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九鳳

周恩來與酒

文/秦九鳳

周恩來在招待國際友人的宴會上

中華民族的酒文化源遠流長。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周恩來也與酒有著不解之緣。周家是官宦人家，其祖上許多代人都以師爺為職業(yè)，然后步入官場。當師爺也好，做了官也罷，都少不了與人交往，而在交往場面上都得喝酒。此外，在我們淮安還有一個習俗：那就是平民百姓家，在一年三節(jié)（春節(jié)、端午節(jié)、中秋節(jié)）時，長輩都會勸兒孫們喝酒，好像男孩子不會喝酒就不能進入社會似的。因此，周恩來是會喝酒的，也喜歡喝酒。但他長期肩負要職，擔當重任，所以他喝酒就不能像普通老百姓那樣隨心所欲，他得有節(jié)制，也要重情講義，如此等等，就留下了許多周恩來與飲酒有關的故事。

舉杯尊老

周恩來的父親周貽能先生一生有兩大愛好，一是下棋，二是喝酒。日常生活中，哪怕連下酒菜也沒有，他也喜歡喝幾盅，然后才吃飯。

據(jù)1940年在南方局工作，現(xiàn)年93歲高齡的張穎老人回憶，老爺子（指周恩來的父親周貽能）當年在重慶時，天天中午都要喝點酒，而且只有一點點素菜下酒。

有一次，周貽能先生由于心情不舒暢，多喝了幾盅，結(jié)果回房休息時，腳下踩不穩(wěn)，張穎怕老人跌倒，只好扶他回房間。那天恰巧周恩來、鄧穎超夫婦來看望老人家。周恩來一見父親喝成半醉狀態(tài)，走路要人攙扶，馬上對老人說：“大（淮安方言，爸爸的意思），我們這里人手少，大家都有事，你喝成這樣，就得要人照顧你，這多不好！以后還是少喝兩杯好！”

老爺子是個走南闖北明事理的人，自己不慎喝多了酒，當然知道自己不對，只好默默地聽著兒子說他。鄧穎超聽著不自在，馬上小聲對周恩來說：“你就不要再說了，讓老人好好休息一會兒?！?/p>

周恩來一聽，似乎也感覺自己過分了點兒。第二天是星期天，他特意和鄧穎超一起來到父親住地，讓人炒了一碟雞蛋，又燒了一點青菜，然后端起酒杯陪父親：“大，我們光顧忙，沒空陪你老喝酒，昨天我說你不對，小超要我今天來陪你飲幾杯，算是我盡孝和賠禮。”老爺子一聽喜不自勝，也連忙端起酒杯，一邊和兒子對飲一邊說：“恩來，你說得沒錯，現(xiàn)在哪是喝閑酒的時候？！”于是，這父子倆你來我往，喝得非常開心。

擋酒有智

1992年筆者在北京復興門外大街拜訪我黨情報戰(zhàn)線上的“后三杰”之一的熊向暉老人。他就告訴了我一件有關周恩來對付胡宗南灌酒的陰謀。

1943年7月初，蔣介石的愛將胡宗南已升任第八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司令長官為朱紹良），此時，他已接到蔣介石的密令，趁蘇聯(lián)斯大林解散共產(chǎn)國際之機閃擊延安，一舉攻占陜甘寧邊區(qū)。胡宗南受命后正在加緊戰(zhàn)前部署，恰巧這時，周恩來、鄧穎超夫婦從重慶回延安路過西安。于是胡宗南表面上對周恩來執(zhí)弟子禮（胡宗南系黃埔軍校一期生），提出宴請周恩來，背地里又向他的同僚和下屬下命令：對周以師禮相待，多敬酒，最好把周灌醉。為此，胡宗南特意將當時在西安的黃埔六期以上的將級軍官選出能喝酒的30人，并要他們都偕妻前往。

熊向暉時任胡宗南的機要秘書，因此胡宗南派熊向暉用他自己的專用轎車代表他去西安七賢莊八路軍辦事處接周恩來，熊向暉在到了七賢莊后，便用英語告訴周恩來：請小心，提防被灌醉。

胡宗南招待周恩來的宴會于7月10日下午在胡宗南的副長官部官邸舉行。當時鄧穎超因身體不適，未能赴宴。周恩來的車一到，胡宗南就在門外向周恩來敬軍禮，并陪周恩來進入室內(nèi)。時任第八戰(zhàn)區(qū)政治部主任的王超凡待周恩來一進屋就向環(huán)坐四周的作陪者下令：“起立！”周恩來連忙面帶笑容揮手致意。

周恩來落座之后就和胡宗南交談起來。與此同時，王超凡代表八戰(zhàn)區(qū)對老師周恩來的到來致歡迎詞。在致詞末尾時他說：“請在座的黃埔同學敬周先生三杯酒?！辈⒄f：“這第一杯，祝領導全國抗戰(zhàn)的蔣委員長身體健康！”周恩來立即舉杯在手，站立起來微笑著說：“我作為共產(chǎn)黨員，愿意為領導抗戰(zhàn)的蔣委員長干杯。各位都是國民黨員吧？也請各位為毛澤東主席的健康干杯！”周恩來說得很輕松，聽起來像是在和大家商量?？珊谀香蹲×?，王超凡和其他作陪的人更是不知所措，因為他們事先根本就沒想到。這可是他們“敬重”的老師提出來的要求呀，怎么辦呢？這時，周恩來手捧酒杯，舉目四望，仍然是不卑不亢地笑著說：“看來各位有難處，我不強人所難，這杯酒還是免了罷。”說畢，他放下手中酒杯，若無其事，又泰然自若地和胡宗南談起話來。

場上“冷”了下來，秉承胡宗南旨意的王超凡又馬上以犀利的目光射向一排將軍夫人。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婦女立刻心領神會，她們排成一排，香水味隨著她們腰肢的扭動，滿屋散發(fā)。走在前邊的一位嬌聲嬌氣地說：“周先生，我們雖然未進過黃埔軍校，但都知道周先生在軍校當政治部主任時曾倡導過黃埔精神。今天，為了發(fā)揚黃埔精神，我們每人敬周先生一杯！”這“每人一杯”還得了嗎？誰知周恩來風度翩翩地站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避實就虛地打趣說：“各位夫人都很漂亮，這位夫人的話說得更漂亮?！闭f著，他的目光橫掃那一排夫人后說：“我想問問大家的是，我倡導的黃埔精神是什么？誰說得最好，我就同她干杯?！?/p>

他這一反問弄得那些夫人們一個個張口結(jié)舌。她們哪知道什么黃埔精神呢？弄得胡宗南也只能在旁邊干著急，只好強裝笑容打圓場：“今天我們只敘舊誼，不談政治?！?/p>

周恩來點了點頭，靠船下篙地說：“那我們說點別的吧?！彪S之，他一一詢問她們，談的都是家長里短，然后不失風度地將她們一一送回座位，夫人們也一個個笑盈盈地落了座。喝酒的事大家只好擱到了一邊。

在座的那些將軍們一見沉不住氣了。他們也排成一個長隊，每人手中都舉著一杯酒。領頭的一位走到周恩來面前說：“剛才胡宗南同志指示我們：‘今天只敘舊誼，不談政治。’當年我們在黃埔軍校學習，先生是政治部主任，同我們有師生之誼。作為弟子，今天榮幸在西安見到老師，我們每人向老師敬一杯，老師不會拒絕吧？”

周恩來從容地說：“胡副長官已經(jīng)說過了，今天我們不談政治。你這位將軍剛才說我當過黃埔軍校的政治部主任。我這個政治部主任能不談政治嗎？”說到這里，周恩來轉(zhuǎn)向胡宗南，“請問胡副長官，我這杯酒該不該喝？”胡宗南也被“將”住了。他只好尷尬地說：“他們都是軍人，沒有政治頭腦，酒要他們喝，算是罰酒?！北臼莵硖魬?zhàn)的將軍們只好一個個干了自己的酒。周恩來不失時機地走上前去，和他們一一握手，親切地問他們姓名、職務、黃埔?guī)灼诘摹④妭兓刈鶗r，也一個個喜藏于胸，絲毫沒有被捉弄的感覺。

臨別時，周恩來舉起酒杯說：“感謝胡副長官的盛情款待。”接著他說，這幾天社會上盛傳胡副長官的大軍正在向西調(diào)動，內(nèi)戰(zhàn)有一觸即發(fā)之勢。今天胡副長官已經(jīng)告訴我，那都是謠言。我聽了很高興，大家聽了也都會很高興。所以，我借這個機會，借胡副長官的酒，向胡副長官，向各位將軍和夫人敬一杯酒。希望我們一起共同努力，收復所有被日寇侵占的山河土地，徹底實現(xiàn)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把我們祖國建設成自由、獨立、幸福的世界強國！同意的，請干杯！不同意的，也不勉強。說完，他自己一仰脖子，干了個杯底朝天。胡宗南一聽，這杯酒哪能不喝？他和所有在座作陪的人也都跟著干了杯。

熊老最后還告訴我，如果拋開不同的政治見解，當天的所有人、包括胡宗南都被周恩來的言行舉止所折服。

好酒有度

由于受家庭影響，周恩來青少年時代就喜歡飲酒。1917年留學日本時和他的同學吳瀚濤常喝酒。1919年周恩來從日本回國時，同學兼好友的張鴻皓擺酒為他餞行，并邀約幾位同學和好友作陪。餐畢，張鴻皓請周恩來題詞作為留念。周恩來就題寫了那首當年東渡日本時寫作的《大江歌罷掉頭東》。題寫完畢后，周恩來在落款上明白無誤地留下了“醉罷書此”的字樣。

可見周恩來是喜歡喝酒的。但他是否因為好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而因酒失態(tài)呢？答案卻是完全否定的。

還在上個世紀的90年代，筆者因工作關系，在北京到紅山口拜訪曾任周恩來軍事秘書、后在國防大學黨委紀委書記任上離休的周家鼎將軍，周老就向我介紹了一個周恩來酒后潑墨的故事。

那是1958年3月，周恩來總理為選擇長江三峽壩址，從武漢乘江峽輪溯江而上，到達重慶時，剛好是3月8日。周恩來住宿于賀龍元帥原在重慶的官邸。當晚，地方黨政軍界領導設宴招待。因系“三八”婦女節(jié)，賀老總又知道周總理酒量比較大，就特意安排了一位能喝酒的女青年入席作陪。那位女青年很會敬酒。她敬了總理敬大姐（請周恩來代喝），又敬大家都遂意。再加上賀老總也帶著地方的領導們不斷向周恩來舉杯，終于使總理酒喝多了點?；氐阶〉睾?，周總理感到酒往上涌，遲遲無法入睡，就讓工作人員找來紙筆墨硯，一氣揮毫書寫了30余篇字幅才熄燈休息。在所寫的條幅中，有的是錄他自己舊時詩作，有的是書寫名人佳句，還有的是默寫唐宋詩詞，顯示出他的才思敏捷和知識淵博。在他寫完罷筆后，他從中挑了兩張寫得比較好的對身旁值班秘書周家鼎說：“這兩張我給小超（指鄧穎超）留著，其余的都由你去處理吧?！敝芗叶蛯⒅芸偫頃鴮懙臈l幅一一收好，第二天清晨分別贈送給了住地服務人員和總理其他隨行人員?！艾F(xiàn)在你見到的就是我當時留下的那一幅?！?/p>

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fā)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錄太白詩 周恩來

一九五八年三月

周老還告訴我，總理不僅喜歡喝酒，而且很有酒量，但他能克制自己，以保證他既不失態(tài)，也不誤工作的地步。

代酒有義

1945年全面抗戰(zhàn)勝利后，蔣介石連續(xù)發(fā)出三次電報，邀請毛澤東到重慶“共商國事”，如果毛澤東拒絕不去，那就在全中國乃至全世界人民面前輸了理，說你共產(chǎn)黨拒絕和平。毛澤東決定接受蔣介石邀請，親自赴重慶和蔣介石談判和平建國。于是，毛澤東在重慶期間的安全問題就成了周恩來最為關心的大事。

9月2日晚上，毛澤東、周恩來、董必武等應邀出席中蘇文化協(xié)會為慶祝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的簽訂而舉行的雞尾酒會。出席這次酒會的有蘇聯(lián)駐中國大使彼德特羅夫、武官羅申，在渝的愛國民主人士沈鈞儒、郭沫若、邵力子以及馮玉祥、李德全夫婦，加之和蔣介石關系極為密切的陳誠、陳立夫等共300余人參加，可謂是一個盛大的酒會。

當毛澤東和周恩來等來到酒會大廳時，掌聲雷動，氣氛非常熱烈，現(xiàn)場是數(shù)不清熱情的手，打不完熱情的招呼。人們都興奮地高舉酒杯，向毛澤東敬酒，向他祝福。周恩來則緊貼在毛澤東身邊，寸步不離，他甚至向警衛(wèi)人員下達命令：“你們不要管我，要保證主席的安全?！?/p>

當人們向毛澤東敬酒時，周恩來后退半個身位，聆聽他們的問候、寒暄，當主客舉杯飲酒時，周恩來又忙搶前半個身位，將毛澤東的杯子接到自己手中一飲而盡，再迅速把酒杯遞還毛澤東。那敬酒的人是一圈又一圈，一撥又一撥。周恩來則從容不迫，一杯又一杯。誰也不知道那天周恩來到底喝了多少杯酒。以至目擊現(xiàn)場的我方警衛(wèi)人員和工作人員心疼地為他抹眼淚：你這是拿自己的命在保衛(wèi)毛主席?。〉诙?，重慶的新聞媒體驚呼：“一個周恩來就打敗了整個國民黨！”

事后，周恩來的秘書李少石心疼地問：“周副主席，你怎么連一杯酒也不讓主席喝呢？”

“我是怕有人在酒里做手腳，放毒……”周恩來聲音輕得像似和李少石耳語，這話是他的真情流露，也是他對黨的事業(yè)的忠誠！

贈酒有情

喜歡飲酒的周恩來有時也會以酒作為禮物送給他人，表達他的情感。他生前有三次會見他的家鄉(xiāng)淮安縣的領導人，其中有兩次向“父母官”送了酒。1960年進京、當時任中共淮安縣委書記處書記的劉秉衡同志告訴筆者，當年離京返淮時，總理讓外交部禮賓司送給我們縣委原由巴基斯坦總統(tǒng)阿尤布·汗送給他的一箱酒。

1961年春天，第26屆世兵賽在我國首都工人體育館舉行。那是新中國成立后承辦的第一個國際正規(guī)的大型體育賽事。那時，由于西方國家對我們新中國全面排斥，奧運會等都不讓中國參加，乒乓球運動便作為周恩來用來與國際友人進行交往的外交渠道之一。

日本著名女子乒乓球運動員松崎君代曾多次獲得世兵賽女子單打冠軍。然而1961年在北京的賽事上她發(fā)揮欠佳，半決賽中一比三輸給了匈牙利選手高基安。女子單打冠軍由我國云南選手邱鐘惠獲得。賽后，周恩來在中南海舉行家宴，歡送日本乒乓球代表團回國。

松崎君代被安排坐在周恩來身邊。簡單的宴會開始后，周恩來要大家邊吃邊聽。然后他放下筷子，即席滔滔不絕地整整講了近40分鐘。他從中日友好，談到民間往來，最后又說到松崎君代在半決賽中對陣高基安的那場球：“松崎打半決賽時，很遺憾，我由于去地方出差是在電視里看的。這場比賽給中國人民留下了深刻印象。你雖然輸了，但是打得最好。不管怎么輸也頑強拼搏到底，輸了也始終面帶微笑，中國運動員應該學習你這種精神?！?/p>

松崎聽得熱淚盈眶，以致忘了吃飯，完全沉浸在周恩來氣宇軒昂的講話氣氛之中。

宴會結(jié)束時，周恩來問松崎：“你父親喝酒嗎？”

“非常喜歡喝，每天晚上都喝一點?！彼善榫s緊回答。

“那么，我手頭有瓶好茅臺酒，送給你吧。這瓶酒還是解放前釀造的，現(xiàn)在不多見了?！敝芏鱽韺λ善榫拖袷菍Υ约河H戚朋友家的孩子一樣。松崎恭恭敬敬地將周恩來贈送的這瓶茅臺陳酒捧回日本，送給了仍然居住在山村農(nóng)家的父親。

松崎的父親收到中國總理周恩來送給他的茅臺酒后，喜滋滋地喝了起來，還對女兒說：“中國的茅臺酒不錯，醬香突出，酒體醇厚，回味悠長，非常好喝。”

第二年夏天，中日之間開展了一次乒乓球友誼賽，作為日本女一號的選手松崎君代再次來到中國。比賽結(jié)束后，周恩來于百忙之中再次接見了日本乒乓球代表隊。當周恩來走到松崎面前和她握手時，便親切地問：“你父母身體好嗎？”松崎沒想到周總理還認識她，就非常激動地告訴周恩來：“上次收到您的茅臺酒，我的父母十分感謝。他們都很好，并要我替他們謝謝總理?！敝芏鱽硪宦犘α耍f：“看來，我得再送一瓶了?！?/p>

周恩來的兩瓶茅臺酒使松崎成了中國人民的好朋友，直到周恩來去世以后，松崎還撰文懷念周恩來。在文中她表示，今后一定要腳踏實地為加深日中友好關系而努力，愿畢生為日中友好貢獻自己的力量。

以酒調(diào)糧

1958年“大躍進”使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展嚴重失調(diào)，尤其是因為大煉鋼鐵，把成熟的稻子爛在地里不去收割而集中全部勞力上山砍伐樹木去煉鋼，導致當年本該豐收的糧食收不起來，接下來又連續(xù)自然災害和人為錯誤，使糧食和農(nóng)副產(chǎn)品都大幅度欠收減產(chǎn)，造成1959年春的河北、山東、江蘇、安徽等15個省的糧荒。作為一個大國總理，周恩來有多少內(nèi)政、外交等大事要處理，而在那一個時期，糧食問題不得不使他放下許多需要他解決的問題。因為全國有許多省、市、區(qū)向中央告急缺糧問題。以致一次周恩來出訪，專機已經(jīng)發(fā)動，可李先念副總理兼財政部長還特意趕到飛機旁，問可不可以動用外匯從國外進口一批糧食。在這樣一個緊急關頭，身為一國總理的周恩來成了全國的糧食總調(diào)度員。其中，他用三杯酒調(diào)三億斤糧食的故事幾乎是我國現(xiàn)代史學界人人皆知的故事。

那是1961年9月17日，周恩來在廬山開完中央工作會議后，帶著一批省、市委書記，由江西省委書記楊尚奎陪同來到南昌。江西省委在江西賓館9樓設便宴招待周恩來一行。席間，江西分管農(nóng)業(yè)的省委副書記劉俊秀，還有剛剛被楊尚奎介紹給周恩來的江西省產(chǎn)糧大戶——宜春地委書記張國震兩人一起去向周恩來敬酒。

“要敬就敬三杯！”周恩來笑著說，“但我有個條件，干一杯酒，要增加你們省外調(diào)糧食一億斤，好不好？”

譚震林和羅瑞卿兩位副總理也在一旁鼓勵，劉俊秀為難地將頭轉(zhuǎn)向楊尚奎和江西省省長邵式平。他倆只好也站了起來笑著鼓掌。于是，在一片掌聲中，周恩來高興地舉起酒杯，連飲三杯。他放下杯子后滿面春風地說：“好啊，三杯酒，三億斤！”

“十二加三，咳，今年我們省向外調(diào)糧還是十五億斤喲！”楊尚奎故意扳著指頭，嘆一口氣，但，忍不住笑了。當然后來江西那年一共調(diào)出14億6千萬斤糧食，較好地緩解了災區(qū)人民的吃糧危機。

嘗酒有方

周恩來不僅喜歡喝酒，還十分熟悉中國各地的酒文化，十分懂酒。

據(jù)楊尚奎夫人水靜回憶，一次廬山會議結(jié)束后，江西方面為了盡地主之誼，招待周恩來等部分與會人員。他們?yōu)榱送卣贡臼‘a(chǎn)品，沒有上茅臺酒，而是用江西樟樹鎮(zhèn)產(chǎn)的樟樹大曲讓周恩來品嘗。

周恩來喝了一點樟樹大曲酒，仔細品味后才慢慢咽下去。然后十分認真地對在座人員說：“要說好，它還不如茅臺。但你們的樟樹酒也不錯。今天我喝了至少品出它有四個特點，那就是‘清、香、醇、純’?！痹谧娜寺犃肆⒓磮笠允譄崃业恼坡?。因為周總理總結(jié)出了樟樹大曲的四大特點。江西方面就將樟樹大曲改名為“四特酒”。

在周恩來精神影響下，樟樹酒廠不斷努力提高釀酒質(zhì)量，終于使“四特酒”生產(chǎn)出系列產(chǎn)品，直到蜚聲海內(nèi)外。

開戒有因

周恩來是在1972年的一次例行體檢中發(fā)現(xiàn)患上了膀胱癌疾病的，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遵照醫(yī)囑，戒酒了。

1973年6月4日，停戰(zhàn)后的越南黨和國家領導人黎筍和范文同率領的越南黨政代表團來華訪問。在雙方會談時，越方獅子大開口，索要的東西遠遠超出中國當時的實際經(jīng)濟能力。在人民大會堂的一次談判就談了十幾個小時，周恩來又累又餓，為了不致在外賓面前失態(tài)，他一再要求服務員給他遞熱毛巾，以便讓他擦臉提神。幾暖瓶開水用完后，兩位青年女服務員的手都被燙出晶瑩透亮的水泡泡，而黎筍和范文同仍在要這要那，并不時討價還價。

周恩來見一時難以滿足越方要求，又說服不了客人，就提議先到外地去參觀訪問，讓他們明白我們的困難。

6月9日，周恩來帶病陪同越南貴賓到延安參觀了寶塔山、棗園，楊家?guī)X和鳳凰山等革命舊址。住宿時，外賓住賓館，他住延安地委招待所。晚上又抽空同延安地委領導人土金璋等人談話，了解延安地區(qū)人民的生產(chǎn)生活情況。當他得知延安群眾的生活仍然十分艱苦時，難過得流下了眼淚，說：延安人民在革命艱苦的歲月里，用小米哺育了我們，奪取了革命勝利?，F(xiàn)在革命勝利二十多年了，人們的生活還未能改善，我這個總理沒當好啊！于是，他向土金璋等人提出盡快改變延安地區(qū)的落后面貌。當?shù)玫窖影驳匚I導班子的肯定答復后，周恩來高興地說：“拿酒來?！彪S后他端起酒杯和土金璋等人碰杯，開戒喝酒，并一再諄諄告誡延安地區(qū)幾位領導人，只要你們?nèi)旮淖兞搜影驳拿婷?，提高了延安人民的生活水平，我一定會再來延安?/p>

周恩來為了鼓勵地方領導班子做好工作，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顧自己的病體開戒飲酒，這是他對人民的無限熱愛，也說明他和延安人民有著血肉相連的感情。至于越南領導人，他們在目睹了中國人民的實際困難后，也降低了要價，并最后經(jīng)毛澤東批準了達成的協(xié)議。

用酒治病

說了這么多周恩來與飲酒的故事，可能有讀者會問，怎么不說說“周恩來酒勸許世友”的故事呀。其實，那是個文學創(chuàng)作，并非歷史的真實。上個世紀末，這一故事剛剛流傳的時候，也引起我的極大興趣。那時我曾利用工作之便，先后拜訪了周恩來的行政秘書何謙、衛(wèi)士長成元功、副衛(wèi)士長張樹迎以及衛(wèi)士劉久洲、王還壽、韓福裕等人。這些人在周恩來身邊工作時間跨度從1936年到1976年共40年。他們可以說是和周恩來如影隨形的人，但沒有一個見過或聽說過周恩來酒勸許世友的故事。

韓福裕同志說：“許司令最敬佩毛主席和周總理兩個人。如果周總理要許司令改變一下他霸道的酒風，只要打一聲招呼，許司令是絕不會違背的?！?/p>

劉久洲老人笑著說，八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diào)時，毛主席為了樹立王洪文的威信，等與會人員到齊后叫王洪文點名，王洪文一點也不謙虛，拿起名冊就喊：“許世友！”坐在下邊的許世友仰望著人民大會堂的天花板，根本不理睬王洪文。王洪文還一點不識相，又喊了一聲“許世友”。許司令不僅繼續(xù)不理王洪文，還把手中的茶杯端起來使勁往桌面上一放，茶杯里的水也飛濺了出來。這時王洪文才明白過來，沒趣地楞在那里。弄得毛主席也緊繃著臉不好發(fā)話。這時，只見周恩來很快從王洪文手中接過司令員們的名冊，喊道：“丁盛！”“楊得志！”二人都響亮地回答：“到！”“到！”周恩來第三個才喊“許世友！”本來像一尊金剛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的許世友這時像觸了電一樣站了起來，他不僅大聲回答了“到”，還給臺上的毛澤東、周恩來敬了個軍禮。

“如果總理叫許司令改變一下喝酒方法，還用花那么大勁陪他喝酒嗎？”劉久洲老人如是說。

這些多年在周恩來身邊工作過的人沒見過周恩來酒勸許世友，但卻見過周恩來用酒治病的事。

日常生活中，一個人受點涼或是患了感冒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如果周恩來得了這些小病，他不僅不去醫(yī)院，還不讓保健大夫拿藥，而是讓身邊人員給他倒一杯茅臺酒，他把酒喝在嘴里，卻又不咽下去，有時還在嘴里漱一漱。過了一段時間，他才把酒咽下去。如此反復兩三次，他的感冒就緩解了、好了。

酒，在周恩來身上，反映出的是他的道德，他的精神和他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