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德

編余瑣談

沈飛德

10月18日，我赴上海奉賢區(qū)瀕臨東海的濱海古園，參加朱維錚老師的骨灰安葬儀式暨上海電視臺紀錄頻道《大師·朱維錚》(上、下集)首映式。那天，我見到在復旦歷史系求學時的多位老師，聆聽他們對一位著名歷史學家的深情緬懷。每人還獲贈一本剛剛由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朱維錚作品”之一《序跋集》。我一向很喜歡這種開本不大，裝幀設計簡潔而高雅的書。記不清是哪位介紹說，這本書有個遺憾，朱老師為傅杰《辛亥先賢詩文選》寫的代序，因出版社的原因，最后沒能收錄。不過，在朱師母的堅持下，目錄中還是保留了存目。我翻看了書，果然目錄最后有“存目”一欄，下面孤零零的一條。當時，手捧散發(fā)著油墨香的新書，心情復雜。我又注意到，全書前面插頁僅收了兩張圖片，一張是朱老師晚年儒雅灑脫的照片，另一張就是《〈辛亥先賢詩文選〉代序》手稿的首頁。編者如此安排，益使我想拜讀朱老師這篇出版社心存顧慮不同意收錄的序文，探究一下它的“廬山真面目”。

《序跋集》收錄朱老師一生的序跋文字。朱老師的弟子李天綱教授寫了長序，對其恩師的學術生平與成就作了全面介紹，文末還特意交代該書收錄的最后兩篇書序，一是為上海電視臺王韌、秦敏、徐冠群等編導《大師》欄目寫的《大師》百集序；二是為傅杰選編《辛亥先賢詩文選》做的代序。這兩篇序都是朱老師在他最后歲月里艱難寫就。而為《辛亥先賢詩文選》寫的代序，是他學術人生的最后一篇序文。

前段日子，我向負責《序跋集》分類、編序、鑒別并作序的李天綱教授要來了《〈辛亥先賢詩文選〉代序》。傅杰教授選編的《辛亥先賢詩文選》一書早在2012年初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朱老師的序文寫于辛亥革命百年紀念前夕，其時他已身患重病，為踐行替選本作序的承諾，他抱病提筆，最后寫道：“罹病逾年，握筆為難，草此小文，即耗時一周，已失信于傅杰教授。只好貽讀者以草率之譏。倘蒙指正，將至感?！弊x來令人動容。我關心出版社要求刪除的究竟是什么內容，李天綱教授在發(fā)我郵件時，特意用紅色作了標示。我認真閱讀全文，更是對在出版社看來必須刪除的三處內容反復閱讀。這三處內容主要涉及對孫中山以及他所領導的辛亥革命功績的評價，盡管他所持觀點我不能完全認同，但我認為在提倡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的今天，朱老師的這短短的幾百字的獨到之見，根本談不上“出格”，出版社有無必要自以為堅持遵守出版紀律，以求所謂萬無一失而給編者與作者親屬以及廣大讀者留下遺憾的做法，值得商榷。我見“編輯說明”中有一條說：“為尊重先生之著述，除個別錯字外，所有原文一律不加改動?！笨梢姡幷叩乃悸肥置鞔_，如按出版社的意見處理，顯然有違編輯體例，更不符合朱老師治學做人的一貫作為。在出版社與編者難以達成共識的情況下，雙方最后采取以“存目”方式處理。但如此做，問題終究沒有解決，否則書中就不會出現(xiàn)李天綱教授的序文與實際內容明顯不符的“紕漏”了。

像朱維錚老師《序跋集》這樣的遺憾，據(jù)我所知，并非個案。但愿這樣的遺憾，今后不常有，有一天不再重現(xiàn)。我想，這決非是癡人說夢的奢望，而應當是我們努力實現(xiàn)的中國夢的一部分吧。

（2014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