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天

騙誰也不能騙傻子

□天空的天

宋遷吃完早飯去街上買東西，看到大街上貼滿了他的畫像，畫像上面寫了兩個大字：通緝。宋遷嚇了一跳，難道傻子找到這里了？

傻子在愚城賣酒，半年前宋遷在他那里買了一車酒，沒給錢。

宋遷當時手里有錢，但是不夠，他問傻子能不能先把酒賒給他，他賣完酒再給他錢。

這是他初次跟傻子做生意，以為傻子不會同意，沒想到傻子很爽快就答應了。

宋遷把酒拉到平城，很快賣完了，掙了一大筆錢。要不要把酒錢還給傻子，宋遷猶豫了好一會兒，因為傻子沒讓他打欠條，也沒留他的地址和電話，他若是不還錢，傻子就是找到天邊也不會找到他。但是想了一下之后，他決定把錢給傻子送去。

傻子看見他回來，傻呵呵地沖他笑。他說，你就不怕我不來還錢嗎？傻子說，不怕。宋遷說，為啥呀？傻子說，因為我的酒好。

宋遷心想，你可真夠傻的。這次宋遷買走了傻子所有的酒，仍舊沒付酒錢。為了讓傻子相信他會回來，他主動給傻子留下了姓名和地址。

賣完了酒，宋遷并沒有去還酒錢，而是回了雪城，過起了暴發(fā)戶的日子。

他從來沒想過傻子能找到他，因為他留的姓名和地址都是假的?？墒墙稚系漠嬒窀嬖V他，他想錯了。

他趕緊跑回家，把家里所有的錢和銀行卡都裝到了衣兜里，又找了幾件衣服，準備逃走。如果被警察逮住，他就該坐牢了。

宋遷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意外地看見傻子和警察正站在他家門外。宋遷嚇得腿都軟了，差點摔倒。

傻子說，就是他欠我酒錢。警察問，你是唐朝先生嗎？宋遷愣了一下，隨后明白過來，他告訴傻子他叫唐朝，所以警察才會這么問。

他假裝鎮(zhèn)定地說，我不叫唐朝，我叫宋遷。不信你看我身份證。宋遷說著從錢包里找出身份證交給警察。

警察看看身份證，又看看宋遷，對傻子說，他確實叫宋遷。

傻子也看看身份證又看看宋遷說，你跟唐朝長得太像了。警察把身份證還給宋遷，說，對不起，打擾了。然后跟傻子一起離開了。

宋遷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門口傻站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既然警察和傻子都認為他不是他們要找的人，那他就不用逃了。四處漂泊的日子也不好過。

盡管這樣，宋遷還是三天沒敢出門。第四天，家里一點兒吃的東西都沒有了，他才不得不出門。

宋遷心驚膽戰(zhàn)地來到街上，發(fā)現(xiàn)街上他的畫像已經(jīng)沒有了，人們看到他也沒有大驚小怪，更沒有人來問長問短。

看來這事真的過去了，他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生活變得跟從前一樣悠閑起來。

這天，宋遷正在家里看電視，接到朋友的電話。朋友說他上次的酒很好，讓他再運一車去。

宋遷不想運，一提到酒他就心慌。但朋友給他雙倍的價錢，宋遷動心了，決定再運一回。

朋友要跟上次一樣的酒，宋遷再次來到愚城傻子家。他想好了，把欠傻子的酒錢還上，再賒一百車，以傻子的傻勁，不會不同意的。

可是傻子家的門鎖著。

宋遷問鄰居傻子干啥去了。鄰居說，去找欠他酒錢的人了。有人買走了傻子所有的酒，卻遲遲不給錢。沒有錢，傻子的酒坊運轉(zhuǎn)不下去了。

宋遷說，他啥時能回來呀？鄰居搖頭說，不知道。宋遷說，那你們這兒還有別的酒坊嗎？鄰居說，有啊。宋遷在傻子鄰居的指引下，在別的酒坊買了一車酒，運給了朋友。

宋遷以為朋友品嘗不出酒的不同，沒想到朋友接到酒后，給他一頓好罵，說他不講信用，以次酒充好酒。

宋遷狡辯說，這次的酒跟上次一樣。朋友氣得掛了宋遷的電話，隨后又打過來，說，你要是不給我跟上次一樣的酒，這次的酒錢我也不給你。

宋遷急得團團轉(zhuǎn)，他把全部的家當都壓在了這批酒上，想狠賺一筆，沒想到朋友竟這么對他。

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傻子，還他酒錢，讓他再生產(chǎn)出一車酒，這樣他才能掙回自己的本錢。

宋遷開始找傻子。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傻子找到了。宋遷興奮地說，傻子，我是唐朝，我來還你酒錢了。傻子面黃肌瘦，狀如乞丐，但精神還好。

傻子說，唐朝，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騙子。宋遷說，我怎么會是騙子呢，我還想繼續(xù)買你的酒呢。宋遷說著把酒錢交給傻子，傻子收下酒錢說，我終于可以回家了。

宋遷說，是啊，我們一起回去。傻子忽然想起來似的說，把你的身份證讓我看看，這半年多我找到好幾個長得像你的人，但都不是你。

宋遷隨手把身份證給了傻子。傻子看完身份證說，你叫宋遷？宋遷說，我叫宋遷，也叫唐朝，宋遷和唐朝都是我。

傻子沒聽明白，說，怎么會都是你呢？一個人怎么能有兩個名字呢？宋遷說，真的都是我，我就有兩個名字。傻子說，那你把叫唐朝的身份證拿出來讓我看看。

宋遷拿不出來。傻子說，你不是唐朝，我要去找唐朝。說著把酒錢還給了宋遷，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宋遷怎么拽也拽不回來。

看著傻子遠去的背影，宋遷忽然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原載《微型小說月報》2015年第5期 河南李雪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