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

2015年3月，陳明燦從杭州市兒童保健醫(yī)院正式出院。沒人想得到，這個活蹦亂跳的小男孩9年來竟患有不明絕癥：身體的任何部位一旦破損，鮮血就會汩汩流出，很難止住，每次出血，都如同面對鬼門關(guān)！

幸運的是，陳明燦有個好母親。這位普通的母親，用難以想象的堅毅與果敢，換來了兒子多次重生的機會。9年的堅持，她終于幫助兒子走過黑暗，迎來黎明……

兒染怪病，貧寒家庭烏云密布

今年35歲的傅偉琴是浙江省海寧市馬橋鎮(zhèn)先鋒村的普通村民，與丈夫一起在村辦的制鞋廠打工。兩人雖然收入不高，卻有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女，尤其是2005年生下了兒子陳明燦，他長得虎頭虎腦，惹人喜愛。

2006年3月的一天，剛滿1歲的燦燦突然發(fā)起40多度的高燒。經(jīng)半個月的治療，孩子的熱度退下去了，腰部卻莫名其妙長了很多紅點，小米粒大的紅點幾天便連成了一片。

更讓人吃驚的是，此后兩年，孩子身上的紅點越長越多，竟然遍布下半身。燦燦還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變化，他的皮膚變得有些異常。3歲那年，燦燦在院子里玩耍，頭部不小心撞到了墻上，撞得其實并不嚴重，可額頭處的皮膚卻全部撕爛，血水細細密密地滲了出來。傅偉琴立即拿來紗布，里三層外三層地裹住兒子的頭部，好不容易才將血止住。

還有一次，燦燦在土路上跑著玩，把膝蓋摔破了。傅偉琴撩起兒子的褲子，發(fā)現(xiàn)傷口不深，如果是別的孩子，鮮血很快就會凝固，但燦燦卻不是這樣，細密的血水像關(guān)不上閘門一樣，不斷地從里面淌出來。折騰了好久，傅偉琴才將兒子膝蓋處的血止住。

連續(xù)如此，傅偉琴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跟別人的孩子不一樣，兒子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只要碰到尖銳的物體，便會血流不止，這讓她又驚訝又害怕。于是，傅偉琴帶兒子去醫(yī)院看病。經(jīng)醫(yī)生初步檢查，陳明燦被懷疑患上再生障礙性貧血。醫(yī)生告訴傅偉琴：“普通人血液里的血小板具有凝血功能，可陳明燦不一樣，他血小板的凝血功能幾乎全部喪失，所以再小的傷口也難以愈合?！庇捎诓∏椴淮_定，醫(yī)生開了一些藥物，讓陳明燦先服用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說。

不料幾個月之后，服藥治療的陳明燦又出現(xiàn)了新的癥狀，他開始流鼻血。經(jīng)查，原來流鼻血是他對藥物有了不良的反應。停藥后，燦燦流鼻血的癥狀一直沒有得到緩解。無奈，傅偉琴只好帶兒子去北京看病。然而，北京的醫(yī)院同樣沒有明確陳明燦的病因，但比較肯定的一點是，絕對不是再生障礙性貧血。

北京的醫(yī)院也不能確診兒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傅偉琴不知道哪里還有更好的醫(yī)院，她茫然地帶著兒子回了家。此后兩年，傅偉琴像照顧瓷娃娃一樣，細心呵護兒子。可孩子的天性就是愛玩，大人也不能分分秒秒地守在孩子身邊，于是，家里隨處可見燦燦留下的血跡，枕頭上、床單上、墻壁上，到處都是斑駁的血痕，舊的痕跡剛淡去，新的血痕又來了。而兒子的每次出血，都讓傅偉琴如臨大敵，忙亂不堪……

2008年初，就在傅偉琴為兒子的病因不明焦急萬分時，有人給她介紹了一位老中醫(yī)，據(jù)說這位老中醫(yī)醫(yī)術(shù)不凡。開始傅偉琴很高興，但得知相關(guān)費用后，她大吃一驚。老中醫(yī)說，燦燦的病至少需要六個療程的治療，一個療程的治療費用是1萬多元。而傅偉琴與丈夫的月工資加在一起也不過3000元。

“6萬元！”丈夫得知后，不禁失聲叫了起來，“兩年不吃不喝，才夠一年的藥錢！”可是傅偉琴不顧丈夫的反應，得知老中醫(yī)治病很有一套經(jīng)驗后，像著了魔一樣四處借錢。

傅偉琴的舉動深深刺激了丈夫：“你瘋了嗎？兒子現(xiàn)在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你這樣病急亂投醫(yī)，是想把咱們的后半輩子都賠進去嗎？”丈夫的話讓傅偉琴很慚愧：“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明知有辦法能讓兒子以后的人生好一些，我怎么能不去努力呢？”丈夫沉默了，他理解妻子，但是他不愿意在不可預知未來的情況下，一家人都被帶進這個“火坑”。

為給兒子治病，夫妻倆漸漸起了“戰(zhàn)火”，且有越演越烈之勢。為兒子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不說，還欠下外債，丈夫再也扛不住了，提出放棄對兒子的治療，因為這樣下去，只能把一家人都毀了。但是，作為母親，傅偉琴一心救兒子，執(zhí)意不放棄對兒子的治療。

夫妻倆的意見南轅北轍，最終導致感情破裂。這年4月，丈夫與傅偉琴協(xié)議離婚，并帶走了健康的大女兒。離開家的時候，女兒拉著傅偉琴的手，說：“媽，我和爸走了之后，你和弟弟怎么過?。俊甭犃诉@句話，傅偉琴的淚水決堤般流了下來。

獨自支撐，堅毅母親不言放棄

丈夫帶著女兒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不少。不過，燦燦的病情有了一定的緩解，出血情況不再像從前那樣嚴重了?？吹絻鹤拥牟∏橛辛宿D(zhuǎn)機，傅偉琴更堅定了治愈兒子的決心。

一天，為籌集下一療程的費用，傅偉琴又出門四處借錢。由于親戚朋友被借多次，她借了一大圈，只借到區(qū)區(qū)數(shù)千元錢。這點錢怎么夠呢？焦急的她想到了家里的四間老房子?；氐嚼霞液螅皳渫ā币宦暪蛟诶细赣H面前，希望賣掉三間老房子，用這些錢為兒子治病。村子正準備搬遷，如果此時賣掉房子，經(jīng)濟上會有很大的損失。但是傅偉琴已經(jīng)顧不得這些了，她流淚對老人說：“爸，燦燦從小您就牽著他的手，帶著他玩耍，看著他長大，您能忍心他死嗎？您放心，等燦燦的病治好后，我一定努力賺錢，為您重新買回房子！”最終，老人同意了，本來價值20余萬元的房子，只用一半左右的價格便賣掉了，而傅偉琴唯一的要求便是一次性付款。

有了這筆錢后，傅偉琴覺得自己離希望又近了一步。不過，她預感到，要想徹底治好兒子的病，將來一定會需要一大筆錢。為了兒子將來的治療費用，她在鞋廠工作一天后，晚上還到附近的集市上擺攤，售賣打火機、鑰匙鏈等小物件，甚至還學會了手機貼膜。這樣，每天她能多掙個五六十元。深夜收攤后，傅偉琴疲憊地回到家，坐在睡熟的兒子身邊，一張張地數(shù)著皺巴巴的零鈔，數(shù)完，認認真真地在本子上記下：“今天掙了45元……”

媽媽的不懈努力，燦燦看在眼里，感到無以回報的他，唯有努力、認真地學習。身體相對穩(wěn)定的時候，他的成績一直處在班級中上游水平，作文更是在年級里數(shù)一數(shù)二，而他也被評為校園“寫作之星”。

生命的嚴寒，讓小小年紀的陳明燦感到活著的美好，他在日記里這樣寫道：“每天早上醒來，看到陽光從窗縫里透進來，耳邊傳來媽媽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昨夜她睡得很晚，可她依然準時起來，我怎能不為此感動？我很好，也很快樂，于是，我便有足夠的理由微笑了……”

母親的堅毅與頑強，也讓陳明燦面對病痛折磨時更加感恩生活：“記得有人說過，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另一種存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告訴我，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里面有最樸實的道理，那就是對生命的珍惜，不到最后關(guān)口，決不放棄！”

命運的磨礪、母親的操勞，讓燦燦很早就懂得心疼媽媽，為媽媽分憂。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傅偉琴腌了些咸菜晾曬在家門口，然后就匆匆地到集市上擺攤?cè)チ?。黃昏，天空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傅偉琴趕緊收攤往家趕。等她走到家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門口的咸菜不見了。原來，燦燦找來了小伙伴，將它們都收到家里去了。

更讓傅偉琴感動的是，以前燦燦吃飯?zhí)羰常枰搴镁貌懦??？墒墙?jīng)過這場病痛，他似乎長大了，他不但自己好好吃飯，有時傅偉琴累得不想吃飯，他還會熱好飯菜，端到傅偉琴的面前，哄起她來：“媽，吃口飯吧，吃完飯，有勁了，就不累了。”自己喂兒子吃飯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一個恍惚，兒子都長成小小男子漢了！傅偉琴感慨萬千。

一天，從夜市擺攤回家，傅偉琴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手臂腫得老高，瘀青一片。給兒子治病，她從不心痛，可輪到自己，傅偉琴卻舍不得花一分錢。陳明燦年紀雖小，卻看出了媽媽的心思。他不知從哪里知道的偏方，立即切了些新鮮土豆，仔細敷在傅偉琴的手臂腫脹處，然后用熱毛巾包裹起來。奇妙的是，第二天早上，傅偉琴手臂的腫脹消失了！伸縮著自如的手臂，傅偉琴笑著說：“謝謝兒子?！?/p>

可是，病魔并沒有放過這對相濡以沫的母子。

迎來黎明，9年換來生命奇跡

2013年9月的一天，燦燦像往常一樣，正在家里寫作業(yè)。突然，他捂住肚子，一臉痛苦地對傅偉琴說：“媽媽，我的肚子好痛！”就在傅偉琴起身忙著翻找止痛藥時，只聽背后“哇”的一聲，燦燦竟大口地向地上吐起血來！

傅偉琴嚇得渾身直哆嗦，她連忙將陳明燦送進醫(yī)院。經(jīng)檢查，燦燦是消化道大出血，由于體內(nèi)無法凝血，這意味著他可能會持續(xù)失血而死。在場的醫(yī)生們束手無策，其中的一位醫(yī)生想起自己在蘇州市某醫(yī)院見過類似病例，于是建議傅偉琴帶兒子轉(zhuǎn)院到那里試試。

傅偉琴同意了。醫(yī)院的救護車風馳電掣地趕往蘇州。一路上，燦燦的出血情況越來越厲害?？粗鴥鹤訚u漸蒼白的小臉，傅偉琴心如刀割，也許就在下一秒，兒子就挺不住了。

幸運的是，燦燦終于熬到了蘇州，更讓人驚喜的是，燦燦多年診斷不出的病癥，竟然在這家醫(yī)院得到了確診：他患的是一種叫WAS的惡性疾病，該病的發(fā)病率極低，僅有十萬分之一，且發(fā)病的基本都是嬰兒。這種病還有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就是女孩子會攜帶致病病毒但不會發(fā)病，只有男孩子會發(fā)病，且死亡率極高。

經(jīng)過數(shù)小時的緊張搶救，陳明燦的消化道大出血止住了，他奇跡般地活過來了！

就在傅偉琴為兒子感到慶幸時，她又得到一個好消息：國際上已有通過骨髓移植，徹底治愈WAS的先例。從兒子剛滿1歲時，傅偉琴就昐著能有這么一天，如今，她真的看到了希望！

骨髓移植，首先要找到合適的骨髓。傅偉琴與前夫的身體狀況都很差，不適合配型。這樣一來，希望就寄托在女兒萍萍身上。令人欣慰的是，得知弟弟的病情后，萍萍同意配型，并表示如果配型成功，她愿意為弟弟捐獻骨髓。

除合適的骨髓外，還有一個困擾傅偉琴的難題，那就是巨額的手術(shù)費用，因為這樣一臺手術(shù)至少需要50萬元。這筆錢，對她來說是巨款，攢上幾輩子也拿不出來啊！

傅偉琴為兒子獨自奔波9年，她的故事引起了當?shù)孛襟w的關(guān)注。很快，當?shù)仉娨暸_了解情況后，特別制作了一期節(jié)目《燦燦的燦爛冬季》。節(jié)目播出后，很快得到社會各界人士的熱心幫助，一些義工團體開始募捐，海寧皮鞋城也組織皮革義賣活動，義賣所得款項全部捐給了傅偉琴母子。

2014年初，陳明燦姐弟倆的骨髓配型成功。與此同時，社會各界捐助了10萬元的先期手術(shù)款。想到苦日子就要到頭了，傅偉琴高興得又哭又笑。

可是，就在傅偉琴最開心、最放松的時刻，巨大危機再次襲來。

2014年12月，醫(yī)院在為陳明燦進行術(shù)前準備時，燦燦的鼻子突然血流不止，很快消化道也再次出血。醫(yī)生檢查后發(fā)現(xiàn)，燦燦的血小板指數(shù)竟然直線下降！孩子的病情嚴重惡化，已經(jīng)不適合手術(shù)。眼看兒子就要得救，卻夢想成空。傅偉琴內(nèi)心的失落比任何時刻都更為強烈，她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為兒子祈禱：“兒啊，手術(shù)前，你一定要挺?。　?/p>

由于壓力巨大，她一度出現(xiàn)了精神恍惚。不管遇到誰，認不認識，她都會絮絮叨叨地給別人訴說兒子的病情。是??！如果燦燦真的倒在了希望的大門前，這是怎樣的遺憾！

還好，燦燦的病情最終被控制住。2014年12月22日，杭州兒童保健醫(yī)院，這場牽動無數(shù)人的骨髓移植手術(shù)終于開始了。醫(yī)生先抽取了萍萍的造血干細胞，然后將這些造血干細胞移植到陳明燦的體內(nèi)，讓他的免疫系統(tǒng)得以重新建立。醫(yī)生說：“絕大多數(shù)患有WAS的兒童，都走不到這一刻，可是燦燦做到了。他無疑是幸運的，更幸運的是，他有個倔強、堅強、永不言棄的母親?！?/p>

2015年2月，在病房度過了兩個月的觀察期后，燦燦順利地出院了。WAS病魔徹底離他遠去，經(jīng)過9年的黑暗，他終于在母愛的佑護下，迎來了生命花開。

近日，傅偉琴接受采訪時說，燦燦已經(jīng)重返學校，和健康兒童一樣開始了正常的校園生活。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