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xué)良

著名中醫(yī)冉雪峰（1879～1963），重慶市巫山縣大溪鄉(xiāng)人。相繼在武昌、萬縣、重慶和北京行醫(yī)，曾任中國中醫(yī)研究院學(xué)術(shù)委員會副主任、高干外賓室主任，一生顛沛流離，但學(xué)驗俱豐，培養(yǎng)了宦世安、熊濟川、龔去非、陳可冀、冉先德等名醫(yī)弟子。

冉老著作集成為《冉雪峰醫(yī)著全集》，由京華出版社出版?，F(xiàn)從該書中所記重慶行醫(yī)期間散在醫(yī)案中，搜羅整理其治兒科醫(yī)案4則如下。由于歷史原因，這些醫(yī)案記載并不完整，每次用藥劑數(shù)亦缺失，劑量單位用“錢”，為保留醫(yī)案原貌，不敢擅改。

1 風(fēng)證

黃恭亮，男，10歲，1953年6月23日診。兩肩不時抽掣，捫熱水不熱，觸覺亦差，乃知覺和運動之神經(jīng)病變。治宜清腦清心，鎮(zhèn)定神經(jīng)。柔暢經(jīng)隧，通暢腑氣。處方：軟白薇三錢，山萸肉三錢，川郁金三錢，苦百合三錢，當(dāng)歸尾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懷牛膝四錢，石決明（生打碎）六錢，飛滑石（布包）六錢，天竺黃三錢，石菖蒲一錢，生大黃一錢五分。

1953年6月30日。運動神經(jīng)受損，兩肩不時掣動，防成舞蹈病。治宜清腦鎮(zhèn)逆，柔筋通絡(luò)，開其痹阻，暢其經(jīng)隧。處方：軟白薇三錢，石決明（生打）四錢，青龍齒三錢，苦百合三錢，飛滑石（布包）六錢，生石英三錢，懷牛膝三錢，花蕊石一錢五分，生甘草一錢，條黃芩一錢五分，大象貝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澤蘭葉二錢五分。

1953年7月2日。兩肩掣動，神經(jīng)不利。治宜清腦通絡(luò)，柔筋開痹，斂其浮越，開其痹阻，暢其經(jīng)隧。處方：當(dāng)歸尾三錢，石菖蒲一錢五分，大象貝三錢，懷牛膝三錢，天竺黃三錢，石決明（生打）四錢，軟白薇四錢，川厚樸二錢五分，青龍齒三錢，郁李仁（研）三錢，川郁金三錢，生甘草一錢，青竹茹（姜汁炒）一錢。

1953年7月6日。神經(jīng)不利，腦部受損，非尋常風(fēng)濕可比。治宜再進清腦鎮(zhèn)逆，柔筋開痹，半清半疏為治。處方：軟白薇三錢，大象貝三錢，紫石英三錢，懷牛膝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石決明（生打碎）六錢，澤蘭葉三錢，炒山梔一錢五分，牡丹皮三錢，生甘草一錢，青竹茹一錢，山萸肉三錢。

按：冉老治療風(fēng)證，善用白薇配百合，白薇味苦能降，味咸走血，氣平人肺，沉靜循環(huán)，制止騰沸，“庶足以平上并之氣血而戢狂飚”。白薇清浮熱于咸苦潛降之中，即此一味，“已超越千金外臺所載數(shù)十續(xù)命湯?！痹谟冒邹敝畷r，常與“強志寧神斂肝定魂”的百合組成對藥。亦用石決明、滑石、紫石英、龍齒、花蕊石等諸多重鎮(zhèn)以清腦清心，鎮(zhèn)定神經(jīng)，此為“鎮(zhèn)靜熄風(fēng)法”。白薇、牛膝、厚樸引氣血下行，大黃、郁李仁通腑氣以助鎮(zhèn)靜。大黃“利二便、通血脈、安里和里、通表和表。藥隨病化，病竅在里，則瀉下即所以解表；病竅在血，則消瘀即所以通氣?！迸Ｏァ耙滦?，消炎散結(jié)?！焙駱恪拔逗褓|(zhì)重氣芳，可以寬中，可以消脹，可以下氣益氣?！贝藶椤爸物L(fēng)先治血”“氣行則血行”。另外，棗皮柔肝養(yǎng)筋，郁金、丹皮、澤蘭等活血通絡(luò)。石菖蒲、天竺黃化痰開竅，此為考慮“腦病”。

2 水腫

崔建華，男，6歲，1953年6月15日診。水氣相傳，一身盡腫，腹部為甚。治宜化氣行水，通絡(luò)散結(jié)，開其痹阻，暢其經(jīng)隧。處方：建蒼術(shù)三錢，建澤瀉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白云苓四錢，萊菔子（研）四錢，雞內(nèi)金（焙研）一錢五分，粉豬苓四錢，大腹皮三錢，生甘草一錢，陳橘皮一錢五分，木通片一錢。

1953年7月3日。外感已解，腫脹略緩。治宜再進理脾行水，化氣通絡(luò)。甘平調(diào)養(yǎng)，滑利下泄，芳香醒豁為治。處方：生苡仁五錢，川厚樸二錢五分，白蔻仁（打）八分，白云苓五錢，陳橘皮二錢五分，生谷芽三錢，大象貝三錢，萊菔子（打碎）六錢，漢防己三錢，白茅根四錢，雞內(nèi)金（焙研）五分，生甘草一錢。

1953年7月18日。腫脹愈后，食欲大進，近日又復(fù)微腫，疑為飲食過度。微咳。治宜疏肺理脾，和中導(dǎo)滯，半調(diào)半疏。處方：生苡仁五錢，款冬花三錢，葶藶子（炒研）三錢，抱木神五錢，川厚樸二錢五分，陳橘皮二錢五分，大象貝三錢，小杏仁三錢，生甘草一錢，萊菔子（研）四錢，白茅根四錢。

1953年7月19日。前此腫脹全消，現(xiàn)有復(fù)發(fā)意。腹脹為劇，多為傷食誘起。 治宜化氣通絡(luò)，除脹消腫，甘平調(diào)養(yǎng)，清利下泄，芳香醒豁。處方：建蒼術(shù)三錢，京半夏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川芎三錢，炒山梔一錢五分，白云苓四錢，萊菔子（研）五錢，郁李仁 （研）三錢，雞內(nèi)金（焙研）一錢五分，炒麥芽三錢，陳枳殼 （炒）二錢五分。

1953年7月20日。肺脹愈后復(fù)作，但今日腹部略軟，原系食復(fù)，希望不再進展。治宜和中消積，逐水消腫，滑利以泄之，芳香醒豁以利之。處方：生苡仁五錢，萊菔子四錢，川厚樸二錢五分，白云苓五錢，葶藶子（炒研）三錢，陳枳殼（炒）二錢五分，雞內(nèi)金（焙研）一錢五分，生麥芽三錢，京半夏三錢，大腹皮（炒）三錢。

1953年7月22日。腫脹復(fù)作，水氣病愈后，多有不良。治宜利膈寬中，消積導(dǎo)滯，甘平調(diào)養(yǎng)，清利下泄，芳香醒豁。處方：炒苡仁五錢，葶藶子（炒研）四錢，陳枳殼（炒）三錢五分，白云苓五錢，萊菔子（研）八錢，澤蘭葉三錢，京半夏三錢，川厚樸二錢五分，青木香三錢，大腹皮（炒）三錢，雞內(nèi)金（焙研）一錢五分，白茅根四錢，漢防己三錢。

1953年8月2日。腫脹已消，病已向愈。食思亦佳，正伸邪退。治宜益胃醒脾，和中安中，甘平調(diào)養(yǎng)，芳香醒豁，去疾務(wù)盡。處方：抱木神五錢，川厚樸二錢五分，生谷芽三錢，生苡仁五錢，白蔻仁（打碎）八分，生麥芽三錢，大象貝三錢，澤蘭葉三錢，雞內(nèi)金三錢，鮮石斛四錢，木通片一錢，生甘草一錢。

1953年8月28日。神志轉(zhuǎn)佳，并能安谷。腫脹亦減，病后轉(zhuǎn)機，已脫危險。治宜再進益胃理脾，化氣消腫，半疏半調(diào)，冀竟全功。處方：生苡仁五錢，川厚樸二錢，澤蘭葉三錢，抱木神五錢，粉豬苓三錢，雞內(nèi)金（焙研）一錢五分，大象貝三錢，建澤瀉三錢，大腹皮三錢，陳橘皮一錢五分，萊菔子（研）六錢，生甘草一錢。

按：冉老治療小兒水腫尤重健脾消積，健脾喜用蒼術(shù)、茯苓、薏苡仁，消食積喜用雞內(nèi)金、萊菔子。氣行則水行，消水腫必用行氣，冉老喜用陳皮、大腹皮、厚樸、木香等。利水喜用防己、白茅根、澤蘭、木通等。在選用各方面作用藥物時，均注重兼有利水作用者。本例可見，方劑方面，冉老理脾善用平胃散，利水善用五苓散及《溫病條辨》中二金湯化裁。

3 發(fā)熱

王振九，男，8歲，1953年6月7日診。發(fā)熱，鼻衄，眼白暈黃，有汗不解。熱入營分甚顯，但又不似傷寒熱型。治宜清營撤熱，通絡(luò)散結(jié)，內(nèi)清內(nèi)疏，以為外托之本。處方：青蒿穗三錢，牡丹皮三錢，連翹心三錢，炙鱉甲（打碎）五錢，地骨皮三錢，大生地六錢，元參心四錢，澤蘭葉三錢，大象貝三錢，卷心竹葉一錢五分，白茅根四錢，生甘草一錢，鮮石斛四錢，肥知母三錢。

1953年6月13日。發(fā)熱已一星期，有汗不解，慍慍不解，深入營分。治宜清營撤熱，透絡(luò)散結(jié)，外和腠理，內(nèi)暢經(jīng)隧。處方：青蒿穗二錢五分，炙鱉甲（打碎）五錢，肥知母三錢，澤蘭葉三錢，牡丹皮三錢，條黃芩一錢五分，當(dāng)歸須三錢，大象貝三錢，白茅根四，青竹茹一錢。

1953年6月15日。發(fā)熱近七日，風(fēng)熱深襲入營，有汗不解。服前藥已緩，有望漸解。治宜再宗前法涼營撤熱，內(nèi)清內(nèi)疏，以為外解之本。處方：大生地六錢，青蒿穗二錢五分，炒山梔一錢五分，懷牛膝二錢，大象貝三錢，連翹心三錢，白茅根四錢，石菖蒲一錢，生甘草一錢，鮮石斛四錢，卷心竹葉一錢五分，澤蘭葉三錢，元參心四錢。

按：熱入營分，以青蒿鱉甲湯為主退虛熱，連翹強化解毒，象貝清肺，生地、玄參、石斛養(yǎng)陰液以為外解之本，茅根、竹葉、連翹心、玄參心等有清宮湯之意，以解心營之熱。益水?dāng)筷?，潤液柔筋方面，冉老最喜用，最推薦的藥物是生地，而且是重用。生地“涼血補血，行血益精填髓。生者性涼散結(jié)，氣清善走。”從三診來看，治法與藥物變化不大，較有效應(yīng)。

4 斑疹

向瑞瑤，女，14歲，1953年6月20日診。紫點色烏，血分熱毒頗熾。治宜清營撤熱，解毒活血，豁其瘀滯，暢其經(jīng)隧，快其腑氣。處方：大生地六錢，炙鱉甲（打碎）五錢，大象貝三錢，牡丹皮三錢，連翹心三錢，澤蘭葉三錢，川升麻一錢五分，生大黃一錢五分，生甘草一錢，土茯苓四錢，蒲公英四錢，凈紅花一錢，鮮石斛四錢，白茅根四錢。

1953年6月22日。疹止續(xù)發(fā)，前者去而后者來。內(nèi)蘊邪熱尚熾，血液不潔。但腹未續(xù)痛，心煩氣迫向愈。治宜再進清營撤熱，解毒活血，內(nèi)外分治。處方：大生地六錢，川升麻一錢五分，澤蘭葉三錢，小木通一錢五分，炙鱉甲（打碎）五錢，連翹心三錢，懷牛膝三錢，牡丹皮三錢，白茅根四錢，蒲公英三錢，生大黃一錢五分，生甘草一錢，鮮石斛四錢。

1953年6月23日。似疹非疹，似斑非斑，前者未愈，及后又發(fā)。頭色紫赤，長成烏黑，由下而上，部位不順，顏色不活，于此為逆。擬方活血解毒，涼營散結(jié)。處方：川升麻一錢五分，大生地八錢，蒲公英三錢，炙鱉甲（打碎）五錢，牡丹皮三錢，炒山梔二錢五分，小木通一錢五分，澤蘭葉三錢，白茅根四錢。

1953年6月24日。斑疹逆證，現(xiàn)后批漸靨而腹未痛（前點退則痛）。顏色較活，不似前批烏紫，病似轉(zhuǎn)機。治宜再進解毒活血，清營散結(jié)，希續(xù)順?biāo)?。處方：大生地八錢，懷牛膝三錢，蒲公英三錢，小木通一錢五分，青木香三錢，炒山梔一錢五分，連翹心三錢，生蒲黃三錢，生甘草一錢，鮮石斛四錢，蟬蛻殼十個，土茯苓四錢，生大黃一錢五分。

1953年6月27日。營分熱毒未凈，腿部仍有疹點續(xù)出，前者去而后者來，如剝焦葉，但顏色時而不似日前紫黑。治宜再進清營撤熱，解毒活血，務(wù)期清澈，去疾務(wù)盡。處方：大生地八錢，川升麻一錢五分，白茅根四錢，懷牛膝四錢，炒山梔二錢五分，蒲公英四錢，牡丹皮三錢，澤蘭葉三錢，青木香三錢，小木通一錢五分，淡竹葉二錢五分，生甘草一錢，鮮石斛四錢，生蒲黃三錢。

1953年6月29日。營分熱毒太重，前者去后者來。但顏色已救正，不似日前烏黑，可無大礙。治宜清營撤熱，解毒活血，去疾務(wù)盡。處方：大生地八錢，懷牛膝二錢，澤蘭葉三錢，小木通一錢五分，威靈仙三錢，牡丹皮三錢，飛滑石（布包）六錢，土茯苓四錢，青木香三錢，蒲公英三錢，鮮石斛四錢，生甘草一錢，白茅根四錢，生大黃一錢。

1953年7月1日。疹點漸少，顏色較活，血分毒質(zhì)已殺，不為大礙。治宜清營撤熱，解毒活血，下泄外出，去疾務(wù)盡。處方：金銀花三錢，牡丹皮三錢，青木香三錢，連翹殼三錢，蒲公英三錢，飛滑石（布包）六錢，土牛膝三錢，澤蘭葉三錢，鮮石斛四錢，大浙貝三錢，土茯苓四錢，生甘草一錢，炒山梔二錢五分，生大黃一錢。

1953年7月3日。疹點未續(xù)起，已起者將靨，惟右腿魚際牽痛微硬。半為血分余毒阻礙，半為感涼失未被覆。治宜行氣活血，消疹散結(jié)，冀竟全功。處方：懷牛膝三錢，白茅根四錢，紅血藤三錢，漢防己三錢，澤蘭葉三錢，威靈仙三錢，牡丹皮三錢，川獨活一錢五分，生苡仁五錢，蒲公英三錢，當(dāng)歸尾三錢，生甘草一錢。

按：本例為冉老治療斑疹逆證的精彩醫(yī)案。冉老堅持“清營撤熱，解毒活血，豁其瘀滯，暢其經(jīng)隧，快其腑氣”的治法，4天似有轉(zhuǎn)機，半月內(nèi)收功。值得提出的是，冉老治療本例的用藥，將升麻作為解毒藥使用是其特色，曾在其《冉氏中藥學(xué)》中明示。冉老喜用土牛膝、土茯苓以解毒。再就是案中多處使用了其“療傷寒壞證方一首”，原方為“鮮生地汁一兩五錢，川大黃一錢五分（泡汁），懷牛膝四錢，青木香二錢，鮮葦莖一兩。上五味，以水五杯，煮牛膝、青木香、葦莖三味，取一杯，去滓，沖入二汁，和勻，燙微溫，分二次服?！比嚼喜⒎峭耆沼茫腔钣?，如6月24日所處方，即將入心的白茅根代替了入肺的葦莖。冉老曾釋曰：“立此方，以血中水分，逼爍已干，故重用生地養(yǎng)陰；血中熱邪，膠著較緊，故用大黃瀉熱；加牛膝以活血者通絡(luò)，佐木香以行氣為行血之本；葦莖涵濡氣澤，稀釋酷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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