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
(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
信仰的力量
——觀話劇《窩頭會館》后感
張磊
(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
《窩頭會館》是北京人藝為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推出的獻禮之作,帶著鮮明的北京人藝的風格。抽離劇情層面的喧鬧與語言層面的繁復后,本劇還有一個有關“信仰”的隱層結構?!陡C頭會館》的創(chuàng)作者們清楚信仰的力量,以一種語焉不詳?shù)姆绞絹戆凳緞≈腥宋镄叛龅娜笔?,并表達了對信仰的向往。
信仰;《窩頭會館》
《窩頭會館》是北京人藝為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推出的獻禮之作,童道明先生評價該劇,“我們現(xiàn)在終于可以說,北京人藝在《茶館》問世半個世紀之后終于有了一出可以與《茶館》相提并論的新戲了”。①觀眾感受到的不是一種精英式的冷靜的俯視,而是一種平民化的親近的凝望。它的藝術成就和它在中國話劇史上的地位能否比肩《茶館》,仍需時間的證明;但舞臺上的一片鮮活的生活,一群生動的人物,幽默生動、適度粗鄙的語言,卻毋庸置疑地帶著鮮明的北京人藝的風格烙印。
劇中三位主要人物,各自有掛在嘴邊的“信仰”,金穆蓉的瑪麗亞,田翠蘭的菩薩,苑國忠的關老爺。用田翠蘭的話來說就是,“她信瑪麗亞,我信觀世音,我能矮她一頭不成?……誰怕誰呀!”這種信仰,更像是一種生活哲學,一種為了生存而掙扎在艱難時世的信念。三尊神像——愁苦的耶穌、開懷的彌勒、櫛風沐雨的關老爺,在這個逼仄的小院中,以一種三足鼎立之勢對峙著,怎么看都透著一種荒誕與反諷。而劇中另外三位人物:已去世的韓先生,躲在小樓里的苑江淼和偶爾登場的周子萍,在幕后的行動和其他角色的轉述中,踐行著馬克思主義信仰。抽離故事層面的喧鬧與語言層面的繁復,可以得出本劇有關“信仰”的隱層結構。
《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對“信仰”作如下解釋:信仰是對某人或某種主張、主義、宗教極度相信和尊敬,拿來作為自己行動的榜樣或指南。信仰可以是宗教崇拜,也可以是哲學上的思想膜拜。所有的信仰都是一種個體行為,一種個體情感體驗。信仰是超驗的、無條件的,不講究回報。以這個標準去衡量,窩頭會館中的金穆蓉、田翠蘭和苑國忠很難算作真正意義上的信仰。
金穆蓉是滿清貝勒府的格格,家道中落,淪落到住在窩頭會館這樣的小院里。她對己對人有無限不滿,雖然本性善良,卻處處涼薄。她選擇皈依天主教。雖然早已不再是當年大宅門里的格格,但每每當她鄙夷地看著旁人,重重地撂下一句“哈利路亞”時,洋文、洋教平白地給她添了幾分力量,讓她能在沉重晦暗的日子里,保持一點精神上的優(yōu)越感。相比之下,田翠蘭的言行就更不像信徒了。第二幕中,田翠蘭和金穆蓉又大吵了起來,金穆蓉把十字架抱出來,落著淚往門框上釘,田翠蘭馬上一陣風似的回到屋里,端出來一尊彌勒佛和一個木托子,在門框上找地方釘“我把墻上的神仙薅下來了,你找個大釘子給我楔到門框上去,讓他坐高兒高兒地往下看,看看誰還敢欺負咱們!……”甚至劇中的保長“肖閻王”,當他在小院中發(fā)現(xiàn)各家門框上的擺設,也“朝耶穌劃了個十字,朝彌勒佛雙手合十,給關老爺作了個揖”。處理得自然而然,敬鬼神而遠之其實恰恰反映了他實用精神的經(jīng)驗,以及對信仰的輕視。
在本劇的宣傳冊上,編劇劉恒寫道,“朋友老問我,這個戲的主題是什么?我被問窘了,就說主題是一個字——錢!這是直白的說法,文縐縐的說法應該是——困境”。劇中絕大多數(shù)的人物,面對他們各自的困境,艱難地掙扎著,“活著”是他們的生活哲學。為了活著,苑國忠挪用了韓先生的三百二十塊現(xiàn)大洋;為了活著,金穆蓉想給女兒留意一個可心的婆家;為了活著,古月宗惦記著別人的錢……他們?yōu)橹嫸阌嬛钕氯プ钜o,宏大的歷史敘述與他們無關。這也許是一種本能,一種強調(diào)權宜、變通的生存哲學。
有人問大哲學家亞里士多德:“你和平庸的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亞里士多德回答:“他們活著是為了吃飯,而我吃飯是為了活著。”信仰的力量是驚人的,小至個人、團體,大至民族、家國,都需要有一種踐行信仰的意識。它不一定是宗教,但至少會讓人保有一種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堅持,否則就會不斷觸碰并進而降低道德價值的底線。沒有信仰,缺失理性的拔擢與思考,個體生命無非是面對或長或短的人生,然后代代繁衍,而歷史不過就是每個個體的生命簡單疊加的混沌書寫。誠然,“活著”也不失為一種生活哲學,但如果僅限于此,不免標準過低?!陡C頭會館》的創(chuàng)作者們清楚信仰的力量,他們不回避、不偽飾,以一種語焉不詳?shù)姆绞桨凳拘叛龅娜笔А?/p>
《窩頭會館》中,劉恒把小人物在艱難時世中的掙扎寫得入木三分,老北京人特有的自我調(diào)侃的插科打諢,溫情與冷眼,善良與狡黠,自然地融為一體。而那些有著更高精神追求的角色,相比之下雖然沒那么生動,但不妨礙我們于對他們精神境界的欽佩。全劇尾聲時苑江淼吹起的悠悠口琴聲,清澈而孤寂,帶著憂傷的味道,父親的生活哲學與兒子精神追求也達成了某種融合。即將落幕時,西廂房突然爆發(fā)出新生兒的哭聲,口琴聲中斷了片刻,隨即琴聲再起。這琴聲也是對一種信仰、一種暫不能至的精神境界的向往!
注釋:
①童道明.《窩頭會館》——《茶館》的回聲[J].中國戲劇,2009(12).
[1]劉章春.《窩頭會館》的舞臺藝術[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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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5)02-002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