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永兵
如果有人問我生命是什么,我無法輕易斷言這個答案,因為每個人對生命的詮釋和注解都是不一樣的。生命無常,有時它堅若鋼鐵,硬若磐石,歷經(jīng)滄桑磨難而依然傲立不屈;有時它又脆弱得像一朵嬌嫩的花、像一個即將滑落的花瓶,經(jīng)不起任何磕碰和吹打,甚至一個小小的疏忽和意外。對于這個至理我感觸得很深很沉,就在上蒼托付那幼小的生命于我的那一刻開始……
涼風撩撥著午夜,災(zāi)難便趁此垂臨,悄然定格在呱呱墜地的小生命體上。從此,天空失去湛藍,大地不再寬闊。三年襁褓生活,不問人世冷暖,不懂雨過天晴,不知家以外還有一個紛呈的世界。觸心叩問,血液劇騰,良知激蕩。于是,遵從著那位陌生而心懷好意的病患兒的母親“不管別人怎么看,只要做父母的對自己的孩子的態(tài)度始終如一就夠了”這一諍言,我利用假期踏上漫漫而茫然的求醫(yī)路去尋找一把能開啟孩子命運之門的鑰匙。
數(shù)九寒天,當南方還只是微有涼意時,北方早已是雪花狂舞,寒風肆虐,石家莊的冬天可真冷啊,冷得連大地似乎都在顫抖,冷得連空氣似乎已凝固,整個世界里似乎唯有負載著孩子的這顆心是熾熱的。踩在異鄉(xiāng)那“咯吱、咯吱”脆響的雪地上,呆望著異鄉(xiāng)那白茫茫的陌生天地,內(nèi)心無措倉惶,歸宿何方?看著漫天旋轉(zhuǎn)飄飛的雪花,妻子若有所思,指著說:生命真是個奇跡,不管再渺小的東西,都有它最美的地方,只要不輕易地關(guān)上夢想的閥門。是啊,尋夢的路才起步,千萬也別被冰封了心。
或許,劫難的孩子注定著要遭受罪孽——高壓氧艙里,3 歲的孩子隔著密封的玻璃罩投向父母的那種驚恐絕望的眼神;被扒光衣服后在幾個大人的按壓下,從頭到腳扎滿銀針時撕心裂肺的哀號聲;“埋線”時為保證治療效果,在不使用麻醉藥的情況下將火香一樣粗細的藥捻強行穿進孩子稚嫩的皮膚時的痛楚;“分腿”時兩條腿被醫(yī)生強行平按成180 度后,孩子鐵青的小臉上豌豆一樣大的汗珠……每當這時,我總?cè)滩蛔∧欠菅獫庥谒慕g痛,躲到一邊偷偷地拭淚,但等孩子治療一結(jié)束,又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鼓勵孩子一定要堅強。歲月遷徙,7月的廣州非同尋常,訓練室里更是炎氣蒸人,訓練的難度不言而喻,孩子有些受不了這種強化訓練了,哀求著:爸爸,我們還是回去吧,冬天再來??粗⒆訚M臉淚汗交加,我咬緊牙關(guān)對她說:冬天太冷,夏天太熱,今生今世老天是永遠不會給我們一個舒適的機會的,要記住我們必須與天地抗爭,與命運搏擊,與時間爭搶,堅持就是勝利,爸爸希望你能頑強!我知道她根本不理解我話里的意思,努著嘴很失望的樣子。
守望著心中的那盞明燈,生命的航向就更明了。每當夜幕降臨,華燈放彩,街上綽綽人流都在忙乎于消遣白日的疲倦之時,步行街上孩子蹣跚的身影又開始了新一輪生命的洗禮。步步挪移,步步垂艱,深深淺淺的腳印踏踩的滿是愛的甘露。從家到國稅局門口僅400 米遠,這短短的路程孩子卻要耗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陪著她,一路走走歇歇;我鼓勵著她,一路糾正姿態(tài)。那不知疲倦的叮嚀伴著血濃于水的親情,飄灑在步行街上的每一方寸土地上。街上行人何其之多,但我們從不去理會世間有多大,也不管周圍的一切會有多么的混亂與嘈雜,更無暇顧及旁人的冷眼和閑言,抑或是同情與憐憫。累了原地蹲著,摔了爬起來還有希望!來回的路很短很短,心路卻一直在綿長!街上燈影昏黃搖曳,心燈卻一直專注耀眼!
我們輾轉(zhuǎn)在外南北顛簸,在尋尋覓覓中堅守著這個殘缺的生命近十年,其間曾經(jīng)多少次跌倒又爬起來,曾經(jīng)多少次心碎又復(fù)愈,曾經(jīng)多少次沉眠又蘇醒,尋夢之路依然很長很長。一路荊棘載途,舉步維艱,好在一路有著眾多好心人為我們劈荊斬棘,給我們盡心攙扶,為我們鋪就了一路愛的芬芳。有愛的陪伴,脆弱的生命不再孤獨;有愛的陪伴,脆弱的生命重現(xiàn)頑強;有愛的陪伴,脆弱的生命又充滿生機和希望。牽著好心人的手我們順利地蹚過一條條河、跨過一道道坎,征途中即便遇上風沙和雨雪我們也不再猶豫彷徨。
十年風雨兼程,寬實的臂膀一直是呵護這殘缺生命的大山;十年一如既往,讓這朵嬌弱的生命之花即便在嚴冬也依然綻放;十年義無反顧,即使前程渺茫,也要牽手信念,希望就不再遙遠。只要肯付出點點愛心,我相信脆弱的生命也將變得更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