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

她是橘子，是那種最褶皺最難看的橘子。她一直想成為漂亮的檸檬，可她不是。

橘子一直沒有朋友，不論女生還是男生，成天都圍繞著檸檬轉(zhuǎn)。誰叫檸檬是那樣美麗，那樣的才藝出眾呢？

檸檬不止一次地嘗試著把橘子帶入自己的朋友圈，她總是隔三岔五地舉辦一些聚會：生日會，周末狂歡，姐妹N周年紀念日……她總是變著法兒聚斂人氣，好讓橘子走出自己的天地，進到自己的朋友圈來。

最初，橘子是樂意的，可是后來，她漸漸有了些厭倦。她總覺得，他們并不是那么真心地和自己做朋友——他們是看在檸檬的面上才和自己打交道的。

有一次，她對檸檬說：“檸檬，別管我了，我一直以來都活在你的影子下，我不想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p>

檸檬拉著她的手，說：“橘子，振作起來，你比我還行的！”

拉著橘子的手，檸檬覺得像是拉著即將掉入深淵的人，一刻都放松不得。

這樣的話，檸檬不知說了多少遍。有的時候，橘子念叨起“你比我還行的”這句話時，心里有過一絲甜蜜。可是沒過多久，她又退回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個陰暗孤寂的世界里。

一年一度的文藝匯演下個月就要開始了。

“今年準又是檸檬，錯不了?！遍僮酉?。

的確，每一年，老師都會選派檸檬參加學(xué)校的文藝匯演。每一次，檸檬的表演都是那樣驚艷，檸檬早已經(jīng)成為了校園里最耀眼的明星。

“又可以看檸檬跳舞了，真期待??！”橘子喜歡看檸檬跳舞，那是她最大的快樂。因為這樣，可以回憶起一些美好的事。

可是有一件事出乎了橘子的意料，那一天，檸檬拉著橘子的手，去向老師辦公室。然后，檸檬先進去，讓橘子在外等著，橘子不知道她為什么非要把自己帶上。她扶著欄桿，望著遼闊的天空。

“橘子，來，老師叫你呢！”門開了，檸檬招手叫橘子進來。

橘子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在里面呆了老半天的檸檬居然說服了老師把這次的匯演名額讓給了自己。

“老師……我……”橘子慌亂得不知該說什么。

“橘子，你行的……”老師也鼓勵她。

后來，老師說了什么，她已不大記得了。只記得那一天，她五味雜陳，腦子里翻江倒海，攪得她心神不寧。

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就那么應(yīng)承了下來。

一個月，說過就過去了。那一天，檸檬把橘子打扮成最漂亮的公主，她把自己最漂亮的舞蹈服飾都給橘子穿戴上了。

“好極了，橘子，這次肯定行哦！”檸檬把她引上了臺。

“怎么？今年不是檸檬參加比賽嗎，怎么換成橘子了？”

“那是誰？學(xué)校的文藝人才里怎么沒見過這個人？”

“長得不好看呢……”

臺下議論紛紛，橘子當(dāng)然聽不見。她只看見檸檬舉著一個大大的牌子：橘子，你是最美的！

音樂響起來了。

橘子舞起來了。

只那一瞬間，臺下的議論突然止了聲息——他們瞧出了臺上這位陌生的舞者功力不凡！

音樂如水，舞蹈如蝶。旋轉(zhuǎn)，跳躍，翻飛……一切如行云流水，沒有半點滯澀，她把舞臺變成了自己的天空。

“美極了！”

“那是橘子嗎？是那個不起眼的橘子嗎？”

“天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美麗的舞蹈！”

起初還是一片寂靜，可當(dāng)同學(xué)們回過神的時候，突然開始了熱烈的議論。隨后，話語再次停下，隨之而來的是如潮的掌聲。

舞蹈結(jié)束，橘子喘著氣，臉上紅撲撲的。看著臺下，她除了驚訝和喜悅，還有的就是百感交集，是浮想聯(lián)翩……

那時候，我和檸檬是一塊兒學(xué)習(xí)舞蹈的啊。所有人都說，看，那是一只最美的天鵝！所有的考官老師都說，她一定會是那個最有希望的舞蹈家！可是，十二歲那年，突如其來的一個意外改變了一切。那一天，檸檬忘情地在舞臺上旋轉(zhuǎn)著。突然，失足踏空，她掉下臺來。我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將她抱住，她安然無恙?？墒?，我的臉卻重重地磕在了舞臺的棱角上，身子隨之滾落下去，腳當(dāng)即變了形。

我花了好長的時間進行治療，雖然腿仍有小問題，但基本上可以行走了。最令我不堪的是，那樣的褶皺永遠地留在了我曾經(jīng)光鮮的臉上……

從那以后，我再沒有跳過舞，我遁入了屬于自己的黑暗角落里……

望著臺下的觀眾，聽著觀眾潮水般的掌聲，頓時，所有的往事一起浮現(xiàn)在橘子心頭，化作溫暖的淚，從她的眼角如泉瀉下。

“這一個月來，如果不是檸檬帶著我溫習(xí)了從前的舞蹈，如果不是檸檬手把手地把她兩三年來的所學(xué)傾囊相授，我不會跳得那樣完美，不會重新找回自信，更不會重新拾起那個斑斕溫暖的夢……”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橘子飛快地沖下臺，一把抱住檸檬，把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肩上，不讓大家看見她的失態(tài)。檸檬耳畔，橘子一個勁兒地對她說：“謝謝你，你是我最美的最親愛的檸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