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眉
女作家的 穿 著
◎畫 眉
我喜歡那些在文字中表達對衣裳的感情乃至為此沉迷的女作家。
比如香港時裝專欄作者黎堅惠,連續(xù)20年每天自拍“是日裝扮”,終于集結(jié)成書。
又比如日本時尚暢銷書作家林真理子,20年如一日地對新款愛馬仕鉑金包和“當季新裝”的戀戀癡情。
長得不美的女詩人兼女畫家席慕容,也有一顆愛衣成癖的向美之心,她常常在文中感嘆:她永遠買不起看得上的衣裳,好容易攢夠錢,新一季時裝又漲價了。
三毛寫服飾,令我印象最深的有二:一是寫到她和荷西請公婆吃大餐,公婆每吃掉一塊龍蝦肉,她就悲傷地想到,自己的繡花腰帶被吃掉了;每吃掉一條火雞腿,她就唏噓,襯衫袖子少了一只。
二則更有趣了,她調(diào)侃美麗的小姑子:“因為買不起太多衣服,只好靠換男友來換衣裳?!碑斎话胝姘爰?。我倒是見過不少女人,每換個男友就會處理掉一批舊衣,算是“盡釋前嫌”吧。當然,這也有可能是為買新衣裳找的借口。
內(nèi)地女性知道開司米(Cashmere,即羊絨)由亦舒起。亦舒說:“當我40歲的時候,身體健康,略有積蓄,已婚,丈夫體貼,孩子聽話,有一份真正喜歡的工作,這就是成功。不必成名,也不必發(fā)財?!崩硐肫綄?、生活殷實的的女人確實適合穿開司米開衫,顏色最好是黑白灰米咖的,嫣紫與亮黃斷然不要。而衣服上有荷葉邊、亮片的女人常成為亦舒的笑料。見到亦舒本尊的相片后,我才恍然:一張濃眉大眼、棱角分明的方形臉,確實不適合小眉小眼的蕾絲荷葉邊。
張愛玲以后,真正穿得四海驚動、五洲轟鳴的女作家無疑是香港的林燕妮。有一回金庸請客,說定八點入席,但林佳人九點多才姍姍來遲,原因是:在巴黎訂購的CHANEL新裝遲到了,那她自然要等衣服到了、穿上了才好赴宴啊。而情人黃霑跟她吵架時把她新買的貂皮大衣浸到浴缸里,則是“愛我的人傷我最深”的最佳詮釋——最愛你的人,最知道你的軟肋。
當然,穿著的品位和文字水準并不成正比,但我不信毫無干連。我曾親眼見過一位我在紙面上所敬仰的女作家,然后,我就再也不敬仰她了。因為我不相信一個把自己穿得像“文革”時期女人的女人會真的愛自己。那次見面數(shù)月之后,我聽說她離異了;再后來,市面上便很少見到她的作品。
我所見過的穿得最美的女作家是嚴歌苓。第一次見她是2001年底。那時她四十出頭了,穿一件裸粉色緞面短款羽絨夾克,領口一圈柔軟細密的米駝色貉子毛,一條及膝茶色粗花呢裙,裙擺像一波小小的魚尾,緞子撞呢子,既優(yōu)雅又青春。十年后,2011年,我們在南鑼鼓巷的一間咖啡館又見了一面。嚴歌苓豁然抖開剛買的復古拼色格紋花呢套裙……依然是白皙的肌膚、清亮的眼神、挺拔的纖細背影,連時光在喜歡靚衣的女人那里都是仁慈的。
(摘自《我的私人時尚史》 譯林出版社 圖/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