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重視“穩(wěn)增長”

改革是有風險的，風險就來自改革和增長的平衡。不能帶來新增長的改革，便會引發(fā)意想不到的負面后果

對于我這樣一個歷來主張對經濟增速“淡定”的人來說，這篇文論的關注點似乎有點反常。由于完全有可能引起的歧義和誤解，我覺得還是有全面解讀一下的必要。

過往我在強調對GDP增速的淡化時，主要是針對這樣三種情況：一是唯GDP論。GDP“一俊遮百丑”，看不到GDP不顧及資源環(huán)境代價、不看重人文社會進步的缺陷，而一味以GDP高低論英雄。其間的極端之論，便是建議將年度經濟增速，剔除出各級《政府工作報告》的必備要件。二是相應的在經濟運行分析中對GDP增速的過分“在意”。結果GDP增幅作為綜合指標，和一系列支撐性的具體指標相去甚遠，根本無從匹配。三是相應的對經濟運行運動式的“拔苗助長”。

以上種種大行其道的后果，是經濟工作中的浮夸和造假盛行，是行為導向中無處不在的急功近利和虛名實禍。不但生態(tài)文明置諸腦后，科學發(fā)展亦淪為空洞口號，同時害得不少干部，也有意無意地成了心口不一、知行脫節(jié)的人格分裂者。

這樣說，是不是我們就要徹底摒棄GDP，讓它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呢？那倒不是我的本意，GDP不但要有，還要高度重視，但這又得作何解釋呢？

我過去多次說過，GDP作為核心指標構建起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是迄今為止衡量一個國家和地區(qū)發(fā)展水平最綜合的指標體系，也是上個世紀經濟學最偉大的貢獻之一（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薩繆爾森語）。目前還沒有哪一個核算體系可以與之比肩、更遑論可以取而代之了。在沒有更好的之前，它就是最好的。

只要按照它“核算”、“分析”和“預測”的“本來面目”去正確使用，本來不會有這么多“粉飾太平”、“自欺欺人”之類的問題。甚至還可以說，“經原本是好的，可惜讓歪頭和尚念壞了”。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是，GDP作為一個宏觀經濟指標，就一個獨立的經濟體而言去進行分析比較還是比較靠譜的。但層層分解，甚至到了一個鄉(xiāng)鎮(zhèn)，還大講什么GDP增速，定什么指標、考核什么速度，就實在是有點荒唐了。在現有的行政管理體制下，我們對全面小康，包括三次產業(yè)結構，都不加區(qū)分地層層去套用國家和省的一套方法，其實真的是談不到科學的。

就全局和長遠的意義看待，對當前我國GDP的走勢需要給予密切關注，并將其上升到涉及國家前途和命運的高度來重視。從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以來，我始終不太看好我國的經濟增長走勢，這是因為我始終未能見到，我所期許的堪稱“到位”的經濟轉型。2009年（危機爆發(fā)的次年），我曾出版過一本《大轉型》的書，副標題是“新三化歸一論”。我的中心觀點，就是中國經濟當時遭遇的困難，雖說與國際金融危機的“連夜雨”有關，但應反思的主要還是自家的“屋漏”了，因為內因才是變化的根據。在我來看，這是一次難得的大轉型機遇，用得好就完全可以在傳統(tǒng)的投資驅動模式“氣數已盡”的情況下，下決心走上一條“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的新路，并從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但如若轉型不到位，新動力不能成功接續(xù)或替代老動力，中國的經濟就會增長乏力，后勁不足，甚至會不斷下滑，陷入泥沼。

當時看，這些話都是小題大做、危言聳聽。但現在感受一下，似乎也不無道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沒有一種模式是可以萬古不易、千秋萬代的?！叭旰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左右就得變一下，而且不是小變，是大變。

這些年來，我們也不是沒有變?！凹涌燹D變經濟發(fā)展方式”都已經成為主線了，還要怎么變？科學發(fā)展觀提出后的實效不彰，終于讓人們醒悟到，不觸及阻礙科學發(fā)展的固有體制機制，科學發(fā)展是不會從天而降、萬物生長的。由此引發(fā)了全深改的推出，這無疑是清醒的抉擇。

但改革是有風險的，風險就來自改革和增長的平衡。不能帶來新增長的改革，盡管初衷很好、洋洋大觀，似乎無懈可擊，但若是只能以不斷滑落的增長為代價，一旦影響到老百姓的實際收入時，便會引發(fā)意想不到的負面后果。從這個意義上看待，穩(wěn)增長就是“茲事體大”了。

出路就在于，從一開始就要選準并聚焦于改革、增長和民心“一石三鳥”的突破口，義無反顧走到底。

浙江省政府咨詢委學術委副主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