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壽喜
午睡,鬧鐘還沒響,遮陽篷卻有聲響 是噼里啪啦的雨滴音。烈日炎炎久矣,人和莊稼一樣,都期盼著一場透雨,爽身,沁心。只是這回的雨,太沒有禮貌了,怎么說采就來呢?
匆匆撐傘出門,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絲毫涼意。雨滴很大,很稀,落到路邊的干塵上,有一層灰霧。只一會兒,雨就歇了一一我又惱怒其無禮。收了傘,抬頭看天,除了頭頂?shù)囊黄谠?,其余仍是太陽的領(lǐng)空。就想起齊奏的歌曲《太陽雨》,想起劉禹錫的詩句“東邊日頭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甚至想起老家農(nóng)村的俗語一一“夏雨隔牛背,烏溫半邊翅”。
邊走邊想。空氣中尚有沒蒸發(fā)的細(xì)小雨滴,臉有點涼,但膝蓋以下,只能用“熱烘烘”來形容了。這就有點“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況味了。少年時學(xué)過的氣象知識,讓我斷定剛才垂落的,是一種叫“熱雷雨”的“壞雨”,和太陽雨相比,它的雨勢更急、雨點更大、時間更短,而且多發(fā)生在午后或傍晚,常伴有悶悶的雷聲。
如果說太陽雨是一種浪漫的召喚,那熱雷雨就是一種險惡的誘惑了 這正是它的“壞”之所在。想想吧,莊稼也好,蔬菜也罷,酷熱之時正盼著雨水降臨哩,熱雷雨以一種雨的形態(tài)來了,卻沒料,土壤還沒濕透,根系尚未觸水,雨就驟然停了,天氣瞬間轉(zhuǎn)晴,地表溫度急升,蒸騰急劇增大,植物的生理機(jī)能遭到破壞…
對熱雷雨的認(rèn)識,需要時間和經(jīng)驗的積累。記得我的祖母在世時,每逢熱雷雨過后,老人家都要拎幾桶涼水,澆灌自種的菜園。有時,會引來同村少婦的嘰笑: “不是才下了雨么,何別多此一舉呢?”幾天之后,少婦家的菜園枯黃一片,而祖母的園子卻綠郁蔥蔥。祖母就開始得意了: “你們家的菜都被‘開水雨燙死了?!?/p>
上述命題,似乎在歌曲方面也有所應(yīng)驗。不喑世事的“小虎隊”喜歡唱《熱雷雨》:“熱雷雨,轟隆隆浠瀝瀝嘩啦啦不停地下,在夏天的中午,能不能請個假?”而歷經(jīng)滄桑的蔡琴,只會吟唱《寒雨曲》:“吹過了一霎的風(fēng)帶來一陣朦朦的寒雨,雨中的山上是一片翠綠,只怕是轉(zhuǎn)眼春又去?!?/p>
就這么走著,想著。烈日早就當(dāng)空,感覺熱氣從地面蒸騰上來,陣陣熱浪撲面。最令我難受的,不是熱,而是汗液貼在皮膚表面的粘糊糊的不適感,尤其是面部鼻子的兩個角落,怎么擦都擦不凈,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著一種類似梅雨天的憋悶和不舒服。我心里開始罵了: “狗日的熱雷雨,你露個臉就跑了,卻帶來滿天的濕氣,令我濕熱難熬!我寧愿晴空萬里,也不怕大汗淋漓…一”
罵歸罵,老天也沒理睬我。黑云已移至西邊,隱約可見垂落的雨幡一一又一片土地要遭受熱雷雨的蹂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