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君
三千弱水,取其一瓢飲。而一壺春水,貯秋月,涵竹影,無論驚濤拍岸,無論湖光瀲滟,都品之于半甌泛綠閑云里,數片含黃香雪中的茶煙一縷、云淡風輕。都市的生活,將因此而更美好。
2015年,集合宜興紫砂大師的名家制壺,與名人畫壺,邀請海上諸位書畫大師與制壺高手、藏家攜手合作的精品壺韻。
紫砂壺,金玉之砂;文人書畫,筆墨之意。自宋代到明清,二者因緣際會,漸漸珠聯(lián)璧合。傳說當年蘇東坡駕一葉扁舟,悄然駛入太湖,從此推波助瀾,牽連夙緣。傳說他在蜀山腳下講學,提倡“飲茶三絕”,即茶須陽羨茶,水要金沙泉,壺須紫砂壺。
后來的宜興人向東坡先生致意,喜歡用一種叫“東坡提梁壺”的款式,三叉提梁的構造便于擱在竹爐上煮水,亦有林間野炊之豪情與風雅。此時此境,松風竹爐、提壺相呼,極盡文人疏放逍遙之意。
由此,從壺的初創(chuàng)時期開始,就以如此蕭散風雅的畫面與文人結緣。到了明代正德、嘉靖年間的供春,更把紫砂壺從粗陋拙樸的手工制品推入古藏雅玩的門類,于是有了“供春之壺勝于金玉”之說。再到明代萬歷至清順治年間,時大彬千奇萬狀信手出,特別是結識太倉王世貞、松江陳繼儒之后,尤感文氣入懷,將當時流行的大壺改為小壺,做成玲瓏剔透的掌上珍玩,甚合文人心意。
而后由清康熙年間的陳鳴遠再到顧景舟,當中經歷了陳曼生和楊澎年,后來又由梅調鼎召領任伯年、胡公壽、徐三庚、何心舟等聲名顯赫的文人群體參與其中,使得紫砂器的發(fā)展通道始終沾染著濃郁的文人氣息,格調不俗。
文人們雅尚茗飲,各擅勝場,或參與設計,或題銘其上,甚至親自捉刀,以俊逸的刀法,在壺上鏨刻或雄奇或清雋的題句,因而“壺隨字貴,字隨壺傳”。更有描繪契合茶壺本身意境的畫面,以寄托行云流水之性情。明清至民國時期的紫砂壺,由于文人的參與,漸漸演繹成傳承歷史文化的載體,浸潤著書香與畫韻。
想那才高氣傲的徐文長,僅僅為了尋覓一把稱心稱手的紫砂壺,便專門從紹興跑到宜興,寫下了“青箬舊對題谷雨,紫砂新罐買宜興”的詩句。
千年彈指一過,紫砂壺發(fā)展到今天,更是推陳出新,名家輩出。乙未年末,浦東新區(qū)政府配合浦東文化藝術節(jié),將千年紫砂工藝與博大的海派文化進行完美對接,邀請陳佩秋、韓天衡、徐建融、高式熊、劉小晴、周慧珺、程多多、樂震文等海上書畫大家,分別在大師之作的紫砂壺上題銘、繪畫,文人的修養(yǎng)氣質,加上藝人的稟賦,在堆、雕、塑、捏諸多技藝的組合與詩書畫藝的映襯下,形成文人紫砂壺既淳樸典雅又精致玉潤的特征,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雖由人作,宛自天工,成為浦東文化乃至海派文化的一大特色。
比如韓天衡先生的鏨刻梅花壺,全壺圓潤如玉,嘴和把與壺身天然契合,達到“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佳境。只見嵌蓋分合適度,恰到好處,腴潤的嘴與流暢的把虛實對應、氣脈貫通,堪稱手制技藝之經典。而韓先生筆下的梅花木清而花肥,神完氣足、頓挫有韻,雖為插瓶清供的離干小枝,而洋洋灑灑,朵朵花開淡墨痕,名家書畫與壺相映成趣,足以百代流傳。
又如徐建融先生題銘“一壺春雪”,一把提梁勢如長虹,圓中帶方,而壺體篤實,真氣貫注,大有“周接四海之表,浮于元氣之上”之致。徐先生“一壺春雪”四字,行神如空,行氣如虹,筆精墨妙,清氣拂人,令人有塵外之想。
其他諸位大師的手制文人壺,方非一式,圓不一相,兼具韻致、妙思、哲理與天趣,加上海派書畫大家的筆走龍蛇、墨氣縱橫,各派大師聯(lián)手,異彩紛呈,成為海派畫壇之盛事。
良壺配佳茗。有一句流傳千古的禪林法語只有三個字:“吃茶去”,明代著名書法家黃道周曾說:“寧可一日無米,不可一日無茶?!蔽娜撕貌?。
此次云南普洱茶引進浦東,亦有前緣。浦東與云南一直是友好城市,當年浦東第一批知識青年插隊落戶到云南,揮灑汗水與淚水,灌溉了一方熱土,也建立了文化的橋梁。這一次浦東文化藝術活動,再一次延續(xù)兩地文化鏈接。執(zhí)壺在手,云在青天,汲泉煮茗,水光瀲滟,此中清趣,故難與俗人言矣。
名士名工,相得益彰。此次海派書畫名家的參與,必將文人紫砂創(chuàng)作導入新的境界,成為海派文化之亮點,并將傳之久遠。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