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黎瑩

·家庭內(nèi)外·

說謊

□劉黎瑩

好好的，我忽然很想講個說謊的故事給你們聽聽。

我一向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本打算三言兩語把這個故事講清楚，可是，這個故事挺復雜，故事里套著故事，沒辦法，我只好硬著頭皮，耐著性子，像老牛拉破車一樣，讓這個故事挪著小碎步，慢慢向你們走來吧。

故事的男主人公叫李有德。

三天前，李有德病故。

妙玉是李有德的妻子。

忙碌完李有德的后事，妙玉想和椿香好好說說話。

椿香是李有德家的保姆。

妙玉說：“老姐姐，你在我們家一待就是這么些年，現(xiàn)在，老李走了，咱老姐倆也該把有些話說透了，是不？”

椿香垂了頭，一臉愧疚：“唉！大妹子，對不住了。當年俺從鄉(xiāng)下來你家，怕你不高興，對你撒了謊。俺不是老李的遠房表妹，俺是他的前妻。”

妙玉長長地嘆口氣，輕輕握住椿香的手，說：“當年，你從鄉(xiāng)下來我家時，老李早就把實情告訴我了，他說你倆離婚后，你帶著女兒小菲住在娘家，你哥嫂不容你，你自殺過好幾次。老李說看在小菲是他的親生女兒的分上，讓我答應收留你們娘倆。我從年輕就不太會做家務。當時，我和老李又都在單位里忙得顧不上家，把家扔給別人不放心，剛好我也正想找個保姆，就把你們娘倆留下來了。”

“老李跟你提起過我們離婚的事？”

“說過。他說你倆性格不和，沒有共同語言，說是當年他考上大學時，他的父母供他上大學的唯一條件是要娶你才行。可是，結(jié)婚后，你和他母親水火不容過不到一塊兒。他說大學畢業(yè)后他留在大學里教書，你只上過小學二年級，你倆談不到一塊兒，他就干脆很少回家。”

聽著聽著，椿香的眼窩就紅了。

椿香喃喃自語：“老李是個好人！好人啊！”

當年，老李在城里教書，很少回家，村子里一個有婦之夫常幫椿香干地里的農(nóng)活兒。也是椿香一時糊涂，就和這個有婦之夫懷上了女兒小菲。椿香就提出來要離婚。老李說離就離吧。離婚后，那個有婦之夫本來是說也要離婚娶椿香的，可后來又后悔了，扔下大肚子的椿香遠走高飛了。椿香生下小菲后，在村里抬不起頭，也是命大，自殺幾次都被人救下來了。老李知道了這事，說椿香，到我家來吧，妙玉不會料理家務，你幫我們。對妙玉，我就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看來，老李當年故意對她撒謊，是怕她在妙玉跟前抬不起頭來。

妙玉也喃喃自語：“天下再難找老李這樣的好男人了。老姐姐，對不住了，我也對你撒了謊！其實，我早就知道小菲不是你和老李的親生女兒，但我從沒和老李點透過?！?/p>

“天??！你和老李也知道小菲的事？”

“知道。當年我和老李結(jié)婚后，沒過幾年，老李非要和我離婚，他說是為我好，我死活沒答應。”

椿香一時被妙玉說糊涂了。你和老李感情這么好，為什么要離婚？

椿香整個像是傻了一樣。

這世上有好多的事，如果一下子全說開了，擱誰身上能受得了?。?/p>

妙玉欲言又止，她轉(zhuǎn)身進了臥室，再出來時，手里多了一樣東西。

“老姐姐，這些年，你幫我和老李把這個家收拾得井井有條。你也是個世上難找的好女人啊?！?/p>

“可別這么說，你和老李都在大學里教書，天天忙得有時飯都顧不上來家吃?？蛇€是擠時間輔導小菲，不是你和老李，小菲她能考上名牌大學嗎？”

妙玉沒再說話，她把手里的東西遞到椿香的手里。

剎那間，妙玉的手像風中的樹葉抖個不停。

這些年，她喜歡對老李說，我知道，你和妙玉留下我，是看在小菲是你的親生女兒的分上唄。

現(xiàn)在，妙玉手上拿著的是一張發(fā)黃的紙片。

是醫(yī)院早年開的診斷書。

原來，老李終生沒有生育能力。

（原載《天池》2015年第6期河南李雪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