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翠云
愛不言放棄
◎方翠云
日落西山前,晚霞滿紅天!而我心如一潭死水,不見漣漪已然泛黃!無精打采地推著自行車,步履沉重地行走在回家的羊腸小道上。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難道僅是年齡的緣故?歲月的流逝演繹著每個人的成長故事,各自的心路歷程成就了不同的處世態(tài)度和人格標(biāo)準(zhǔn),渲染了未老先衰、風(fēng)韻猶存截然不同的容顏與姿態(tài);而這很多緣由,我們都無法抉擇甚至改變,唯一勝劵在握的就是始終把持住自己的心態(tài),坦然面對人世間的悲歡喜怒,才能成就知足常樂的豁達(dá)襟懷。但即使明事理,往往事一逢己,每個人就易犯“當(dāng)局者迷”之困惑,難以灑脫勇敢邁出奮斗第一步……想到這,我無可奈何地長嘆,恍然抬頭,又望見了她——從未真正言語的嘴巴,左嘴角流淌著朝夕相伴的涎水,右手各指呈爪形向掌心屈曲,走路左深右淺,所有的喜怒哀樂全憑“變臉”來詮釋。這份苦,相信在她身上已被剖析得淋漓盡致!
記得我上小學(xué)時,常常遇見她,因?yàn)槔瞎推牌旁谛?nèi)開設(shè)了一小間食品店。婆婆是個健全人,個矮,挺慈祥。老公身材矮小,背部天生罩著個圓鼓鼓的“肌大山”,但很勤勞,騎著三輪車,日夜為人家搬煤運(yùn)煤,一雙手黑不溜秋!雖生活艱辛,一家人亦喜樂融融。記憶深刻的是每每看見她坐在門檻邊,用左手緊緊抱著襁褓里的寶寶,享受陽光溫煦恩典時,嘴里總呢喃著只有自己才能懂的語言,任憑口水“垂涎三尺”,雙眼里卻充滿了為人妻母的知足與歡欣;又每每看見她用唯一使得上勁的健全的左上肢,吃力地把水桶從井里往外寸寸拉,那嘴角肌肉痙攣般抽動得揪人心弦;又每每看見秋風(fēng)落葉那紛飛飄零的季節(jié),她依然忙碌的身影:左手拿著一根一米來長的光滑鐵制工具,末端尖細(xì),可以不斷刺穿地面上落葉,拾掇一串,再把它們往籮筐邊緣來回搓,葉子嘩啦啦全進(jìn)筐里了。當(dāng)側(cè)背著一籮筐樹葉時,她自個兒笑著、樂著,口水也跟著開心飄濺著——因?yàn)闃淙~是天然的燃料,家里香噴噴的菜肴就是靠它來燃燒做成,她也可以為家人排憂解難,找到了自身創(chuàng)造的價值,自然喜上眉梢!我想,在她心里,也許早就把校園內(nèi)那幾棵樹,定義為她快樂持家的“搖錢樹”了!然,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每每不知為啥,婆婆和老公同時火冒三丈,數(shù)落得她只有口水淚水嘩嘩直流,訴說著她無法言語的痛楚,更無法解釋爭辯的委屈!而嚇呆了的尚不諳世事的小男孩,總驚恐地躲在門縫里,母親的哇哇哭叫聲他能懂幾何?!但傷心過后,她那對純凈簡單的眼神依舊清澈!雨過天晴般的陽光燦爛!而今,一晃數(shù)十年已過,不覺得她變了多少,人情世故中,我倒成了多愁善感、身心俱疲的彷徨者。瞧,她正竭盡全力于孤獨(dú)的左上肢,艱難吃力地?fù)纹痖L瓢,伴隨著嘴里輕聲細(xì)語,顫悠悠把水撒向田間蔬菜……在歇息當(dāng)兒,我倆目光相遇,一瞬間,她的眼神盈盈的蕩著微笑,左嘴角微微向上翹,掀起美麗的小笑靨,在落日余暉的照耀下更顯詩情畫意!哦,您不曾忘記我——少時經(jīng)常在您家店門口徘徊的饞嘴女孩!莫名的激動凝匯著您友善的“問候”,一下子叩開了我塵封許久的心扉,只覺得一束潔亮溫暖的陽光映射開來,照亮干枯心田那奄奄一息的種子,我感到了靈魂的震醒,生命的覺悟!成長的渴望!她是那么的平凡和偉大,以至于命運(yùn)之神在她尚是胚胎時期就已注定今世困苦之身,同時又剝奪了她天然宣泄傾訴的功能和方式,過分的殘酷無情卻鑄就了她堅韌不拔,頑強(qiáng)拼搏的陽光精神!從而讓她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收獲了幸福,更懂得了感恩!
想及我在中考落榜后,父母含親茹苦付諸東流的無奈情懷;想及真情被摯友欺騙后悔己幼稚單純的思維;想及失戀后孤獨(dú)懊悔的黑暗日子;想及辛勞工作獲益遠(yuǎn)不及關(guān)系厲害……我已憤世嫉俗,總沉湎于既往的失敗與傷痛,經(jīng)常飲酒解愁,含淚悲歌,一紙泣累,頹廢自己,甚至想放棄自己!雖四肢發(fā)達(dá)卻如同行尸走肉隨波逐流!而眼前的她,身材瘦弱,卻亮閃閃地活躍在這廣袤宇宙之間,縱然不能言語,卻面慈心善;縱然行走有限,卻踏實(shí)至堅;縱然現(xiàn)實(shí)殘酷,卻笑盈心間;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力量鞭策著她?只因?yàn)闋繏熘欢吻椋沃粋€家,詮釋著一份愛,所以用著唯一活動自如的左上肢,忙于生計,忙于奮斗,忙于堅強(qiáng),實(shí)踐著民間最樸實(shí)、最古老、最傳統(tǒng)的優(yōu)良作風(fēng),這是多么感人的畫面!我們常埋怨命運(yùn)坎坷,那是因?yàn)椴辉该鎸ΜF(xiàn)實(shí),太在意失去的,而忘了眼前擁有的潛在價值;我們常沉淪墮落,那是因?yàn)檫^分自私只在意自己的苦痛,而忘記了周圍關(guān)心自己同樣被弄得憔悴不堪的親朋好友;我們常垂頭喪氣,那是因?yàn)橄矚g與他人攀比,不甘平庸卻無法超越夢想從而成為自己重整旗鼓繼續(xù)前進(jìn)的絆腳石。每當(dāng)看見那些為躲避城管而帶著三輪車腳底抹油一溜就跑的攤販;那些烈日暴曬,風(fēng)雨降臨,僅一把小傘保護(hù)自家種植的綠色食品,而讓自己變成落湯雞依舊不停叫賣的老人家;那些因國民素質(zhì)急待不斷提高而導(dǎo)致清潔工人更加忙碌的身影;那些匍匐在地衣衫襤褸一路歌唱的乞食者;那些受創(chuàng)后意識清楚卻無法言語行動的病患,與病魔奮力抗?fàn)幍膶懻妫荒切┮蛏須堉緢詤s贏得世人尊重和稱贊的兒女們……難道他們就不曾辛酸無助絕望過?那絕非如此!堅持走來,這都源自于他們潛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對生活對生命深深熱愛和珍惜的精神支柱,盡管艱辛,卻都臥薪嘗膽般以僅有的自身條件和信念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生存的千姿百態(tài)!只以為愛,始終不言放棄!只因?yàn)閻?,就是這么的堅貞無畏!
伴隨著莫名的感觸,在回家的拐角處,又遇到了她老公,騎著三輪車載著飯渣給人送去喂豬用。我問孩子做什么工作?他開心地說,孩子身高1米72,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名優(yōu)秀的軍官了!那種苦盡甘來的滿足已然在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綻放開來。此刻,我的心,不再痛苦般的翻江倒海,而是祥和般的慰藉和感動:因?yàn)樗麄兊膼?,鑄就了兒子的光彩!因?yàn)樗麄兊膼郏嘤藝业娜瞬?!因?yàn)樗麄兊膼郏瑔拘蚜宋铱菸撵`魂!更因?yàn)樗麄兊膼?,鐫刻了永不放棄的豐碑!回首過去,曾經(jīng)無憂無慮,留下了許多美好有趣的記憶;成長過程中,因更有往事積淀而對世事無常有所免疫力;盡管風(fēng)霜雪雨也精神疲憊,但只要心中有念想,心中有希望,心中有溫暖,心中有力量,就會有愛的氣息,追隨著前進(jìn)的步伐一直走下去!相信自己,世間獨(dú)一無二,相信自己,本身就是愛的結(jié)晶體!所以相信愛,可以創(chuàng)造奇跡,所以任何時候,請都不要輕言放棄!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