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寒溪夜浣

金沙古寨神秘望族的如煙往事

文圖+寒溪夜浣

英文導讀： Ancient stockaded village Jinsha lies in Mount Dadong of Jiangjin. Many wars happen in this mysterious place and we can also find the notable family.

論及金沙古寨，可謂既大名鼎鼎又不為人知。大名鼎鼎源于史書盛贊有加，甚至超過許多如今耳熟能詳?shù)墓袍E。蜀府成都守少鈍趙公揮曾為他提筆揮毫《登霄紀事詩》，稱其比合川宋代釣魚城“其險更奚啻”，《江津縣志》同樣不吝筆墨，歷史滄桑徐徐道來。然歲月終老，即使青史留名也難保落入不為人知的境地。如今即使對于支坪人，它也僅僅是每天只能望見的那個遙遠得接近天際的云端雄關(guān)、霧中城池和如煙往事。

危山踞險寨 雄關(guān)鎖大江

金沙古寨位于江津區(qū)支坪的大東山頂，要說它有多險，史書說了不算，站在支坪一望便知。大東山居周邊群山之首，且三面臨水，方圓幾鎮(zhèn)推門相向，如削的絕壁、威嚴的城墻便突兀眼簾，數(shù)百公里之外依然氣勢不減。每逢天色微亮，云霧頓起，山腰之下渾然不見，唯見雄關(guān)劍插云端。朝陽初顯，云卷云舒旋即又灰飛煙滅，唯見陽光下城墻紅若赤霞金如皇冕。難怪客家人初到此處曾視為“神之居所”，名曰“金沙”即黃金之沙堆砌而成之意。

從白溪場踏上朝圣的道路，方知何謂“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這條通向大東山的獨徑，大多數(shù)地方近乎垂直，中段折返回旋之盤山小徑，上下兩路也頭頂腳下相連，立一人把守，光仰望足以生畏。登山一小時，絕壁間終于微露一口，氣勢恢宏的古寨門扼守其間吞云吐霧?；仡^望去，周圍的群巒皆已臣服其下，遠可眺望百里之外的駱崍、龍門槽兩山，近能俯瞰一馬平川和蜿蜒河流，與小東山遙相對望。此間，場鎮(zhèn)建筑小若螻蟻，筍溪河筆鋒一轉(zhuǎn)，在廣袤的綠色中勾勒出一彎巨大又美麗的半島，真武場馬頭高墻隱約可見，偶有云霧飄過，亦幻亦真，不負“江津第一登高遠望處”美名。

左右頁圖：在荒草叢中，會看見一些殘損的石獅子、塑像。寨門也已破敗不堪，然而曾經(jīng)一門之隔兩洞天，外面戰(zhàn)事吃緊，里面卻是安居樂業(yè)。

一門之隔兩洞天，郁郁蔥蔥盡茫然，步入寨門，眼前的景象風云突變。門外，古寨的修筑者就著山邊原本刀削般的絕壁，加以勒石齊巖砌砍，形成與之渾然一體的高陡寨墻，繞山一周環(huán)護全寨不留一寸空隙，僅前后寨門可通行。前寨門呈半圓狀，在主峰上，正對山下的白溪場和關(guān)鍵道口，后寨門常年關(guān)閉，連接密道作為備用。在寨墻的防御設施上更堪稱萬無一失，不光寨墻上密集設置眾多放箭的射孔，當年寨墻上還儲備有內(nèi)裝石灰、玻璃渣的沙罐和鐵菱等攻擊武器。寨門口甚至設炮臺，鑄有三臺口徑約40厘米的鐵炮，炮口齊對山下蜿蜒交匯的河流和渡口，使之形成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與門外硝煙彌漫不同，門內(nèi)的乾坤輕松很多，1平方公里的開闊平地豁然開朗，塞滿郁郁蔥蔥的果樹良田。水井、水池、糧倉、碾場、磨盤、陶器等散落其間，“原隰遍桑麻，田畝盈禾穗”，讓人幾乎忘卻自己正身處高山云間?？上氩徽搧矸钢當硰乃线€是陸上進攻，只要寨門一關(guān)，寨墻外萬箭齊發(fā)、萬罐齊下、重炮齊放，縱有千軍萬馬也難開一缺口，寨內(nèi)仍是安居樂業(yè)之太平盛世。

神秘家族筑險寨

修筑這個古寨的人，史書有明確記載——戴登霄。此公在清代的江津家喻戶曉，地方史志說他“字靜齊，號圖南，原為鹽商，家境富豪，但樂善好施”，“率弟侄等捐款設立置業(yè)于真武場、洋滿嘴、白漩子義渡”，正如此，捐職為“候選同知”，成為州府派駐本地的預選佐官，后“舉孝廉方正”為府司馬。嘉慶五年（1802年）川東盜匪猖獗，戴登霄提倡修金沙寨。

道光三十年，又一鄉(xiāng)賢黃士林進行了補修。咸豐年間，鄉(xiāng)賢袁懋昭再次補修，金沙寨更風雨如磐。加上其余多處筆墨，看似古寨的修筑者戴氏家族的身世應該非常詳盡。但其實不然，當筆者踏上支坪，這些疑云便開始撲朔迷離起來。眾所周知，支坪的真武場是有名的客家聚居地，至今仍是全國移民會館保存最多最完好的地方之一，被稱為“湖廣填四川”和客家文化的活化石。戴氏家族也正是這個時候遷徙而來，并很快成為江津幾大名門望族之一。不料近幾年的考古發(fā)現(xiàn)打破了這個隱居家族的寧靜，隨著三座“赑屃”墓碑碑座在戴氏宗祠周圍陸續(xù)被挖出，以及題刻“戴公聲和大人之神道”的神道碑和華表望柱的發(fā)現(xiàn)，戴家到底什么來頭？為什么舉家遷徙？這些老問題再次浮現(xiàn)。僅從除擁有皇帝封號等巨大榮耀才會被批準采用的高規(guī)制墓葬附屬建筑來說，已屬罕見，而族譜雖然詳細記載了墓園的位置、修建和風水，卻始終對為什么采用如此高規(guī)制諱莫如深，成為一大歷史懸疑。

戴氏家族留下的謎題還不只在金沙寨中，這么多年來遍訪重慶大小鄉(xiāng)鎮(zhèn)，遇到的戴氏名門望族分布極廣，特別是在巴南、江津、綦江、渝北、北碚等地。細細了解，隱隱都有些同根同源的線索，而最神奇在于，但凡這些戴氏家族都喜筑寨，有名的新寨子、石龍寨、戴家寨等都是他們的杰作，而且在早期山寨的風水、工藝、布局選擇上都出奇相似。不由得令筆者心生聯(lián)想，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左右頁圖：從金沙古寨可遙望真武場的景象。金沙古寨因其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注定了它因硝煙而筑、為戰(zhàn)爭而生的命運。

為戰(zhàn)爭而生 屢經(jīng)硝煙

金沙寨到底為何修建，深藏雜草中的古老記事碑記載了其中緣由。在嘉慶至同治年間，各種社會矛盾激劇，川東白蓮教起義、太平軍入川后，各方盜匪趁機四起。金沙寨的修建最初便是為了保護鄉(xiāng)民安全，而它的堅不可摧也經(jīng)受住了一次次考驗。

特別著名的一次發(fā)生在嘉慶七年，綦江縣盜匪王際林、牟元魁等結(jié)黨數(shù)百人沿綦河而下燒殺掠搶至金沙寨對岸菜壩，直逼而來，縣令徐鼎和“同知”戴登霄倚仗金沙寨險峻，率鄉(xiāng)勇團眾剿捕，“旋拏獲匪首王際林等”。咸豐、同治年間，川東盜匪更加猖獗，寨中鄉(xiāng)人多次擊潰盜匪進犯。后黃士林重修金沙寨，親率鄉(xiāng)人避難。

金沙寨絕佳的地理位置注定讓他因硝煙而筑、為戰(zhàn)爭而生。一個由鄉(xiāng)民自保而鑄造的諾亞方舟，逐步成為扼守咽喉要道的兵家必爭之地。清代江津周邊山多、陸路險要，水路是連接外界最便捷的通道，支坪就是這樣一個出江津城的水路一大要沖。在江津乘船順長江而下約10公里，右轉(zhuǎn)駛?cè)媵虢娼?，過仁沱場約5里后便到筍溪河。兩江交匯處的渡口“洋滿嘴”水面寬廣，在經(jīng)濟和軍事上都有著重要地位，且此處圍繞大東山形成半島，金沙寨修筑在其頂峰，一旦戰(zhàn)事興起，只需架門火炮，方可御敵萬千。而太平天國、白蓮教在這里的幾次激戰(zhàn)終造就它一代名寨的盛名。特別是太平軍與清軍的鏖戰(zhàn)，金沙寨既見證了太平軍的勢如破竹，也目睹了石達開的英雄落寞，至今支坪“摩巖圣旨碑”還記載了此次戰(zhàn)役的史實。

太平天國后期，翼王石達開率一支太平軍遠征入川，三打江津城，目的是占領(lǐng)巴蜀，建立新政權(quán)。滿清王朝為保住四川這個重要的后勤基地，沿長江及各支流駐屯重兵，金沙寨便是一大據(jù)點。同治元年（1862年），石達開第一次攻打江津，由涪陵、綦江等州縣眾多城寨先鋒多線齊發(fā)，馬不停蹄翻越龍門槽山脈，攻破筍溪河、綦河、長江三河交匯的江津支坪仁沱場所設團防。又購募數(shù)只船筏后夜渡綦河，在支坪場擊潰清軍守軍劉心科部后，一舉偷襲占領(lǐng)金沙寨要塞，為奪取江津縣城打下基礎。同治二年，石達開卷土重來，仁沱支坪、金沙寨形成的防御鐵三角再次成為阻擋他的一道門檻。這次，吸取了教訓的清軍，在團保張登華的謀劃下，于金沙寨下綦河大扎木筏“防堵河隘”，然后在金沙寨要塞炮轟殲滅。詭計多端的劣紳陳麟圖和團保江元興又以談和為計，密發(fā)五千多民團攻其不備，張登華配合眾炮齊鳴，太平軍水陸兩路受敵，仁沱場后翻越龍門槽山脈倉皇逃散。

如今，行走在依山而建的金沙寨，殘存的石寨墻、石寨門、石炮臺到處彌散著幽幽的古戰(zhàn)場情思，據(jù)說山寨中義和軒的大堂就是當年太平軍或白蓮教留下的遺跡。

左右頁圖：戴氏宗祠尚在，可修筑古寨的戴氏家族神秘莫測，謎底并未徹底揭曉。金沙寨中的房屋很多都有射擊孔，透著戰(zhàn)爭的氣息。

密林古寺之謎

作為金沙寨眾多神秘中的壓軸之作，金沙古寺當之無愧。據(jù)載以前這里每年3月要辦一次廟會，熱鬧非凡，在整個江津城都小有名氣。從殘存的遺跡石刻文字中考證，這座寺廟始建于明朝，重建于清代，比金沙寨更為久遠。而從遍布寨中角角落落的遺跡來看，明顯其歷史比所知的還要長很多，特別是風化嚴重的兩座巨大寺門石獅，造型也與眾不同。如今廟宇已不復存在，但寺廟的殘存卻極多，倒地的六棱石柱、作用不明的奇怪廳堂、殘缺的大青磚墻、形單影只的圓拱門，依稀可辨昔日香火旺盛。其中最絕的還要數(shù)那些如今已和青苔、雜草、沼澤、水塘融為一體的無頭石佛造像，雕刻之精美，連輕紗都細膩可見，似乎一陣風來便會翩翩起舞，頗有幾分吳哥窟的風韻。而他們的頭像大多隱藏或者深埋在附近的密林之中。據(jù)說正因為這些石佛和頭像，這里雖曾多次遭受盜賊光顧，但卻從來沒人能將他們帶出山寨大門，有些甚至為此付出生命，這更為金沙寺的不解身世增添了幾分神秘。除此之外，寨里小有名氣的還有奇特的一石一樹。石呈灰褐色，長寬丈許，寸草不生，石上一只凹腳印，內(nèi)盈清水，終年不枯。樹為千年紫金花樹，上枝枝繁葉茂，下端樹干光滑，一人難以合抱。

不管是無頭的菩薩造像，還是寺廟暗室中奇怪的文字記載，似乎都在極力講述著自己的身世，也等待著人們聆聽，梵音遠去，空留菩提花滿園開放。

The Mysterious History in Ancient Stockaded Village Jins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