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一

天下鮮花，唯洛陽牡丹最艷；

天下倩女，唯宋氏三姊妹最妍；

天下的故事，唯三姊妹抗戰(zhàn)的故事最為經(jīng)典，堪稱絕唱。

——作者手記

序曲：繁華散盡亦風流

放在我面前是一本上了年紀的老畫冊。是我作為訪澳學者，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市莫那什大學洲際圖書館借來的。書題《麗人抗戰(zhàn)》；副題《抗戰(zhàn)中的宋氏三姊妹》，是民國紀年臺灣帝國版本。畫冊的四角斑駁破損，內(nèi)容也缺斤少兩，看來翻來覆去地不知經(jīng)過多少學人、雅士之手拂拭翻閱，以至于愛不釋手，趁圖書館員偷懶時，竟將如意的部分用刀“割愛”，裝入衣襟。散落之后書本，是經(jīng)過圖書館員之手重新裝訂，外加精裝布面而成的，殊不知這一切并瞞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作為愛，我并無意譴責割書人。不過畫幅少了些精彩總有些許缺憾什么的。好在還存大部，尚能看出宋家姊妹的依然倩麗、依然生動、依然香消玉存、躍然紙上、繁華散盡亦風流。

作為緣，我曾是三姊妹的熱忱追尋者，先前曾像蜜蜂采蜜一樣天南海北地采訪，燈下辛勤耕耘，寫過《宋氏三姊妹》百萬之文墨，至今已有30載。好在我在這個圖書館里還真覓到了大陸當年出版的舊版本，是青島社出版的，歡喜漫過心底。像那本三姊妹畫冊一樣面目皆非，亦是圖書館員重新裝訂而成的，可見亦是讀者喜歡之極。

往昔，鑒于兩岸人為之劃界為牢，雖同族同根，老畫冊是難覓尋的，這是我到第三（地）國而覓尋到的，著實讓我激動了一陣子。

翻開卷首語頁，讀著那富含哲理的甘美之文字，依然親切自然如初。六十年一甲子，如今一甲子過去，作為蔣家王朝已一去不復返，作為王朝中的宋家姊妹亦一一離世，但是金陵王朝的氤氳之氣依然透過紙墨，撲面而來，散發(fā)著誘人的芳香。

世人說：蔣家王朝陳家黨，宋家姊妹孔家財。

還說：蔣氏之家，最會玩權(quán)之家；

宋氏之家，最會攀緣之家；

孔氏之家，最會燒錢之家；

陳氏之家，最會玩人之家。

四大家族的最大遺憾是家國一統(tǒng)，僅顧家不顧國，國破家亡。

四大家族的致富秘笈是以權(quán)謀錢，銀行變私有，國產(chǎn)變家產(chǎn)。

四大家族的最大背叛是背棄了孫中山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工農(nóng)的三大政策。

四大家族的扼腕之痛是共產(chǎn)黨一役消滅他800萬軍旅，七寸掏空，嗚呼哀哉！

中華民國是一個衰敗落英的王朝，時空雖過去大半個世紀，但世人對它的興趣仍熱情未減。應(yīng)該說它的初創(chuàng)，顛覆大清，可歌可泣，可圈可點，可后來居上的蔣中正背叛孫文，國將不國，山河破碎。研究民國之落英，不能不重提“四大家族”及其悲喜人生。

宋氏家族作為“四大家族”中發(fā)跡最早的家族。亦被稱之“民國第一家”。美利堅合眾國還聲稱這是個“美女加鮮花”的家族。宋氏三姊妹，個個都是上帝的造物，天生麗質(zhì)，閎中肆外，像洛陽牡丹，各具韻色。大姊靄齡被“山西首富”孔祥熙相中，二姊慶齡被“國父”孫文“摘下”，三妹美齡這朵“胸花”又別在了蔣中正的西服口袋上。倘若說會攀緣的話，“四大家族”中當數(shù)宋家。

再則，宋家不僅有三姊妹的鮮耀，還有令世人傾目的“宋氏三兄弟”，他們不光有“美國經(jīng)濟學博士”的學銜，還有耀眼的職務(wù)光環(huán)，長子宋子文是民國財政部長、外交部長，后升任到行政院長，二子宋子良是民國廣東銀行行長，三子宋子安是香港銀行行長，他們皆是經(jīng)濟、金融界的寡頭。只不過他們的光芒被姊妹們掩蓋，沒有發(fā)出應(yīng)有的鮮亮。

在宋氏這個與中國命運緊緊相連的家族里，“自從波吉亞族以來，幾乎世界上沒有那個家族那樣對人類的命運起過如此擾人心緒的作用。尤其在風云變幻的三、四十年代，這個家族不僅在中國而且在全世界都是名聲顯赫的。宋家王朝的變遷占據(jù)著重要一頁，可是其錯綜復雜的具體末枝細節(jié)從未公布于世”。（摘自《紐約時報》1985年3月3日《現(xiàn)代中國神秘王朝的內(nèi)幕》）

……

掩畫卷沉思，跨時空隧道，老畫冊中的主人翁，一個個鮮亮如初，向我走來，敘說著一段抗戰(zhàn)、一段情緣、一段秘笈、一段錯綜復雜的歷史。

按捺不住，快打開畫冊，讓我們走進歷史，走進昨天，窺探其中的裙帶秘笈，一個二十世紀落英而魅力不減之家族，拂塵隔世而來，故事傳奇經(jīng)典，依然撩人心動，啟示后人……

愛財者談錢得婿

民國三年（1914年）仲春，東京一年一度的櫻花樹開得火爆、熱烈，微風稍吹，粉紅色的花瓣上下翻飛，像愛情雨一樣紛紛揚揚，漫天皆花。

宋靄齡有些心躁，不時朝門外張望。她接到父親查理的通知，說是有一位重要客人與全家共進晚餐。

查理終于笑容可掬地出現(xiàn)在客廳旋轉(zhuǎn)門口，相隨而來的是一位身穿海藍風衣，頭戴皂色禮帽，慈眉善目，身材微微發(fā)福，約有三十四、五歲模樣的翩翩男子。查理掃視家人一眼，大聲而略帶激動地介紹說：“這位是孔子第75代裔孫、山西首富、留日基督教青年會總干事孔祥熙先生，歡迎來寒舍做客！”

孔祥熙脫下禮帽，紳士般地向大家頻頻點頭。

查理安排孔祥熙和宋靄齡分坐在自己左右。其他家人圍桌而坐。

當一道道中國菜擺上來時，這些被袁世凱通牒、流亡東京的人們早已忘記了屋外的凄風苦雨，沉浸在鄉(xiāng)音鄉(xiāng)風的歡娛之中。

孔祥熙，字庸之，又名“哈哈孔”，為人為事圓滑事故，可愛的娃娃臉上常掛笑靨。他在美留學多年，英語說得地道，可說起中國話來，卻改不了晉中拉面的味道。尤其是他那太谷話中愛用重疊詞，一些字的發(fā)音也很特別，比如“我”說成“俄”，這讓聽慣了上海洋涇濱華語的宋家人頻感新穎、好奇。

靄齡對孔祥熙感興趣的倒不在他是孔子的第幾十幾代之孫。而是父親介紹時說他的“山西首富”的地位。家宴后，查理刻意把孔祥熙留下，安排與愛媛漫談，以便加深了解。

這場談話，雙方都毫不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