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赫黑·布卡依 著 劉潔 譯

紅燈屋的看門人

□[阿根廷]赫黑·布卡依 著 劉潔 譯

鎮(zhèn)子里再沒有比妓院的看門人更不體面、收入更差的職業(yè)了。但是，除此以外那個人還能干什么呢？說實話，他從沒有學過讀寫，沒做過別的事情或行當。實際上，這就是他的位置，因為他父親就是這所妓院的看門人，而更早以前，則是他父親的父親。

一天，老東家去世，一個不安分、有開拓精神的年輕人接管了妓院。這個年輕人決定對妓院進行現(xiàn)代化改造。他改建了房間，然后叫來手下，給他們新的指示，他對看門人說：“從今天起，除了站在門口以外，你還得給我做份周報表，上面得記錄每天客人的數(shù)量。每五個客人中，你得選一個問問他這里招待得怎么樣，有什么需要改進的。每周你向我交一次報表，上面得附有你認為恰當?shù)脑u論?！?/p>

那個男人哆嗦起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不識字?！?/p>

“啊，這真是太遺憾了，我不能一直等到你學會寫字啊……我們會付給你一筆賠償金，就是一些錢，讓你能撐到找到別的工作。很遺憾，也祝你好運?！?/p>

那個男人感到世界崩塌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落到這種境地。他第一次失業(yè)回家了，怎么辦？

他想起來，有時在妓院里，如果有一張床壞了，或者一個衣柜斷了一條腿，他就會拿著錘子和釘子想辦法暫時簡單地修理一下。他想，這可以作為他過渡時期的一個營生，直到有人給他一份工作。

他在家里到處尋找需要的那些工具，卻只找到幾顆生銹的鐵釘和一把有缺口的鉗子。他想，他得買個全套的工具箱，為此，他得把他收到的那筆錢花掉一部分。

鎮(zhèn)子里沒有五金店，他得騎著騾子走兩天到最近的鎮(zhèn)子上去買。

返回時，他帶回來一個漂亮的全套工具箱。還沒等他把靴子脫下來，就有人來敲他家的門。原來是他的鄰居。

“我來問問你是否有一把錘子能借給我用用?！?/p>

“啊，是的，我剛買了一把。不過，我得用它干活……因為我失業(yè)了?！?/p>

“好吧，但是我明天一大早就能還給你?！?/p>

第二天早上，就像原來承諾的那樣，鄰居來敲門了?！澳憧?，我還需要用這把錘子。你能把它賣給我嗎？”“那可不行，我得用它干活呢，再說，五金店離咱們這兒得騎著騾子走兩天呢?！?/p>

“咱們來做筆生意吧，”鄰居說，“我付給你兩天去和兩天回的費用，再加上錘子的錢，反正你現(xiàn)在也沒活兒。你覺得怎么樣？”

的確，這給了他一份為期四天的工作，他同意了。他又騎上騾子出發(fā)了。

他回來時，另一個鄰居正在門口等他。“你好啊，老兄。我需要一些工具，我準備付給你四天的旅費，每件工具再額外付給你一些錢。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四天時間去買東西?！?/p>

看門人打開工具箱，他的鄰居挑了一個銷子、一把螺絲刀、一把錘子和一把鑿子，付完錢就走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四天時間去買東西。”他回想著。如果這是真的，會有很多人需要他幫忙跑腿去買工具的。再次前往五金店時，他決定冒險花掉一點賠償金，帶回比已經(jīng)賣掉的數(shù)量要多的工具。這樣，他可以節(jié)省一些路上的時間。

這事兒在那一帶慢慢傳開了，很多人都想省掉長途跋涉的時間。

于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工具掮客的看門人每周跑一趟，買回主顧們需要的東西。

很快，他意識到，如果能找到一個地方儲存工具，就能節(jié)省更多時間，賺到更多的錢。于是他租了一間棚屋。后來，他給棚屋做了一個更方便的入口，幾周后，又多了一個玻璃櫥窗，棚屋變成了鎮(zhèn)子上第一家五金店。

大家都很高興，經(jīng)常來他店里買東西。他已經(jīng)不再親自前往鄰鎮(zhèn)了，那邊的五金店會把他訂的貨寄過來。他是個很不錯的客戶。隨著時間的流逝，更偏遠的小鎮(zhèn)子的顧客都喜歡到他的五金店買東西，省下兩天的時間。

一天，他忽然想到他的一個朋友，那個人是車工，可以為他制作錘頭。然后，鉗子、鑷子、鑿子，再然后是釘子和螺栓……為什么不呢？

長話短說。十年間，那個人以他的誠實和勤勉，變成一個身家百萬的工具制造商，當?shù)刈钣袑嵙Φ钠髽I(yè)家。

于是有一年，在新學期開始時，憑借雄厚的實力，他決定給本鎮(zhèn)捐建一所學校，那里除教授讀書寫字之外，還教當時最實用的職業(yè)技術(shù)。

市長和鎮(zhèn)長組織了一場盛大的學校啟用典禮，并舉行盛宴款待其創(chuàng)辦人。在吃餐后甜點時，市長擁抱了他，并對他說：“我們非常榮幸并懇切地請求你，在這所新學校的會議記錄簿的扉頁上簽上你的大名?！?/p>

“應(yīng)該感到榮幸的是我，”他說，“能在那里簽名定會讓我感到無比欣喜，可惜我不識字。我是個文盲?！?/p>

“你？”市長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識字？你不識字卻構(gòu)建起可觀的產(chǎn)業(yè)？我太震驚了，我不得不問，假如你識字，你又能做出什么？”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彼届o地答道，“假如我識字，現(xiàn)在就是一個妓院的看門人?！?/p>

（原載《特別關(guān)注》2015年第1期 河南李金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