42-45.
[5]代凌江.峨眉武術分類問題的現(xiàn)狀研究[J].山西師大體育學院學報,2008,23(2):79-82.
On the Integration of Emei Wushu and Cultures of Minorities
Zhao Yan
(PE Department of Henan University,Kaifeng Henan,475001,China)
Chinese Wushu is the product of many minorities’ Wushu culture and the integration and communication of them still serves to enhance the union of Chinese nation and strengthen the cultural identity as well. This paper takes Emei Wushu as an example and defines the concept of Emei Wushu. After analyzing the integration of Emei Wushu and other minorities’ culture geographically and historically, this paper holds the opinion that different ethnic groups inhabiting together and the immigration waves in the history are the most fundamental reasons account for the integration of Emei Wushu and other minorities’ culture.
Emei Wushu;minorities’ culture;Geography;Historical Immigration
G852.9
A
2095-2813(2015)01(b)-0219-02
趙嚴(1989—),男,漢,河南洛陽人,河南大學體育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武術文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