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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詩境里的佛道意蘊
        ——唐代詩僧寒山詩作探微

        2015-10-27 16:35:02程光策
        參花(下)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佛道山道寒山

        ◎程光策

        寒山詩境里的佛道意蘊
        ——唐代詩僧寒山詩作探微

        ◎程光策

        唐朝詩僧寒山,其不少詩作具有深邃佛道內(nèi)涵,耐人尋味。本文試圖運用佛教和道教的有關(guān)理論,與詩歌藝術(shù)的賞析方法相結(jié)合,意在深入發(fā)掘和揭示詩僧寒山詩作中所蘊含的佛道理念與人生追求,從而使讀者對詩僧寒山詩作從其宗教文化思想到文學(xué)藝術(shù)成就,有一個更能切其內(nèi)涵與內(nèi)核的理解。

        一、“今日婆娑樹,幾年為一春”

        先請看下面兩首:

        欲得安身處,寒山可長保。

        微風(fēng)吹幽松,近聽聲愈好。

        下有斑白人,喃喃讀黃老。

        十年歸不得,忘卻來時道。

        吾家好隱淪,居處絕嘯塵。

        踐草成三徑,瞻云作四鄰。

        助歌聲有鳥,問法語無人。

        今日婆娑樹,幾年為一春?

        在寒山之前,遁世歸隱的詩人詩作有很多。最著名的是東晉田園詩人陶淵明。但與陶淵明不同,寒山一是歸隱山林,且是深山;二是深得黃老佛道之諦,自覺修煉,當(dāng)時就很有名聲,有“詩僧”之稱。

        這是兩首抒寫歸隱生活的五言律詩(寒山詩作大多無題)。前一首“欲得安身處”。結(jié)合全詩看,這里的“安身”,應(yīng)當(dāng)是“安頓身心”之意。詩僧認(rèn)為這一“安頓身心”之處以天臺寒巖(今浙江)深山即“寒山”最好。為什么呢?幽深寧靜。 “微風(fēng)吹幽松”,“幽松”一詞最有意境,準(zhǔn)確描繪了寒山松林的幽靜?!敖犅曈谩眲t充滿驚奇與喜悅:原來“下有斑白人,喃喃讀黃老”。這簡直就是一幅“松林黃老神仙圖”。最后兩句“ 十年歸不得,忘卻來時道”更具詩意地抒發(fā)了陶醉于寒山隱居生活的喜悅心情,描述了忘世修道的超脫境界,從而詩意地揭示了“寒山是最好的隱居修道處”這一主旨。

        后一首與前一首主旨相近,也是說明歸隱的緣由,但側(cè)重描述“居處絕嘯塵”的寧靜自在的詩意環(huán)境和忘我修道的超凡境界,同樣抒發(fā)了詩僧喜悅的心境。這首五言律詩藝術(shù)上的最大特點是“以動述靜”:踐草、瞻云、歌聲、鳥聲、問法、問春,處處與俗世“嘯塵”相對相反相絕。最后兩句最具佛理道行,禪意也最具詩味:“婆娑樹”句,表層形容枝葉繁茂扶疏的高大的樹木,深層則寓意“得道真人”的蓬勃生命;“幾年為一春”句,莊子《逍遙游》有“上古有大椿樹,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之說,詩僧寒山在這里實則是對自我修道境界的詢問與追求。

        二、“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

        再請看下面三首:

        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朧。

        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

        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

        登陟寒山道,寒山路不窮。

        溪長石磊磊,澗闊草濛濛。

        苔滑非關(guān)雨,松鳴不假風(fēng)。

        誰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

        啾啾常有鳥,寂寂更無人。

        淅淅風(fēng)吹面,紛紛雪積身。

        朝朝不見日,歲歲不知春。

        這三首都是歌詠“寒山道”的。以“寒山道”為重點歌詠對象,本身就耐人尋味。不僅體現(xiàn)了詩人對于“寒山山道”的深厚感情(“寒山子。居天臺唐興縣寒巖,時往還國清寺”見《全唐詩》),更寓意和寄托了僧人對于佛道修煉的信念與追求。因此在這里,“寒山道”絕不僅僅是一自然景物,實質(zhì)也是僧人“生命修煉之道”的寓意與象征。下面逐首簡略賞析之。

        第一首開篇就很有意思:“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這里“人”,是指一般凡俗之人。凡俗之人要打聽“寒山道”,我只能告訴他“寒山路不通”。怎么“路不通”呢?“夏天冰未釋”寫寒山之“寒”:即使夏天也“冰封未釋”;“日出霧朦朧”寫寒山路難見:即使日出也是云霧籠罩一片朦朧。那別人要問:你是怎么到達(dá)的呢?詩僧回答:像我這樣的人能夠到達(dá),是因為我與您的“心不同”。您的心如果像我一樣,也“還得到其中”?!斑€得”二字頗具禪道意趣:寒山之道,不在“冰封”“霧濛”,還在“君心似我”!嘻嘻,您能行嗎?

        第二首寫“登陟寒山道”。與第一首不同,意趣則在“路不窮”三字。這三字“實虛結(jié)合”,意蘊雋永。從“實”來說,它是指實際登陟寒山山道所見的風(fēng)景;從“虛”來說,則是寓意象征在修身煉道過程中所遇歷的種種艱辛與到達(dá)的境界?!跋L石磊磊,澗闊草濛濛”是風(fēng)景也是艱辛,“苔滑非關(guān)雨,松鳴不假風(fēng)”是艱辛也是風(fēng)景與境界,而“誰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就是境界中之境界了,誰能和我一道共同到達(dá)呢?

        第三首“杳杳寒山道”,被后世公認(rèn)為詩僧寒山的代表詩作。這首詩,詩風(fēng)幽冷,意境幽深。表面看是一首純粹寫景的詩,聯(lián)系佛道品味,卻會發(fā)現(xiàn)它仍是一首極好的“僧詩”。

        先看首聯(lián)。第一句:“杳杳”形容寒山山道之景。一是“幽明寂靜”,二是“深遠(yuǎn)綿長”。寫出了“寒山”林茂樹高,山道幽深綿遠(yuǎn)的景象。而從“僧詩”角度品味,會覺得這開首第一句的“杳杳”,也是僧人對自我“修煉之道”“幽深綿遠(yuǎn)”的象征描述。無論黃老道家,還是禪釋佛門,其修身煉道都講究要有“幽”的環(huán)境與心境?!坝摹蹦芎怵B(yǎng)神。幽深而綿遠(yuǎn)乃修道之基。

        第二句:從寫景看,“落落”形容山澗清泉飛瀑的景觀。一是靈動飛落,二是澗深水長。這一景觀緊接寒山山道之景,兩景相聯(lián),既描述了在幽深綿遠(yuǎn)的寒山山道所見,又揭示了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這山澗深長,清泉飛瀑的景觀,乃是寒山山高林茂,幽深綿遠(yuǎn)的自然條件所生。山是水之基,水是山之靈。寒山青翠疊嶂,澗深水長,共同構(gòu)成了它充盈靈動的生命。從佛理道行來看,人亦如此。形神相生。這樣的景觀,不正是佛道修煉所生發(fā)的元氣充盈的生命景觀嗎?其中三昧,頗有玩味。

        接下來頷聯(lián)。寫寒山林中景象。“啾啾”一句,寫林間有鳥,叫聲清脆婉轉(zhuǎn),間或可聽;“寂寂”一句與之相對,寫林空無人,鳥聲映襯,愈覺靜寂。這兩句共寫寒山的林空寂靜。手法上動靜結(jié)合,相互映襯。從佛道來說,靜中有生機(jī),啾啾棲鳥鳴;鳥鳴林愈靜,寂寂更無人。“空寂寧靜”正是修身煉道的最佳境界。先是要“空”,“空”方能“寂”,“寂”方能“靜”。“靜”極生“動”。“動”乃其生機(jī)也。這清脆婉轉(zhuǎn),間或可聽的鳥聲,實乃是修煉的境界。

        頸聯(lián)即第五六句。從寫景看,是寫寒山的氣候景致:“淅淅”描寫寒氣拂面的動態(tài)與感覺,有絲絲凌冽之感;“紛紛”描繪寒山飛雪飄落的景象。大朵大朵,紛紛揚揚,一會兒就積滿全身。詩中“淅淅”寒風(fēng)與“紛紛”飛雪相對應(yīng),“風(fēng)吹人面”與“雪積滿身”相對應(yīng),既是極寫寒山氣候之“寒”,卻又蘊涵無限暖意。后一句“紛紛雪積身”圖景雋永,使全詩意境達(dá)到極致。而從佛道修煉來說,這“紛紛雪積身”的境界,不正是修煉極致的象征嗎?

        ——這里要特別說明“寒”字的涵義。一方面“山幽生寒”故曰“寒山”;另一方面“幽寒蘊陽”。在佛道修煉中,“寒”和“幽”“寂”一樣,是其重要概念。

        最后尾聯(lián)兩句總寫寒山感受?!俺迸c“歲歲”相對應(yīng),共表時間;“不見”與“不知”相對應(yīng),共表感觀;“日”與“春”相對應(yīng),共表內(nèi)容。字面似乎極力描繪了寒山“山幽氣冷,無日無春”的情景,字里行間卻蘊涵僧人對寒山的深深贊美,表達(dá)了自己超然世外,一心修道的心境,寓意和寄托了僧人對于佛道修煉的信念與追求。

        全詩句句疊詞,聯(lián)聯(lián)對仗,詩風(fēng)幽冷,意境深邃。無論就寫景賞析,還是從佛道品味,均覺詩味清醇,實屬難得上品。

        三、“寒山深,稱我心”

        詩僧寒山還有少數(shù)“三字詩”,也多是歌詠“寒山”的。其中一些,也同樣雋永清醇,詩藝精湛,內(nèi)涵十分豐富。姑且再簡略賞讀兩首:

        其一:寒山寒,冰鎖石。/ 藏山青,現(xiàn)白雪。/ 日出照,一時釋。/ 從茲暖,養(yǎng)老客。

        其二:寒山深,稱我心。/ 純白石,勿黃金。/ 泉聲響,撫伯琴。/ 有子期,辨此音。

        這兩首三字詩,可謂意境超凡脫俗。前一首,詠寒山之“寒”。通過選取一組典型意象:“冰鎖石”“藏山青”“現(xiàn)白雪”。運用動詞“鎖、藏、現(xiàn)”與名詞“冰、石、山、雪”,形容詞“冰、青、白”等巧妙組合,形象揭示“寒”的最終意義與作用:“日”的“出、照、暖、養(yǎng)”。意境優(yōu)美,涵義豐贍。

        后一首抒發(fā)對“寒山”的贊美之情。用景物喻志,用典故抒情。情韻高雅,境界不凡。

        結(jié)語

        詩僧寒山對于自己尋得的心身歸宿之地:天臺寒巖即“寒山”,是深深贊美和喜愛的。他為此寫下了不少深涵佛道意蘊的“寒山”詩作。詩味清醇,境界超凡。深刻表達(dá)了寒山在佛道修煉中的獨特心靈歷程。

        (作者單位:浙江長征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責(zé)任編輯:劉冬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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