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衛(wèi)

在一元模式下，非公資本以千億資本僅僅獲得不超過30%的話語權。但是，將中石化銷售公司作為戰(zhàn)略型國有企業(yè)，如按前述多元模式劃分話語權，非公資本的話語權為42.9%

搞好中小國有企業(yè)，發(fā)力點是提高活力，積極發(fā)展非公資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業(yè)，通過制訂保障國有資本的控制力與影響力的國有資本權利清單，釋放民營資本的活力因子。對于大型和特大型的國有企業(yè)的“混改”，其著力點在于完善公司治理，建設規(guī)范、有效的治理結構與治理機制。也就是處理好控制權與話語權、決策權與經營權的關系，即大股東與小股東、董事會與經理層的關系，并最終落實到分紅權上。

在決策權與經營權方面，以建設規(guī)范董事會試點為核心，逐步理順了兩者關系；但在以發(fā)展混合所有制為抓手的所有權改革層面，因沒有理順控制權與話語權的關系，導致過多糾纏于“所有權”，大型和特大型國有企業(yè)不敢改，非公資本不敢進，嚴重影響了國有企業(yè)深化改革的步伐。

亞投行的成功經驗

目前，無論是已經上市的國有控股企業(yè)還是正在試點的中央企業(yè)，仍然是一股獨大。非公資本難有話語權，讓其望而卻步。究其原因有兩方面：一是由大型和特大型的國有企業(yè)的資產規(guī)模導致的；另外一個就是我國基本經濟制度決定的。

知名民企福耀玻璃集團董事長曹德旺曾公開說，不敢參與諸如中石油、中石化這樣的央企“混改”。他當時打了個形象的比喻，說：“你抓一頭鯨扔到鍋里，叫我撒一把鹽巴下去，我沒有那么多錢買鹽巴啊。它的本錢太大，我的太小。比如說它增資，動輒增資1000億，我能占多少股份呢？我沒有錢，我也不敢?！绷硗?，我國基本經濟制度的決定因素，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國有企業(yè)特別是中央管理企業(yè)，在關系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主要行業(yè)和關鍵領域占據支配地位，是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在我們黨執(zhí)政和我國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經濟基礎中也是起支柱作用的”。這從側面說明，國有資本對某些領域國有企業(yè)的控制權是不可能放棄的。

然而，國有資本的控制權與非公資本的話語權就是完全對立的嗎？顯然不是。要保障非公資本的話語權，關鍵在于設計好大型國企混改時，各類資本在股東會層面的話語權，也就是投票權安排。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的投票權安排就很值得借鑒。

亞投行的投票權由股份投票權、基本投票權以及創(chuàng)始成員國享有的創(chuàng)始投票權三部分組成，形成了結構化的動態(tài)投票權安排。今年6月底，亞投行的57個意向創(chuàng)始成員國代表簽署了其基本大法——《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協(xié)定》（協(xié)定）。根據協(xié)定的規(guī)定，股份投票權等同于每個成員的股份數，持股比例越高，股份投票權越高；基本投票權占總投票權的12%，由全體成員平分，包括新納入的成員，只要有新成員加入，所有成員的基本投票權就會被稀釋；創(chuàng)始成員國還享有每國600票的創(chuàng)始成員投票權，基本投票權和創(chuàng)始成員投票權占總投票權的比重約為15%。如此，各參與國家都會有相應的話語權，而不僅僅取決于股份比例。

另外，亞投行在決策機制上，也有結構化的安排。協(xié)定規(guī)定，理事會的決策機制采用簡單多數、特別多數和超級多數三種類型。簡單多數指投票權的半數以上；特別多數指理事人數占理事總人數半數以上，且所代表投票權不低于成員總投票權一半的多數通過；超級多數指理事人數占理事總人數三分之二以上，且所代表投票權不低于成員總投票權四分之三的多數通過。

亞投行通過結構化的投票權與決策機制設計，使得參與各方取得了更加公平的話語權，最終讓中國主導發(fā)起的亞投行的朋友圈人數擴大到57個。因此，要真正讓非公資本有興趣、無顧慮、放心地參與大型國有企業(yè)的混改，其就要得到相應的話語權。沒有話語權、被動參與，會讓很多非公資本有后顧之憂。

混改投票權設計

在建立規(guī)范董事會的企業(yè)中，股東最為核心的權利分為三類：控制權、話語權、分紅權?？刂茩嗯c話語權的關系是公司這一市場主體的最高權力安排，直接影響決策權與經營權的關系。話語權的安排，在法律上主要是通過投票權來體現(xiàn)，因此，話語權設計即投票權安排。

在一元模式下，決定公司的控制權與話語權是股權結構，即股東的股權比例。然而，在“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的多元要素資本模式下的混合所有制企業(yè)中，就不能將股權比例作為唯一確定公司的控制權與話語權的因素了。就像亞投行，不能單一以各國出資來分配話語權，而要進行結構化的投票權安排。

一般來說，混合所有制企業(yè)，在股權結構中包含的三類“資本”，可成為話語權分類的基礎。國有資本，不僅僅是興辦國有企業(yè)“彌補市場失靈，向全社會提供私人資本不能或不愿意提供的公共產品和服務”，還是“宏觀調控”與“提升國家競爭力”的政策工具，兼顧保值增值；集體資本，是勞動者利益共同體員工為主的人格資本的集合；非公資本，主要是以保值增值為目標，是人格化程度最高的資本，背后也意味著企業(yè)家的冒險精神。

基于此，可采取多元模式設計話語權與控制權。無論是現(xiàn)有的大型和特大型的國有企業(yè)的混改，還是新設方式發(fā)展混合所有制企業(yè)，控制權與話語權分配的結構可分為三部分：公共政策投票權、人格資本投票權、貨幣資本投票權。例如，針對現(xiàn)有商業(yè)類國有企業(yè)的混改，根據國有企業(yè)分類，可確定三類投票權的權重。

大型國有企業(yè)分為商業(yè)類與公益類，如表所示，其中商業(yè)類可細分為：壟斷型、戰(zhàn)略型與一般競爭型三種。因而，對商業(yè)類國有企業(yè)進行混改的話語權進行結構化安排，投票權不僅與其持股比例有關，還與其他要素相關，即不同資本的所有者身份。同時，這三類投票權的結構的權重，還需進一步細分商業(yè)類國有企業(yè)來設定。

可見，在前述投票權結構安排下，對國有資本來說，壟斷型國企混改不會喪失控制權，戰(zhàn)略型的國有企業(yè)混改擁有一票否決權。對非公資本來說，在壟斷型和戰(zhàn)略型國有企業(yè)混改后無論股權比例多少，其至少獲得15%以上投票權，而在一般競爭型的國有企業(yè)混改后，國有資本無論持股比例多少，不會形成絕對控制，而非公資本有一票否決權。

那么，對混改下的多元模式話語權結構安排，在我國《公司法》框架下如何實現(xiàn)呢？對于有限公司，可以通過在公司章程中約定同股不同權的方式實現(xiàn)；對于股份公司，因《公司法》規(guī)定同種類的每一股份應當具有同等權利，因而在混改過程中，各類股東可以通過協(xié)議實現(xiàn)，例如投票權協(xié)議等，在上市公司中，亦可作如此安排。

與分紅權激勵相容

分紅權方面的設計也不能忽視，以實現(xiàn)話語權與分紅權的激勵相容。

建議對商業(yè)類國有企業(yè)設定凈資產基準收益率，收益率從高到低分為五類，并作為有關部門的宏觀調控工具。如混改后企業(yè)的年凈資產收益率超過其所在類別的凈資產收益率基準的，其超過部分的收益，非公資本可按前述的話語權比例進行二次分配，進而保障其行使話語權的積極性。例如，新加坡淡馬錫近40年來，年均凈資產收益率超過18%，其激勵機制功不可沒。

以中石化銷售公司混改為例，在結構化方式劃分話語權，可以將話語權分配更均衡。2014年9月12日，中石化銷售公司與25家境內外投資者簽署了《關于中國石化銷售有限公司之增資協(xié)議》，非公資本以現(xiàn)金出資共計人民幣1070.94億元，獲得混改后中石化銷售公司29.99%的股權。在一元模式下，非公資本以千億資本僅僅獲得不超過30%的話語權。但是，將中石化銷售公司作為戰(zhàn)略型國有企業(yè)，如按前述多元模式劃分話語權，非公資本的話語權為42.9%（33%+33%×29.99%）。當然，國有資本無論股權比例降低到什么程度，將獨占擁有34%的話語權，也就是擁有相對的否決權。同時，如果其凈資產收益率超過基準收益率，非公資本股東的回報也是巨大的，國有資本的回報也將大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