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清

一

曲團長家里今晚要招待一位客人，說是從曲太太鄉(xiāng)下娘家那邊來的，勤務班用毛驢車拉來今晚操辦的魚肉酒菜，一大群穿黃衣服的士兵把毛驢車上的菜肉逐個倒弄進曲家廚房里。屋外毛茸茸飄著雪花，燈光下玄幻多彩，飛舞迷漫。短晌的冬季不一會天就黑了。掌燈的時候，曲太太林蕓就朝廚房里喊上菜了。小嵐就奇怪了，怎么會用這么豐盛的晚宴招待娘家的親戚？

小嵐是傭人，是這個家的保姆，她只能唯主人是從不該多問。廚房案臺上擺好了大廚老魏編花似的冷熱煎炸的菜，還有幾個現(xiàn)炒正在老魏的大馬勺里上下翻飛，正旺的爐火伸出火舌舔著黑黑的馬勺鍋底。她按照先冷后熱的順序逐一開始往餐廳上端菜，曲團長和太太林蕓陪著客人從書房走出，落坐餐廳，主賓謙讓著。有客人傭人是不能抬頭的，小嵐從余光看到是個穿著闊氣的老板。小嵐退回廚房時心里在嘀咕，當官的親戚都有錢。可從來沒聽過這個人，而且沒有其他陪客，會是什么親戚呢？一連串的疑問在小嵐腦子里盤旋。

她端起砂鍋雞，臨出廚房抬頭打量餐廳那個娘家親戚，這一看不要緊，手里的砂鍋雞險些失手掉在地上，好在她反應快，也不由自主地哎吆了一聲。

林蕓聽到聲音，忙站起身走過來。

“小嵐，怎么了？”林蕓很關(guān)切地問，她雖然是官太太，平常沒有架子，對待下人沒有貴賤之別。

“一個石子，好險沒滑倒。”小嵐端著菜走進餐廳。

與曲團長碰杯的娘家親戚抬眼掃了一眼傭人，他這一打眼不要緊，猛地抓住小嵐的手，驚訝地站起來：“緒芬！”

小嵐冷冷地看看娘家親戚：“你認錯人了吧，我是小嵐，張嵐?！?/p>

“緒芬？她叫小嵐?！币慌缘牧质|糾正著。

娘家親戚愣住了，使勁看看張嵐，有些狐疑，也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p>

“老韓，怎么回事？”一直很沉穩(wěn)的曲兆祥也禁不住好奇問了聲。

這位被曲家奉為座上賓的娘家親戚說是姓侯，是林蕓的表哥。實為滴道煤老板韓恒泰的大公子韓緒莊，在北京學生期間加入了共產(chǎn)黨，后偷偷返回東北，現(xiàn)為綏寧抗日義勇軍首領(lǐng)，今晚以林蕓親戚身份來到曲家，前來策動曲兆祥團長脫離關(guān)東軍的掌控舉義，曲兆祥心中早有起義想法，只是時機不成熟。

韓緒莊告訴曲兆祥他有個妹妹在日本留學，小嵐太像妹妹緒芬了，前三年，妹妹在國立女子中學畢業(yè)后到日本留學，在東京大學學習醫(yī)學，已經(jīng)有五六年沒見到過了。

外面雪大了，街頭胡同院子里落滿了薄紗細雪，朔風一刮，彌天漫舞。曲家的晚宴上，還在熱烈地舉行。韓緒莊見到酷似妹妹的小嵐，勾起很多的心事，但是此次重任在身，無暇顧及自家的事情。韓緒莊這次來到這里，與林蕓有直接的關(guān)系。九一八日本關(guān)東軍進犯東北，在東北的東北軍四分五散，有些抗日，有些降日，有些上山為匪，看到這些，曾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林蕓和丈夫心里憋著一股火。林蕓通過娘家親戚聯(lián)系上了義勇軍的韓緒莊，透出曲兆祥有抗戰(zhàn)保家的意圖，但苦于東北整個淪亡局面，在四面財狼的環(huán)境中恐怕孤掌難鳴。兩個男人又進了書房，就起義的事進行協(xié)商，韓緒莊堅定了曲兆祥的想法，表示可以調(diào)動周邊各路義勇軍匯集，布署外圍接應保安團。曲兆祥抱著膀沉思片刻作出決定，起義時間的確定就看周邊義勇軍匯集后的實際情況實施。這樣，第二天，林蕓就作為聯(lián)絡員以隨表哥一起回娘家為名去了鄉(xiāng)下。

二

“快，小嵐，收拾東西，帶小龍走！”

韓緒莊那天晚上以士兵身份潛入曲家，和曲兆祥夫婦商討保安團起義的事，是回避所有人的。保安團舉義這樣軍機大事，稍有疏漏就會給一千多人的保安團帶來滅頂之災。不管是作為女傭的小嵐還是大廚老魏，包括進出曲家的勤務班士兵，他們都要提防，以免走露風聲?？删驮诰o急關(guān)頭，關(guān)東軍突然增派了兩個中隊，對保安團也采取臨界高度戒備。

這是曲兆祥預先就料到，一旦關(guān)東軍發(fā)覺保安團有什么異動，后果不堪設(shè)想。果然被曲兆祥猜中，就在林蕓回娘家?guī)兹蘸?，關(guān)東軍就以分地駐防的名義，要將保安團分成三塊駐扎。

在曲兆祥的秘密安排下，不露聲色的調(diào)兵遣將。還沒等安排穩(wěn)妥，就得到日本一個大隊正在向這里趕來增援，來者不善，形勢危急，只能奮力一搏了。

事關(guān)緊急，來不及等待抗日隊伍的配合了，不然就要失去最后的機會。

曲兆祥派出心腹趕快去尋找韓緒莊，告訴事情有變，提前行動。

“上哪里去？干什么？”小嵐有些驚愕。

“別問那么多，出城，要快?！鼻紫榧奔闭f完就帶著五個衛(wèi)士跑到后院。

一霎時，全城四處槍響。

倉促的行動，是無法起到應有效果的。日本鬼子好像事先得到了消息，進攻受挫，日本鬼子躲到堅固的碉堡里拼死抵抗，這樣下去，就會很危險，日軍的機動能力很強，很快援軍就能趕到，這樣保安團就會腹背受敵。

曲兆祥和衛(wèi)士拎著機槍和步槍，壓上子彈。曲兆祥來到前院，看見屋內(nèi)小嵐正在打點東西，一件件的找，仔細地折疊包裝。就生氣地大喊：“怎么還不動彈！小嵐，你帶小龍趕緊出來！”

小龍聽見爸爸召喚，趕緊跑了出來。

曲兆祥抱起小龍就往外跑。

為防止曲兆祥謀叛，麻津早在曲宅相隔不遠的一家商戶院內(nèi)，安置了關(guān)東軍特務值班室。槍聲打響后，麻津立即通知那幾名值班特務，命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把曲兆祥纏住，為增援部隊趕到爭得時間。

老魏拴好了毛驢車，這是曲兆祥事先安排接應小嵐和小龍的。

曲兆祥和衛(wèi)士端著槍，和聞訊趕來的特務接上了火，很快就把門外幾個特務報銷了。把小龍送上老魏的毛驢車，曲兆祥和五個衛(wèi)士也上了毛驢車，老魏揚鞭催驢跑起來。忽然曲兆祥發(fā)現(xiàn)不見了小嵐，拎起一桿槍跳下車。

衛(wèi)士長忙問：“團長，你干啥去呀？”

“你們先走，出城和夫人匯合！”

曲兆祥不容衛(wèi)士爭辯，抱著槍重返曲宅。endprint

小嵐一見曲兆祥返回來，拎著衣物一瘸一拐的慢慢走。

“還不快走，都什么節(jié)骨眼了！”曲兆祥近似瘋狂地喊。

“我腳扭傷了?！?/p>

曲兆祥一聽急了，緊急時刻不容多想，抱起小嵐往外走。等曲兆祥扛著小嵐踢開大門，已經(jīng)來不及了，幾輛三輪摩托車載著全付武裝的日本鬼子趕到了。

十幾名日本鬼子下了摩托車，分散著圍上曲宅。曲兆祥撂下小嵐就和擁上來的日本鬼子接上了火。日本鬼子事先得到命令，抓活的。突然，曲兆祥就覺得腿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悶棍，撲嗵跌坐倒下，他和小嵐都被日本鬼子抓住了。

小嵐瞥了眼曲兆祥，看到曲兆祥向她投來歉意的目光。

三

小嵐被帶到關(guān)東軍司令部督察室的麻津少佐處。

曲兆祥被綁到督察室地下刑訊房的老虎凳上，他們要從曲兆祥嘴里撬出保安團逃出后在哪扎營落腳。曲兆祥手腳被綁著頭朝下吊起，頭下是一桶水。曲兆祥身體被放下，腦袋插進水桶里，水面漂浮一層血漬，并翻出一連串氣泡。

小嵐已經(jīng)脫掉保姆服，換了一身筆挺嶄新的日軍軍裝，留有箱壓折印的制服襯出她嬌美的體形。往日的寬大粗布保姆裝遮蓋了小嵐洋溢青春的少女氣息，粉黛蟬眉如脫皮的春筍，卸掉寄人蘺下包袱的她一身輕松來到二層閣上，看著刑訊房麻津在折磨曲兆祥。曲兆祥從水桶里頭朝下提上來，慘不忍睹滿臉血水朝下流淌著，被嗆得發(fā)出一連串的咳嗽。

雖然為了職責，但看到曲兆祥經(jīng)受這樣的肉體凌辱，想起這個家庭對自己親如家人的照顧與呵護，小嵐心里不由一緊。

如果不是她及時向麻津通報了曲兆祥回家取小龍，特勤中隊不會及時趕到；如果不是因為她沒有隨小龍出逃，曲兆祥也不會返回來找她延遲了出逃時間；如果曲兆祥不是因為擔心她落入敵人魔掌，完全可以沖出去。曲兆祥被俘，是因為她遭受的不幸。

小嵐看著備受折磨的曲兆祥，轉(zhuǎn)過身躲在一旁，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剛要走開，曲兆祥痛苦的呻吟直剌她的神經(jīng)。她轉(zhuǎn)回身，走下二層閣來到麻津跟前：“有收獲么？”

“哼，是個死硬分子。”

“他不會求饒的?！?/p>

“你什么意思？”麻津盯著小嵐。

“時局隨時變化，問出什么還有價值么？”

曲兆祥恍惚中聽到熟悉的女人聲音，勉強抬起頭，這一看吃驚不小。雖然她家的小保姆倒影站在他頭前，穿上嶄新的日軍中尉服裝一改往日保姆模樣，還是透過模糊水珠看清站在麻津身旁的就是小嵐。曲兆祥明白了，原來這個保姆居然是關(guān)東軍安插在他家的特務！

震驚之下，曲兆祥的痛苦也沒了。

麻津一揮手，曲兆祥被放了下來。

“這是你家的小保姆，也是優(yōu)秀的帝國軍人。”麻津不懷好笑地對著曲兆祥。

“呸！日本人的走狗！……你……你這樣做……對得起祖宗嗎！”

“住嘴！你們這些通匪的軍人，破壞大東亞共榮！”這是小嵐在日本受訓時，日本主教官說的，中國是個腐朽落后的封建國家，軍閥戰(zhàn)亂，民不聊生，只有在經(jīng)濟發(fā)達科技進步的日本帶領(lǐng)下，中國才能摘掉腐朽落后的帽子，小嵐覺得自己是在做拯救民族的先鋒勇士，將要為建立以日本為首的大東亞共榮圈付出力量。每當想到這這些，都讓她感到無比光榮，無比自豪。在日本留學時，她接受了日本宣傳的大東亞共榮理念，加入了日本特工，在特工訓練中頑強超越性別的承受極限，成了一名優(yōu)秀的特工。她后來被派回國內(nèi)的東北，接受了以保姆身份潛入曲兆祥家的任務。

“住嘴！拉出去！”麻津大喝一聲。

曲兆祥被解下，他的腿殘瘸著不能行走，身上血肉模糊，分辨不出衣衫和肌膚，地上淌出一溜的血水?？粗紫楸恍行虘棻献?，小嵐神情恍惚好像丟失了什么，心里空蕩蕩的像是沒有了支柱，渾身虛脫無力，她扶住墻，勉強沒讓自己倒下。

“慢著！”小嵐突然喊了一聲。

麻津回身鷂眼盯著小嵐。

“不能槍斃他?！毙辜鼻械卣f。

“你同情他，可惜他？”麻津發(fā)現(xiàn)了她內(nèi)心的異動。

“留下他，我覺得這樣會比槍斃更有價值。”

麻津來回踱著步思考，足足看了她好一陣：“你想的對，是要解決那些逃出去的人，還可以利用他引誘他們上釣?！?/p>

“你想怎么樣引他們上鉤？”

“我想利用你?！?/p>

“我？”

四

“你下步的任務是潛回到保安團那里去。小龍沒有逃出去，被困在城里老鄉(xiāng)家里。”麻津向她下達新的命令。

“是嗎？”小嵐很驚訝。

“小龍是一個孩子，沒有價值，逃出去那一千多的保安團，才是關(guān)東軍心頭大患。你的任務是隨小龍出城潛入叛團那里，隨時掌握他們的情況?！?/p>

“我？”

“你完成了任務，就可以自如的見你的家人，可別辜負我的信任啊?！甭榻蛞馕渡铋L地對小嵐說。

小嵐默語了，她知道既然踏入了這一行，就要別無選擇地為此獻身。

“叛團消滅了，你的任務才算真正完成?！甭榻蚩闯鲂沟膽n慮。

“小龍在哪里呢？”

麻津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原來老魏背著小龍撤離的時候，被日本兵給堵了回去，城門處子彈密集，硬沖會非常危險，這才退回胡同找到親屬家躲了起來，卻已被一個密探發(fā)現(xiàn)，并報告了麻津。

“明天有家出城下葬，你可以找到他們與送葬的混出城。”

第二天一大早，送葬家摔了喪盆就起靈了，道口的婦女前扯后拉哭嚎著，不忍靈柩離去。送葬的人跟隨靈柩后面，前邊是穿戴孝服的孝子孝孫，后面是老街鄰坊親友送葬的，小嵐還是那身保姆農(nóng)婦裝，一手拉著麻衣孝帶的小龍。老魏也是腰扎孝帶，跟在送葬的隊列里，喇叭悲傷地哀號著。

送葬隊伍還沒走到城門跟前，城門就被提前打開了。一串紙錢飛揚，也沒檢查送葬隊伍就順利通過城門。送葬主事一個勁朝守門日軍點頭稱謝，看來中日民俗是一樣的，出葬都忌諱半路停站一說。endprint

麻津站在城門樓上，看著走出的送葬隊伍，不由露出滿意的笑。這次保安團暴動出逃，雖然得到小嵐的及時通報，安藤大佐要追究麻津?qū)Ρ０矆F脫逃成功的處置不力。這次如果小嵐能繼續(xù)潛伏在抗日隊伍里，麻津就會將功補過。

走出城外，送葬隊伍往荒山野墳地上走去，這里離開城里很遠了。小嵐扯下小龍身上的孝服，和老魏就往山里鉆。

五

穿過山林，他們順著山谷走去。又走了五里多地，姚營長幾個人穿著便衣在這里出現(xiàn)了。保安團成建制逃出來后，大部隊已經(jīng)和義勇軍匯合。姚營長和林蕓帶領(lǐng)幾個人專門在這等候接應團長的。林蕓得知丈夫沒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沒起來。

負責警戒的韓緒莊趕忙走來。才得知曲團長沒有出城，下落不明。

韓緒莊又仔細打量一下小嵐，小嵐也很吃驚在這里看到他，心中充滿了疑惑。

在隨后的兩天里，小嵐了解到韓緒莊的事情。在九一八戰(zhàn)事開端前，日本南滿鐵道株式會社瞄上了韓家的煤礦產(chǎn)業(yè)。后來戰(zhàn)事一開，關(guān)東軍血染韓家護礦隊，強行霸占韓家礦產(chǎn)，僥幸逃脫的護礦隊員跑到牡丹江貨棧通告了韓緒莊。家業(yè)沒了，悲憤的父親吐血身亡，母親相繼離世。韓緒莊眼見東三省成了日本關(guān)東軍鐵蹄下的悲慘之地，就變賣了資產(chǎn)，通過白俄貨商，走私了幾批德國槍械，自費組建了一支抗日義勇軍。

小嵐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禁不住雨簾淋淋，癱軟跪在韓緒莊膝下，一聲哀叫：“哥哥……我就是緒芬啊。我真的好糊涂啊，他們說爸爸媽媽還在，說……”

“你真的就是緒芬？那……”

小嵐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了哥哥。韓緒莊扶起妹妹，小嵐撲在哥哥懷里哭成淚人。

震驚之余，韓緒莊也明白妹妹突然失蹤的真正理由，妹妹韓緒芬出國留學后，就被日本間諜相中，灌輸大東亞救國理念，把一個懵懵不懂事的女孩子輸入狂妄的關(guān)東軍侵略中國的馬前卒，甘心幫助日本侵占中國的輔助工具。

小嵐從衣服箱里掏出發(fā)報機，手搖充電。這是日本根據(jù)唱機原理發(fā)明的野外充電式發(fā)報機。

小嵐手摁按鍵，向麻津發(fā)送：叛團在大青溝，抵抗武裝也混雜在此。

發(fā)完報，就等麻津電報指令回復了。

約莫半小時，發(fā)報機指示燈亮了，小嵐戴上耳機聆聽著，用鉛筆寫下回波數(shù)字密碼。

完事后，小嵐翻譯出了麻津電波指令：二十七日晚。軍隊進剿。

小嵐從衣服箱里取出紫荷花衫，一件非常漂亮的休閑裝，是麻津事先讓小嵐預設(shè)的標識身份的服裝。

小嵐把電報譯文交給身后的哥哥韓緒莊和林蕓。韓緒莊看完電報，嚴肅的看了眼妹妹，然后和林蕓走出去找姚營長商討應對計劃。

向麻津報告保安團在大青溝駐地，是小嵐的謀劃。韓緒莊本想利用妹妹是麻津的內(nèi)線，來一場預設(shè)伏擊殲滅戰(zhàn)。小嵐否決了哥哥的作戰(zhàn)計劃，保安團目前手中沒有武器，面對重兵精良的關(guān)東軍，勢必以卵擊石，還不如來個空手掏心連環(huán)術(shù)。

韓緒莊聽完妹妹的計策后，很是欽佩妹妹的足智多謀，不愧是關(guān)東軍訓練的高手。

六

二十七日那天，小嵐和姚營長幾名快手混入城內(nèi)在居民家潛藏起來。到了傍晚，姚營長手下幾名高手化妝成換崗的關(guān)東軍靠近城門守衛(wèi)，突然解除城門武裝。打開城門，潛伏濠溝外的義勇軍沖進城里。

身穿紫色荷花長衫的小嵐和姚營長趁著黑夜朝關(guān)東軍司令部快步走去。

曲兆祥被捕那天，小嵐身穿中尉軍服出入關(guān)東軍司令部，給清一色男性群體帶來光鮮亮麗的風采，司令部門衛(wèi)幾乎沒有不認識司令部唯一女性。這會門衛(wèi)看見走來的紫荷花長衫的小嵐，門衛(wèi)當然不清楚麻津私下委派小嵐?jié)摲当０矆F的任務，立即放行。

來到后院督察室麻津住處，值班的都是麻津特勤中隊的人，懂得紫色荷花穿在女人身上是什么標志，連問都沒問就放了過去，但是把化妝成關(guān)東軍的姚營長截住。小嵐朝姚營長點頭，自己走進麻津的屋里。

麻津值班干事今井抬頭看見是紫色衫的小嵐，連忙站起：“麻津少佐今晚是值班長，他在前院司令部坐班?！?/p>

麻津接到小嵐的電報，和安藤研究了圍剿大青溝的作戰(zhàn)計劃。今下午安藤按作戰(zhàn)布署率聯(lián)隊傾巢出動，計劃重兵一舉圍殲保安團和抵抗武裝。城內(nèi)只剩下麻津的特勤中隊和城防中隊，城內(nèi)一切軍情大事由麻津掌控。

城門失守的報告打進麻津的值班室，他趕緊命令特勤中隊前去堵截沖進來的義勇軍。電話還沒撂，小嵐就走了進來，麻津抬頭一愣，敏快的打開抽匣去掏手槍，小嵐跳過來用槍頂?。骸安粶蕜?，動就打死你！”麻津從小嵐噴射怒火的眼神中看到了驚異的變化。

抽匣里的手槍被小嵐抓了過去，麻津扭身一轉(zhuǎn)抓住小嵐另只手的槍，小嵐勾動板機，嘭！的一聲子彈飛了出去釘在墻壁上。她趁麻津奪槍順勢鎖住他的脖子，麻津想背過身體輕盈的小嵐，小嵐早有防備用前膝蓋頂著麻津的腿，迫使麻津仰身屈腿使不上功夫。

姚營長也趁混亂跳進麻津的值班室。小嵐拿起電話：“告訴地下室，提押曲兆祥?！?/p>

雖然關(guān)東軍司令部被攻，但是攻入地下室就很難了，地下室關(guān)押著曲兆祥，逼急了地下室的特勤中隊會跟曲兆祥同歸于盡。小嵐要在義勇軍沖入司令部前，讓麻津下令取出曲兆祥。

“我是帝國軍人，不可能聽從你的指令?！?/p>

這時門外傳來兩聲槍響，小嵐急忙沖出門。

麻津突然把姚營長推倒在地。然后以快速動作從后窗躍逃，一閃之間沒了身影。

小嵐馬上和身穿關(guān)東軍的姚營長跑到地下室，監(jiān)守地下室的幾名日軍看是小嵐也就沒在意，被她和姚營長一頓掃射，打得見了閻王。

小嵐找過監(jiān)守的鑰匙，打開監(jiān)牢。里面的曲兆祥開始不相信小嵐是來救自己的，看到身穿日軍軍裝的姚營長，想站起身無奈腿傷無法動彈。姚營長進來背起曲團長，在小嵐掩護下走出地下室。

日本特勤中隊處處被動挨打，義勇軍占城成功，他們打開了關(guān)東軍的武器彈藥庫，他們歡呼勝利，并準備出城伏擊藤聯(lián)隊。小嵐和林蕓攙扶著曲兆祥來到保安團面前，保安團見到自己的老團長，更是狂歡。

一聲槍響，小嵐胸前中彈倒了下去。

狂歡的人群一愣，當場抓住開槍的人！麻津越窗逃出后，沒有自顧性命的逃跑，穿上百姓服趁亂混跡狂歡的保安團里面，他在等那個背叛他的小嵐。因為不除掉紫荷花小嵐，那些分布東北各地的中國女特工就會受到小嵐的識別。

小嵐倒下了，倒在哥哥的懷里。

“哥哥。”小嵐費力睜開疲憊的眼睛。

韓緒莊來到小嵐身邊，捧著妹妹的手：“緒芬，哥哥在這里……”

小嵐松開哥哥的手，閉上了雙眼，緊閉的雙眼流下淚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