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李 皓
雪花落在笛子上
⊙ 文 / 李 皓
李 皓:七〇后詩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詩歌、散文、隨筆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鴨綠江》等報刊。
秋風把母親的棉花
都吹到了天上
散盡千金
母親依然堅毅地
望著遠方,田壟的盡頭
表里河山
不過是粗布棉襖的巨制
每一個寒冷的日子
我都能扯到一角
撕下一條棉褲,兩只棉鞋
白云蒼狗
母親從無一絲慌亂
澄澈的秋水像一根根芒刺
我看見母親皸裂的手
搭在稻谷的額頭
所謂故地,不如說是一束火苗
把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點燃
北戴河,你曾經(jīng)偷走一顆藍色的心
你神秘的河流是把虛幻的寶劍
誰仗劍去國,誰就跌宕半世
誰就在二十七個夏天積郁成疾
黃金海岸的沙子,我人生的鹽
甘苦的中年一如風干的咸魚
我一次次試圖翻過身來
又一次次被聒噪的蟬鳴濡濕
披點點滴滴螢火打道回府
不再與一輪含淚的明月較勁
命里的冷,被那些虛火消磨殆盡
大雨再次落進懷舊的幽燕
陌路的北戴河啊,我從此拒絕幻想
如果這一片海曾經(jīng)打攪了我
我寧可把你遺忘。如果命中注定
我將再次為你投懷送抱
那么,我只能視你為滔滔止水
在冬天說到月亮
總是有些不合時宜
在他鄉(xiāng)說到月亮也多少
有些牽強抑或矯情
可我分明看見一枚
越來越圓的月亮
在冰冷的渾河之上
在大伙房水庫的冰雪之上
在一壇陳年老酒之上
這個月亮是從你的笛子里
升起來的嗎?
我聽到了高山流水的快意
我聽到了一江春水的嘆息
煤城的月亮總是不動聲色
從杯盞中浮了上來
在不設防的夜晚,活生生地
撕下了我們彼此的面具
我開始痛恨那些稍縱即逝的夜晚
它輕易地放棄了一輪
又一輪圓月,讓團或圓
變得如此短暫
讓一場詩意無限的唱和
變得如此感傷
我握不住月亮的手
一場大雪正如期抵達大連
而從那里開往齊齊哈爾的列車
載不動別離的月光
雪花都落在你的笛子上了
我的心跳也一路隆隆向北
那落光了葉子的樹,是在
向故鄉(xiāng)舉手投降嗎?
那無法克制的山一程,水一程
無非是想把自己歸還
在一條路的盡頭
在一棵樹的根部
除了一枚飄零的落葉
除了一個虛晃的身影
比晨霧還淡,比炊煙還輕
比初戀還可有可無
那收割后的田野空空蕩蕩
那被遺棄的秸稈無人收場
相比于一枚落葉,它們
更加容易被人遺忘
因為它們不曾擁有一個
朗朗上口的乳名
而村口的三叔二大爺
稍作打量,輕易就認出了我
西峽谷根本不是什么峽谷
更無所謂西或者東
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什么東西
只是當一些人的情趣變異的時候
他們用古人的一首詩歌
把渾河攔截下來
把激情攔截下來
把美攔截下來
把一場雨攔截下來
把一次事故攔截下來
把末路的狂歡攔截下來
只是渾河總也不明就里
總是一副濁者自濁的姿態(tài)
這讓我膽寒
在古人面前羞愧不已的我
怎么也理不清頭緒
就像眼前真的面臨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