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沈淦
一生清白的鄔尚達
文_沈淦
明朝中期的鄔尚達是福建福清人,他性格剛強而又耿直,起初在布政使衙門里擔任一個小吏,因為清正廉潔,從來不倚仗官府的勢力,不干那些害民擾民的勾當,被上司推薦到河北任丘縣擔任縣尉。
鄔尚達兢兢業(yè)業(yè),執(zhí)法不避權貴、不徇私情。當時,朝中有位重臣名叫李時,官居吏部尚書兼大學士,是任丘人,他曾感嘆地對朝廷派往各地巡視的使者說:“在我家鄉(xiāng)擔任縣尉的鄔尚達,凜凜然頗有古代鐵面御史的風骨,只可惜他的職位太低了!”
在那個等級森嚴年代,七品縣令尚且被人們稱為“芝麻官”,所謂縣尉,不過是縣令的區(qū)區(qū)屬官,相當于今天的縣屬公安局長罷了,簡直不能入流;而御史大人呢,既能監(jiān)察滿朝文武大臣,又能考核地方各級官吏,早已進入權力核心,是皇帝倚重的左臂右膀。因此,鄔尚達雖有當御史的能力,卻沒有當御史的資格。
鄔尚達在任丘工作了一段時間,因為父母親去世,回家鄉(xiāng)丁憂。喪期結束后,又往江西雩都(今稱“于都”)任職。當時,明代著名大臣、理學大師、大教育家王守仁正是江西廬陵縣令,后來,王守仁升任南贛巡撫。王守仁對鄔尚達相當賞識,稱贊鄔氏的清廉為“天下第一”。
再往后,鄔尚達被調往湖北大冶擔任主簿——即縣令手下掌管文書的小官。不過,大冶當時是苗族聚居地,相對來說比較貧窮落后,官員們都不愿意去那兒任職,因此,鄔尚達得以兼任代理縣令一職。鄔尚達憐貧恤苦,對那些陳規(guī)陋習一律廢除,大大減輕了百姓負擔。比如說所謂“例金”,就是官員按照慣例獲得的好處費,大致相當于今天的“潛規(guī)則”吧,鄔尚達則一概謝絕,“錙銖無所取”(明·朱國禎《涌幢小品》卷十一),即一絲一毫也不收取。
問題是,主簿職位既卑,俸祿又薄,不利用“潛規(guī)則”收取一點“例金”,很難養(yǎng)家糊口,故而,鄔尚達竟連一日三餐都難以周全。有個老百姓看他實在可憐,特意將自己積存的一點白米送到鄔尚達的家中,請他收下。鄔尚達堅決不肯接受。那個百姓苦苦請求說:“我并不想玷污大人您的名聲,也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請大人您幫忙,只因看到您這樣一位父母官竟然如此貧困,日子過得還不如一個普通老百姓,實在于心不忍啊!”鄔尚達懇切地回答:“你的心意我領了,我雖然貧困,但畢竟還有薪俸,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你不必為我擔憂?!蹦莻€百姓只得帶著米無奈地離開。
有一年,大冶遇上了大災荒,鄔尚達憐憫百姓,不忍心采用強硬手段收稅逼稅,因此沒能完成上面交下的賦稅任務,被處以“奪俸”的責罰。百姓們聽到這個消息后,大家自責道:“我們沒交上稅,我們的主簿大人被剝奪了薪俸,不就要被活活餓死么!”于是人們想方設法補齊稅款:或借貸,或變賣家具,或富戶捐資,日夜運作,很快就把所欠賦稅補足補齊了,大冶竟成為一郡之中最先交完賦稅的縣份。上面對鄔主簿的“處分”自然也很快撤銷了。
鄔尚達在大冶當了十年主簿,因年老多病而辭職還鄉(xiāng)時,大冶百姓成群結隊,扶老攜幼,一直送到數百里外,而且“號泣載道”,即一路都是悲傷啼哭之聲。那種場面,怎不令人感動!
鄔尚達的上司、興國知府吳希賢也贈送他一首送別詩,詩中寫道:“十年作簿貧如洗,不改平生一寸丹?!编w尚達離去后,大冶百姓還替他建立了生祠,歲時祈禱,一則希望他健康長壽,二則表示不能忘記這位體恤百姓的“恩公”。
回到家鄉(xiāng)后,鄔尚達更加貧困,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他居住的屋子又在一場意外的火災中化為灰燼。他的同族人中有個在河源擔任縣尉的,積累了一筆巨大的財富,見他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就送給他一件衣服。鄔尚達知道這個族人的家產多為不義之財,堅決不肯接受。
最后,鄔尚達于饑寒交迫中病逝于寄寓的場所。臨終之際,他還諄諄告誡兩個兒子道:“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官,沒能留下一分一寸的財產給兒孫,你們千萬不要借債替我辦喪事,以加重你們的負擔啊!”在鄔氏家族中,靠著做一個小官小吏而發(fā)家致富的多得很,唯獨鄔尚達一生清白。
而放眼那個時代,為民謀利一生清白的官員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