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冬　婁　逸

中國大陸院線的電影重映現(xiàn)象分析

王冬冬婁逸

針對中國大陸院線的電影重映現(xiàn)象，解析當下內地電影市場中的電影重映方式，并從懷舊消費的角度解讀重映對于觀眾情感的喚起機制，闡述重映電影所生成的新意義，并希望電影重映方式的優(yōu)化對于國內電影產(chǎn)業(yè)的優(yōu)化能有所啟示。

電影重映懷舊電影院線

近年來，國內院線的兩個現(xiàn)象成為備受關注又值得玩味的話題。一個是國產(chǎn)電影在國內院線取得的票房佳績，僅在過去的2014年，中國銀幕總票房就達到了296.39億元，觀影人數(shù)達到8.3億①；另一個是海內外眾多影片的重裝重映，無論是《大話西游》的原裝再現(xiàn)，還是《泰坦尼克號》的技術升級，都在線上、線下形成了話題效應，而影片重映現(xiàn)象所形成的一條新的衍生價值產(chǎn)業(yè)鏈以及其背后的對影片的重構方法不僅喚起了第一次散場之后就被雪藏在觀眾心靈深處的電影首映時的震撼、新奇、感動或者遺憾的記憶，而且成為行業(yè)淡季刺激票房的一種行之有效的手段，在不付出更多成本的同時，活躍了電影市場，延伸了電影的價值鏈。

1995年，《大話西游》在內地上映。時光荏苒，在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的愛情故事誕生了20年之后，《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與《大話西游之大圣娶親》于2014年10月24日又一次在中國內地院線上映。這一消息刺激了無數(shù)周星馳迷暢想著要在大熒幕的光影中看到曾經(jīng)的自己，重溫往昔的歲月。不過，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影片上、下兩部在24日上映當天排片量不足4%，并且均沒有黃金時間場次。周末三天大約取得了1300萬的票房，場均上座率超過50%②。由此可見，《大話西游》此次重映只在全國市場中占據(jù)很小的比重，雖然上映之前網(wǎng)友們紛紛喊出“還星爺一張電影票”的口號，但這樣的復映還是有點冷，也并未在網(wǎng)絡媒介環(huán)境中掀起如預期般的懷舊狂潮。況且，這一張遲到了20年的電影票并沒有進入周星馳的腰包，而是收入了華夏電影發(fā)行公司的囊中。較為稀少的排片量其實是有意為之的“饑餓營銷”法，雖然《大話西游》上、下兩部的最終票房共計僅約2500萬人民幣，但這樣沒有技術升級成本支出，僅憑少量宣傳費用啟動的電影重映方式還是帶來了令電影發(fā)行方滿意的收益。從這個角度而言，《大話西游》的重映實現(xiàn)了電影商業(yè)價值的延伸，同時也讓創(chuàng)作者有了提升作品品質的更大動力。隨著電影誕生120年的來臨，電影藝術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百余年時光里，一代代電影創(chuàng)作者留下了巨大的影片資源，經(jīng)典是可以被復看而不衰的，這也為對電影重映的探討提供了廣闊的話語空間。

一、電影重映的三種方式

2014年10月13日，由藍天工作室制作、二十世紀?？怂拱l(fā)行的動畫片《冰河世紀2》以3D制式在全國公映。然而這并不是第一部再次登上大銀幕的好萊塢影片。在此之前，《阿甘正傳》《捉鬼敢死隊》以及《亂世佳人》等經(jīng)典佳作也都有重映的經(jīng)歷，只不過它們的重映版本并沒有在中國大陸院線發(fā)行。盡管這些重映的影片都不是華語電影且不再大陸再次上映，但不代表中國的觀眾就沒有機會在影院里看到經(jīng)典的老電影。從上、下兩部的《大話西游》，到其后于去年12月31日重映的《功夫》，甚至2013年剛剛上映的電影《一代宗師》，也在今年初以3D制式再上一次大銀幕。電影重映在一個影視內容市場上并不缺貨的時代成了一道逆常理的景觀，這種新舊爭寵，各展風騷的現(xiàn)象是電影研究者無法回避的。細數(shù)一下，目前我們看到的電影重映方式主要有三種：

第一種電影重映是借助電影制作技術的發(fā)展進行視聽升級的再映。具有代表性的國外影片有3D版的《冰川時代2》《泰坦尼克號》，以IMAX形式重映的《阿甘正傳》等。而在華語影片方面，此前以3D制式重映的有王家衛(wèi)的《一代宗師3D》以及周星馳的《功夫3D》。3D無疑已成為現(xiàn)代商業(yè)電影召喚觀眾最重要的噱頭，也成為越來越普遍的一種商業(yè)大片的呈現(xiàn)方式。借3D的外殼，無疑讓發(fā)行商吃了一顆保證票房的定心丸。

第二種電影重映的方式是對情節(jié)的重新剪輯和補充。2009年重映的《東邪西毒·終極版》，雖然并沒有進行3D轉制，但其在宣傳階段大力發(fā)出“刪減片段加入”“部分情節(jié)改動”的口號，加之人們對哥哥張國榮的懷念，使得這部影片的重映獲得了不錯的口碑和可觀的票房成績。同樣是由王家衛(wèi)導演的《一代宗師》，重映時不但多了3D這張牌，也見到了“劇情改動”這樣的宣傳語。王家衛(wèi)導演個人執(zhí)導電影的風格、號召力以及他的電影在剪輯時對素材取舍的軼事恰恰成了其電影作品重映的前期鋪墊。由此可見，對影片進行重新加工再進行重映這種方式，要求影片在首映季具有號召力，或者能夠給觀眾形成集體記憶，如此，當重剪版推出時，自然可以喚起觀眾的興趣。

第三種電影重映是原片重映，以《大話西游》以及在2015年情人節(jié)前夕重映的《甜蜜蜜》為代表。這種原汁原味的重溫是最簡單、最低成本的電影重映方式。屬于這一類重映的電影往往都是經(jīng)典之作，且離首次上映在時間間隔上跨度較大，并且對重映的時機把握要求較高，因為不是每一部經(jīng)典都能夠在重映中獲得高票房的。與第二類重映相同的是這類影片也需要能夠喚起觀眾的懷舊情緒與集體記憶，抑或是對電影大師，演員的致敬與緬懷，不過，它們對影片與時代的關系要求得更高。

二、重映電影的形式與情感：懷舊的消費，心靈的回航

大衛(wèi)·波德維爾在《電影藝術：形式與風格》中將情感區(qū)分成兩類：一類是作品中所呈現(xiàn)出的情感，另一類是觀眾在觀賞時的情感反應。就近幾年在大陸院線內重映的電影來看，這些電影無疑都打過“感情牌”。其中以愛情電影為數(shù)最多。紫霞仙子與至尊寶的愛情故事曾讓無數(shù)觀眾潸然淚下，也造就了許多關于愛情的經(jīng)典臺詞；Jack和Rose的生死戀情撩撥著全球每個角落的心弦，繞梁不絕。電影的重映滿足影迷們對往昔經(jīng)典橋段的眷戀和擁躉，對銀幕偶像的致敬。

1994年，中影開始引進外國商業(yè)大片，這也應該是《泰坦尼克號》《阿甘正傳》等影片與中國觀眾的銀幕初邂逅。時過境遷，經(jīng)典電影與影院的重逢都離不開懷舊這個情感氛圍，它當然是對人之常情的應和。美國學者、作家斯維特蘭娜·博伊姆在其經(jīng)典著作《懷舊的未來》一書中認為：“懷舊不僅是對一段已經(jīng)逝去的時間和消失的家園的思念，也是對于曾經(jīng)居住在那里、現(xiàn)在卻散居全世界的友人的思念?！雹蹜雅f所“懷”的無非是在時間和空間這兩個維度上，引發(fā)懷舊的具體對象可能是在過去的時空維度中特定的人、物或某一事件。早在信息化時代到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懷舊主要是以空間向量為對象的，人們心頭彌漫的懷舊感主要是人們背井離鄉(xiāng)所產(chǎn)生的對故土的依戀而衍生出的“鄉(xiāng)愁”，“鄉(xiāng)愁通常屬于空間問題，但是在當代，早期在懷舊含義上所賦予‘鄉(xiāng)愁’這一空間的問題幾乎被排除了”④。因為在現(xiàn)代交通體系下，現(xiàn)代人可以利用便捷的交通工具回到故土，空間距離在時間上的花費與“操勞”變得越來越小。在人口移動越來越迅速和普遍的今天,人們更換居住地的頻率越來越高，范圍也變廣，于是很多人浮于塵世，甚至不清楚歸根何處，自己的故鄉(xiāng)屬于哪里。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懷舊載體的空間制約轉換了新的意義，就是曾經(jīng)到過的某個地方，在很久的那個地方喚起的一種遼闊無比的心情。因此，現(xiàn)代意義上的懷舊在第一意義上是由時間維度派生的，空間從而變成了位居次席的問題。這就好比對某個地方多年前樣子的懷舊，記憶里的那個空間不復存在，如今已經(jīng)是一番新的模樣。在藝術作品上的體現(xiàn)我們可以理解為對“童年經(jīng)驗”的一種回味。此外，懷舊是“對過去的渴望”這一內涵決定著體驗是生成懷舊的主要路徑⑤。于是，包含美妙時空脈絡的電影藝術也作為一種信息傳播的載體，當多年前的感動與記憶久別重逢，“銀幕即鏡子”折射出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人們的懷舊心理，誘導著人們走向影院，觀看重映電影這一行為本身也是與自己的一次“重逢”。當觀眾觀看著多年前的電影時所產(chǎn)生的情感便具有了雙重的含義。在受眾觀影的經(jīng)驗里，電影的重映是二次喚起觀眾的情感與記憶，其中的機理絲絲相扣，引人入勝。一是再次為電影的情節(jié)所動容，二是個人與自己的想象的浪漫糾葛。在當下的真實情感與對過去的想象間游移，電影的重逢使得作品的情感在時間的冰封下得到再次升溫融化，于觀看者而言，在這一面鏡子里，也是自我與過去的觀照。因此，許多電影重映時會打出這樣的廣告，“15年前和你看《泰坦尼克號》的人是否還在？”“2014.10大話西游20年”“功夫3D：十周年威力增強版”等等，時間成為電影重映的一大噱頭與吸人眼球的砝碼?！皯雅f”不再單單是文化、心理現(xiàn)象和社會議題，更為重要的是這一情愫滲透到了電影價值鏈條的各個齒輪上，懷舊消費和懷舊營銷也成為電影價值誕生的一大重要手段。

隨之社會發(fā)展的不斷向前，人們的生活產(chǎn)生了深刻的變化。當下的中國也正在步入一個繁華在左，矛盾在右的多元時代?？茖W技術的進步與思考方式的改變、經(jīng)濟的攀升與體制的升級、國家的富強與人們的生活都成了當下具有沖擊力量的不均衡。大城市的流動人口、處在社會底層的人群、歷經(jīng)歷史滄桑的老一輩等這些特定人群“在多元消費時代下的茫然、憂郁、期盼、記憶等不斷地交織出現(xiàn)，對過去的留念和懷舊心理是社會轉型時代中消費者行為的重要組成部分”⑥。這樣的現(xiàn)代社會形態(tài)讓眾多中國觀眾為一部老片紛紛走進影院，試圖在影像里尋求精神層面上的集體記憶，讓心靈回航。受眾精神深處的柔軟境地，在重映電影的光影中被再次觸動發(fā)芽，于是集體懷舊的文化消費也就此拉開帷幕。觀眾在舊日的影像里，在真實與回憶的曖昧模糊地帶尋覓回歸、反思以及認同。從而，懷舊這一情感成為重映電影的重大前提。

三、電影重映中新意義的生成

同情感一樣，影片的意義生成也來自于其形式的作用。重映是經(jīng)典電影價值鏈延伸的一種新形式，同時也重構了其意義系統(tǒng)。電影重映的不同方式，一方面使得電影在形式上發(fā)生了變化，從而影像的意義隨之生成、發(fā)酵；另一方面使放映的社會背景發(fā)生變化，也影響著意義的呈現(xiàn)。大衛(wèi)·波德維爾《形式與風格》一書中關于作品形式與意義一共四層含義，分別是指示性意義、外在意義、內在意義以及象征性意義。

一部電影的主要故事通常就建立在其指示性意義上，并且指示性意義在電影中會發(fā)揮決定性的作用。比如，香港電影《甜蜜蜜》中的劇情開始于1986年，終于1995年鄧麗君逝世當天。圍繞這個內地向香港移民量最大的時代背景，影片通過李翹和黎小軍等小人物的命運變遷展示了香港回歸前10年的世事沉浮。2015年情人節(jié)前夕，就在鄧麗君逝世20周年之際，《甜蜜蜜》在大陸院線原封不動的重映，未經(jīng)任何修改，也正是借由這部電影與鄧麗君存在的千絲萬縷聯(lián)系。鄧麗君的歌《甜蜜蜜》是片名也是主題曲，貫穿著影片的始終，此番重映的確狠狠地抓住了兩岸三地甚至是海內外華人的共同情感。在華語歌手里，鄧麗君配得上10億掌聲的名號。她是一個時代的符號，而《甜蜜蜜》這部電影本身具有的符號價值與文化內涵更是龐大的。影片時間的線索和地域的跳躍背后是陳可辛對于香港整體大環(huán)境的一種預感，李翹和黎小軍就是這移民浪潮下，蕓蕓眾生中的你我的一面鏡子。但這次《甜蜜蜜》的重映實際上是在大陸地區(qū)的首映，從側面也能印證香港電影的不景氣。當年該片創(chuàng)下的香港金像獎獎項記錄，結果在2013年被《寒戰(zhàn)》扳平。不得不說，從香港電影的流變來看，此番重映多多少少有對于港片的緬懷與思危。

所謂的象征性意義就是電影的指示性意義與故事發(fā)生的社會環(huán)境或者影片放映的社會環(huán)境之間作用產(chǎn)生的意義，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意識形態(tài)”。電影《甜蜜蜜》涉及上世紀香港回歸前夕廣泛的社會現(xiàn)象，但當它放到今天，其象征性意義從對于那個時代的反思與移民浪潮的詮釋變成了對于香港電影的一次回眸，喚起屬于“鄧麗君”時代的人的集體記憶，選在情人節(jié)上映，也是讓影片的故事與當下對愛情的熱烈消費產(chǎn)生彌合，以此產(chǎn)生集體共鳴和集體心理尋喚。于是，《甜蜜蜜》在今天重新進入電影院，其象征性意義在時代的洪流中破繭蛻變。

電影的內在意義并不會在影片中直接被陳述出來，它是屬于聯(lián)想的一種意義，是指示性意義在專屬于電影的風格系統(tǒng)作用下的一種生成。當觀眾在觀看影片之后，會有不同的觀影體驗，在心中也生成出屬于這部電影的一種詮釋，這也是電影具有魅力之處，使得“有一千個作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電影調動人們的感知系統(tǒng)并促使觀眾進行思考，于是，電影的風格元素這一副系統(tǒng)會再次影響觀眾對文本的解讀與思索，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內在意義。

電影的風格元素發(fā)展到今天，對于重映的電影而言，3D轉制恰好成為數(shù)位時代電影的一大風格元素。3D轉制重映最成功的電影莫過于《泰坦尼克號3D》，盡管北美本土的票房成績并不沒有讓發(fā)行商滿載而歸，但在中國市場撈金近10億元的成績仍然震驚業(yè)界。不管是從商業(yè)還是技術的角度，這部影片的成功對選擇技術升級這一重映方式有著很大的鼓動作用。其賣點在于新奇又賺錢。雖然技術加碼的費用不菲，但票價卻是普通2D電影的一倍左右，電影公司算是打好了精準的算盤。除此之外，將技術革新的產(chǎn)物3D效果加載在經(jīng)典的故事文本上，這是電影風格元素上的一次進步，也帶來了新的美學觀念。相比2D的畫面，3D效果能給觀眾帶來的觀影體驗更加直接，更加具有沖擊力。3D電影中的視覺形象盡量與現(xiàn)實世界中人眼的成像靠近，甚至可以到幾乎相同，以假亂真的地步，也就是說視覺形象本身與觀眾的部分想象、聯(lián)想重疊合一，讓觀眾誤以為看到的就是真實。因此，原來就已經(jīng)深入人心的電影，能賦予觀眾更真實的參與感。由此可見，3D轉制重映在于影片風格元素的改變，越是驚險、奇幻的題材，越是奇觀化的視覺場面，當它被更逼真地表現(xiàn)在銀幕上，就越能滿足觀眾的好奇心和強烈視覺刺激下帶來“快適”感。而于首映兩年后重新與觀眾見面的《一代宗師3D》雖算不上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片”，但其如“微雕之術”的精致畫面有了3D技術的保駕護航，故事更具有代入感，作品內在意義被放大，觀眾在更為強烈地視覺渲染下，直擊心靈的情感銜接與暗涌變得更加流暢自然，從而能更為電影作品所傳達的意義所動容。當重映電影披上3D的華麗外衣服，但電影本身的拍攝手段仍停留在2D的美學層面，3D效果只是作為風格元素的升級，卻并未涉及敘事元素的改變，縱然吸引觀眾，有能獲得商業(yè)成功的更大可能，從形式與意義的角度來看，3D的加碼僅僅是奇觀化強化觀眾的觀影印象，心理層面的刺激使得影片內在意義被放大，是一次性消費的成果。

就重映電影《一代宗師3D》而言，3D并不是重新上映的唯一砝碼。兩年后的“久別重逢”，在劇情安排和剪輯上的確有不小的改動。很多觀眾在看完原版的《一代宗師》時會表示“不知所云”“不知道重點是什么”，波德維爾稱，類似于“重點”這種廣泛的說法為“外在意義”。同樣的，外在意義也在電影整體的形式系統(tǒng)中產(chǎn)生作用，根據(jù)電影的結構脈絡而生成意義。

《一代宗師》原版和《一代宗師3D》新版是故事的陰陽兩面，之前的版本似乎倉促，張震、趙本山所飾演的一系列配角角色背景交代不明，葉問的人生線斷斷續(xù)續(xù)不成完整的線，段落間有脫節(jié)感，觀眾看到了“功夫”卻不見“江湖”，不懂“武林”；重映版本的結構做了較大調整，葉問的人生與民國歷史絲絲相扣，宮二的孤傲也多了幾分柔情背影，作為副線相互交錯。同時，很多支線的劇情也做了新的變化，人物比之前立體了很多。整個故事的基調建立在了“葉底藏花一度，夢里踏雪幾回”一句上。故事說得更圓，讓觀眾真正看到了一個重建江湖的故事，也把宮二與葉問的情放在了全片的核心。初版的“粗糙”和重映版本的“精妙”其內在的關卡實則是結構帶來外在意義的改變，原本晦澀與不明確的“重點”在敘事元素改變后變得能俘獲觀眾的心理認同，而只有當意義的認同獲得共鳴時才能帶來價值的尋喚。前后文本的差異化產(chǎn)生互文的觀照，于是文本的象征意義破繭而出，重映不單是商業(yè)價值的衍生，還更具有了藝術層面的升華。

四、電影重映對國內電影產(chǎn)業(yè)的啟示

相對于電影《甜蜜蜜》來說，同樣是原封不動重映的《大話西游》在形式與意義這個維度上，并沒有多少在生成新內涵方面的貢獻?！洞笤捨饔巍分赜车淖畲笠饬x還是在于其為電影產(chǎn)業(yè)價值鏈延伸方面的新啟示。零投入的收益，借助聲譽填補文化市場淡季的尷尬，是收益鏈的延伸，文化市場的豐富以及優(yōu)秀作品獲得的多輪次收益回報。在互聯(lián)網(wǎng)還沒有全面興起和普及的年代，在家看DVD成為眾多影迷觀看舊影片的首選，以往下線的影片利用DVD的販售延伸電影的商業(yè)價值，而今，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DVD日漸走向慘淡，于是那些經(jīng)典老電影逐漸累計形成商業(yè)價值的新突破，新媒體的日新月異導致原來電影的產(chǎn)業(yè)鏈發(fā)生改變和轉型。

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經(jīng)典老片早已成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曾經(jīng)的那些雜志、原聲帶和海報與電影一起，成了人們青春記憶的一部分。如果能夠意外收獲一些由于時代變遷，技術升級帶來的新鮮感自然是好的。用什么樣的手段實現(xiàn)觀眾與電影的圓滿重逢對于發(fā)行商來說，也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嚴格來說，“3D轉制”實際上是對一個不變的敘事，進行了表現(xiàn)手段的改變，而這個改變所延伸出的創(chuàng)作空間之大，遠遠超越物理空間關系。所以說“3D轉制”更是電影“3D視覺重建”的過程。無論大場面還是小場景的電影，只要是“適合用立體空間來做故事表達”，便能利用3D技術使電影重新煥發(fā)新光彩，對于電影人而言，3D的加入不過是一種對先前鏡頭語言方式的突破，實現(xiàn)一種新的講故事的手法，然而重拍顯然已不可能，所以重映電影也就成為“最適合3D視覺重建”的目標。從技術實現(xiàn)的角度而言，以《泰坦尼克號》為代表，有大量CG特效的影片在3D視覺重建的過程中確實會相對輕松一些，其最終的成品效果也會更有保證。就題材而言，技術升級的重映電影可多選擇探險、魔幻、神話等題材，在影片內容上，追逐、打斗是可以用3D升級的情節(jié)，大量運用近景、特寫的影片若是有了3D的保駕護航也能帶來全新的觀影體驗。

而那些保留原來風貌的電影，需要經(jīng)典的號召力和一定的影迷基礎，或者對于該電影有較深的情結。時隔10年20年走進電影院重溫舊日的影像，實則是喚起社會話語主導人群和社會主要購買力人群記憶。《大話西游》的重映在話題營銷和藝術價值上的單方面失敗在于將情懷作為營銷的販賣。作品的象征性意義隨著時間和社會的發(fā)展發(fā)生改變時，才能形成使得集體記憶的尋喚要切中時代變遷的要害。而《大話西游》初誕的那個年代，所指的網(wǎng)絡興起解構崇高的象征意義與今天相比并沒有改變，于是去電影院觀看此片并沒有儀式感的朝圣之心，也沒有技術升級帶來的新鮮感和對電影視聽語言本身的突破。純粹演變成了電影發(fā)行商在市場淡季的一個“啃老”新手段。《泰坦尼克號》3D版之所以能引發(fā)國人濃重的情感共鳴，正是在于其觸動了國人15年間的集體記憶，中國觀眾被電影中蘊含的美好愛情理想和高層次的藝術審美再次打動，讓他們的思緒在過去與當下之間自在地游走。

重映的電影往往均是經(jīng)典佳作，往往時隔多年或是在電影手段上有了技術升級，但電影發(fā)行商不可忽視的一點便是電影是否真的可以喚起當下掌握主流話語權的人群的集體記憶，懷舊在于回歸，回歸童年經(jīng)驗，回歸滿懷理想的年代。隨著時間、人事的變遷，從而作品的象征性意義要發(fā)生轉變，才能引起話題，不僅為發(fā)行商帶來更大的收益，于文化環(huán)境而言，才是對理想主義的回歸。電影的重映對院線結構來說是一件好事，若以后每年在恐怖片扎堆的電影淡季，能夠到電影院重溫經(jīng)典佳作，回溯往日的記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來，電影與觀眾的久別重逢，才能真的“勝卻人間無數(shù)”。

【注釋】

①周瑋、姜瀟.標記當代中國文化新高度——全面深化文化體制改革述評[N].文匯報,2015.1.11.

②張磊.首周末票房1300萬元 今天，你去看《大話西游》嗎？[N].杭州日報,2014.10.28.

③[美]斯維特蘭娜·博伊姆.懷舊的未來[M].楊德友譯，南京：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譯林出版社，2010:1.

④孫明貴、徐灼.基于虛擬情感體驗的懷舊消費行為的理論探討[J]，廣義虛擬經(jīng)濟研究,2012(3).

⑤⑥孫明貴.懷舊消費研究：起源、成果及其核心問題[J]，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10(10).

王冬冬，博士，教授，同濟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副院長。

婁逸，同濟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