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良
人生中年多況味
朱國良
按聯(lián)合國的最新杠子,我大喜:中年要從實足65歲開始算起,我飄飄然竟還能晃蕩好幾年才進這個門檻。但事實上,中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可能不賣聯(lián)合國的“帳”,我們還是會被揪了回來,編入了中國式的銀發(fā)之列。
這一默認,真的還發(fā)現(xiàn)已不是驕陽如火的年歲了,已到了心靜如水、淡泊淡定的階段。中年是什么?名人說中年猶如登山。老百姓講少年如猴,中年是牛。其實,中年可比可擬的甚多甚多。很喜歡董橋?qū)懙摹吨心晔窍挛绮琛罚f:“中年是看不厭臺靜農(nóng)的文字,看不上畢加索畫的年齡;中年是吻女人額頭不是吻女人嘴唇的年齡?!比绻f這種深沉是屬于名人和雅人的,那么我們不妨這樣想:
中年可能是一輛公交車,雖然沒有豪華,且年久失修,玻璃窗脫落,但卻實在,實用又實惠,載客率高,抗擠力強,一路吱吱喳喳,但一直可以開到終點站。
中年可能是一張舊船票,能不能登上新客船,要看船長的臉色還得抗得住旁人的推搡,甚至得防住小人的腳絆,走上船去,還得看看五等艙中是否還有立足之地。
中年可能是一場踢了大半的足球賽,賽前內(nèi)定至少要踢贏一個球,不想根基不牢,后半場跑不動了,裁判又袒護判罰一個點球,只得飲恨綠茵場,安撫來生緣。
中年可能是一生何求,中年可能是濤聲依舊,中年可能是血染的風采,中年可能是永久的渴望,中年可能是西湖邊早上的晨霧,中年可能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或許這些都不可能,但依我看,中年是身處半山,人在旅途,是夾著尾巴做人,是挑著擔子趕路,要把老的送下山,要把小的拉上坡,要把傍晚送給長輩,要把清晨留給子女。
中年人最實在、最大公,添新衣要好好想想,老的如意否,小的得到否,然后才考慮自己。因此,一個成熟的中年人,必須義無反顧地挑著責任、擔著義務(wù),背水而戰(zhàn),不能有半點膽怯和驕怒,也不能有一些懶惰和負氣,他在家人面前應(yīng)該是“安全和踏實”,在子女面前應(yīng)該是“自豪和靠山”。中年人懂得生活的艱辛,感知人生的紛擾,珍視友誼的彌珍,深知親情的可貴,寧可吃虧,愿意遷就,學(xué)會簡單,保持淡然,少了一些圓滑,多了幾分實在。
中年盡管有了一點成就,但絕對不敢賣老,但也決計不敢裝嫩,不能稱自己是“萬寶全書”,也不承認自己是“啟蒙讀物”。這是一個想洋又不敢洋的歲數(shù),不敢穿花又不甘穿黑。這是一個害怕提年齡、怕發(fā)現(xiàn)有白頭發(fā)、更是怕體檢的階段,不敢談“英年早逝,留下幼子”之類話題……
青春芳華果然是剎那間的事,昨日像那東流水!其實中年只是人生一個重要的驛站,中年不是下午茶!要無愧生命這正過午的驕陽。中年不必為一片白發(fā)而愁,將其視作“無邊蕭木紛紛下”的秋日落葉可也。也不必為幾縷皺紋而憂,將其看作“年年歲歲花相似”的生命年輪罷了。誰都知道,無論偉人、名人,無論富人、窮人,都是一分一秒地走完人生的旅程,誰也不能因顯赫或卑微,因得意或失寵,因歡樂或痛苦,因前呼后擁,花天酒地或清貧寂寞,粗茶淡飯而改變這種自然規(guī)律,除了神仙上帝,都將從自己的哭聲中走來,從別人的哭聲中走去。所不同的是人生有轟轟烈烈,有平平淡淡,有大起大落,有小打小鬧,有輝煌燦爛,有暗淡無光。
青年要看遠,中年要看透,老年要看淡。作為中年人來說,既是家庭的棟梁,又是社會的中堅,在生命的第二個春天里,我們還得堅守做人一輩子,人品做底子,處世要有氣度,對人要有風度,事業(yè)須有濃度,進退得有尺度。還當去掉貪欲和奢念,丟掉埋怨和嗟嘆,打掉浮躁和自大,忍受不平和誤解,踏踏實實前行,老老實實做人罷。
為人子女,為人父母,我們中年人是該扶著老的,讓他們安祥坦然,別無牽掛地走下山去;我們是該忍辱負重將小的拉上山來,他們的前面還有許多絢麗的風景,而我們自己呢?山一程,水一程,還有多少峰巒要攀登,還有幾多夢想要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