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缺
晚上九點半,女人準時回到了家。此時天空跟爛掉的蘋果一樣,郁青中帶著幾縷紅色,沒有云,只有孤零零的黯淡月亮。
女人先是把寬大的呢絨外套脫下來,掛到門后的衣鉤上,然后習慣性地伸了一下懶腰。這個動作讓她纖腰畢露,胸部如山脊一樣隆起并且延伸開去。她的脖子揚起,曲線優(yōu)美,在銀白燈光的浸染下,下巴尖部凝出了一粒光點。
他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
他旋動望遠鏡的焦距,讓視線緊跟著女人。他是趴在陽臺上的,很小心,而且關了燈,隱在一片黑暗里。如果女人不站在她家窗前仔細凝視對面的陽臺,是不會發(fā)現(xiàn)他的。
他看到女人脫了高跟鞋,換上毛絨絨的拖鞋,嘴唇輕輕張合,似乎哼著輕快的樂曲。她從冰箱里拿出食物,進了廚房,于是他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窗子上晃動。
一直到夜里十一點半,女人洗漱完,關燈后睡下,望遠鏡里只剩一片化不開的黑暗,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是一個偷窺者。
這個城市太過冰冷,人人行色匆匆,壓力大,節(jié)奏快,許多奇怪的癖好如黑夜滋生的腐爛一樣被孕育出來。但他的偷窺癖與別人不同,不是因為生理沖動,他也并不想窺探別人的隱私。他只是單純地想讓那個女人的身影在自己視線里多待一會兒。
女人是在一個夏日雨后搬到對面樓上的。那一夜電閃雷鳴,濃云匯聚,天空如同漏勺,雨和電接連不斷地從漏口處落下來。為了安全,小區(qū)拉掉電閘,他的家里漆黑一片,只有不時劃過的閃電將他的臉照得慘白。他甚至以為這是世界末日了,或許沉沉睡去后,再也不能醒來感受這個世界……
但第二天早上他還是醒來了,不但與這個世界再次相逢,還看到了對面樓新搬來的女人。
那時雨后初晴,空氣清新舒適,陽光也顯得格外純凈。他抱著被子到陽臺上去曬,正好看到她。她把自家的窗子打開,探出頭,深深吸氣。在晨光的籠罩中,只見她明眸皓齒,臉頰帶著微微的潮紅。她張開兩臂,像是要擁抱這個布滿陽光的世界,但在他看來,更像是要擁抱自己。
雖然她還穿著毛衣,與這個夏季格格不入,但她這個動作仍讓他產(chǎn)生了瞬間的失神。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說:“你好?!?/p>
女人卻對這個離自己不到十米的男人視而不見。她輕晃著頭,發(fā)絲在晨風中輕輕拂過,深吸了幾口清新空氣后,退回屋子里。
她那窗子露出的縫隙,成了他窺視的通道。為此,他專門買了一架望遠鏡。
他的生活單調乏味,朝八晚六,沒有朋友,白天在辦公室里處理資料,晚上早早回到家里熬過長夜。但自從對面的女人搬過來以后,九點半到十一點半這段最難熬的時間里,他就有了寄托。
對他而言,她更像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夢境,每晚上演,卻又脆弱得經(jīng)不起任何一絲觸碰。他不敢想象他的偷窺被發(fā)現(xiàn)后,她把窗簾拉緊的后果。
對面住的女人是個舞蹈演員,這從她的妙曼身姿可以看出來,從她放在客廳里的合影也可以看出。她偶爾會放著音樂,一個人在客廳里練舞,動作或柔美或性感,每每都令幾米開外的他心馳神往。
有一段時間,女人顯得很亢奮。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練習舞蹈,很輕柔緩慢的古風舞,嘴里念念有詞。而且她還經(jīng)常把自己那個造型奇特的手機拿出來,看幾眼又放回去。
這種情形持續(xù)了一個多星期,他納悶過后,明白過來:她應該是在排練某場舞臺劇,同時等待著確定演員名單。
某天夜里,手機突然亮起,向四周散射著球形的迷彩光芒。女人連忙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說了幾句,放下電話,神情有些怔然。
他的心也替她揪了起來。
但女人隨即興奮地跳起來,似乎才從驚喜中緩過神,發(fā)出歡呼——這一點是從她的口型看出來的。他與她相隔不到十米,但她的歡呼聲卻一點兒也傳不過來。對面好像在上演著一幕啞劇,看似熱鬧,卻寂靜無聲。
正當他懷疑女人是不是真的是啞巴的時,她突然停下,向門口看去。似乎有人敲門。她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一臉不悅,對她叫嚷著什么。
顯然,她并不是啞巴——她的歡呼引來了鄰居的不滿。
他疑惑地轉動旋鈕,視線穿過窗子縫隙,落到中年男人臉上。這個人大概四十多歲,面容上寫滿了失意與潦倒,左眼角下有一道一指來長的駭人傷疤。
這副樣子顯然嚇到了女人,她一直不停地低頭道歉。中年男人卻趁著這個間隙,眼神往下瞟,神情微妙。
望遠鏡后的他有些生氣。
他熟悉那個男人的表情:只有獨居的、常年沒有接觸女人,性格怯弱卻又欲望充盈的中年男人,才會這樣。他生著氣,卻突然苦笑—— 一個躲在暗處的偷窺者有什么資格鄙視別人?
中年男人看了一會兒,大概說了句“以后不要再吵到別人”之類的話,就轉身走了。女人關上門,拍拍胸口,臉上卻又浮現(xiàn)出欣喜。
幾天后,她抱回來一張大海報,仔細地貼在客廳墻壁上。海報中間是一條波濤滾滾的江河,河面上煙氣彌漫,船只隱隱,一個穿著前衛(wèi)時尚的男子站在河頭,穿旗袍的女子蹲在河尾,表情哀怨。
旗袍女子的臉,正是她。
看來,她已經(jīng)被確定是這出舞臺劇的女主角了。
他也替她高興。
一連好多天,他上班都心不在焉。
對著電腦屏幕上一連串枯燥的數(shù)字,他心里想的卻是對面樓的女人。她在海報上的表情如此哀怨,惹人憐惜,看一眼就忘不掉。
那在舞臺上呢,她也會是那般模樣吧?
要不,去看看她的表演吧,雖然也隔得遠遠的,但能看到她真正的舞蹈,多買一張票,也算捧她的場……
想到這里,他突然覺得椅子上有根針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他抬頭偷瞟了一眼部門主管,然后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打開瀏覽器,輸入那出舞臺劇的名字——《江河流殤》。
出乎意料的是,網(wǎng)上關于這四個字的介紹少得可憐,只在幾個論壇里有人討論。這是一篇科幻小說,講述一對男女相隔兩百年的愛戀,一個在近未來社會,一個在民國動蕩年代……他對這類小說很是不屑,寫科幻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整天盡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時間就是時間,兩個不同的時代怎么可能被連到一起?
但真正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出舞臺劇規(guī)模不小,但怎么沒見到它的網(wǎng)絡宣傳呢?而且,連訂票渠道也沒有。
到了下班的時候,部門主管走過來,點名批評他上班時間瀏覽網(wǎng)頁。他有些詫異,但隨即想到可能是公司網(wǎng)監(jiān)發(fā)現(xiàn)了異常流量。他低著頭挨訓,心里卻并不在意,只是在尋思為什么找不到那出劇的相關信息……
回到家,他習慣性地趴在陽臺前,看到女人家里居然已經(jīng)擠滿了人。都是年輕的男女,身材悅目,面容姣好,應該是她在舞蹈團的同事們。
這些人在狂歡,放著音樂,開了一瓶又一瓶香檳。狹小的客廳里,他們開懷縱飲,貼身舞蹈。冷光迷離,年輕的男女們沉浸在狂歡的氛圍里。
應該是舞臺劇取得了成功吧。
看著對面燈紅酒綠的熱鬧畫面,盡管他依然聽不到一點聲音,但還是感到羨慕。他心中突然溢出一絲落寞。在這個城市里,他一個人獨來獨往,遠離故鄉(xiāng),在夜深人靜時,也只能看著別人家的喧鬧來療傷。
他緊緊盯著女人。她是今晚的主角,許多人向她敬酒,她已經(jīng)有些意識不清了,但滿臉容光并未減弱絲毫。
她坐在沙發(fā)上,半倚半躺,手上的半杯酒傾斜著。她的嘴角有一絲笑意,在朦朧光影里,顯出綽約的美感。許多年輕鮮活的肉體在她周圍,可在他看來,聚光燈只照在她頭上,其余一切只是重重黑影。
到了半夜,她的朋友們才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曲終場散,喧鬧歸于沉靜。整個屋子杯盤狼藉,她獨自坐著,過了很久才掙扎著爬起來,似乎想去浴室洗漱。
在她像雕像一樣靜靜坐著時,他也像雕像一樣趴著。夜慢慢沉降下來,星光一絲一絲收斂,蟲鳴和風聲也消失了。他滿足于自己這種安寂的遙遠的凝視。
這時,有人敲門,她搖搖晃晃地起身。門剛打開一絲縫隙,一個男人就粗魯?shù)財D了進來,力道之大,撞得她向后猛然跌倒。
是那個臉上有著可怖傷疤的中年男人。
疤臉男人的表情很憤怒,顯然是女人今晚的派對吵到了他。他朝摔倒的女人大聲吼叫,但女人酒意未消,臉上迷迷糊糊的,對他的暴怒無動于衷。這種表情顯然激怒了男人,他突然提起女人的衣領,將她的頭狠狠撞向墻壁!
陽臺上的他猛地一哆嗦。
他看到女人的后腦勺與墻壁猛烈相撞,雖然聽不到聲音,但也可以想象到那種痛苦。
女人一瞬間清醒過來,尖聲大叫。但疤臉男人已經(jīng)一手捂住她的嘴,同時抓起腳邊的酒瓶,砸在她頭上。酒瓶頓時粉碎,女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濃黑的發(fā)絲間,有更加濃黑的液體流出來。
看著美麗的事物在自己手里毀滅,疤臉男人不再暴怒,反而微微笑起來。
“殺人啦!”他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大聲喊叫,“殺人啦!”
但他的聲音沒有給對面屋子造成絲毫影響,疤臉男人繼續(xù)砸著女人的頭。開始她還抽搐了幾下,后來就紋絲不動了。血在客廳的地上繪出詭異的圖形。
倒是對面屋子附近的幾家亮起燈,有人探出頭來,問:“怎么了?”
“就是那家!”他連忙指著女人的窗子,急切地道,“住在那家的女人快被人殺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探出身的人朝女人屋子的方向看了看,又盯著他看,一會兒之后,悻悻地說:“住這家的女人?嘁,你有病吧!有病別在半夜發(fā),吵老子睡覺!”那人罵了幾句,把頭縮回去,隨即關了燈。亮燈的幾戶家里也傳來罵聲,燈光陸續(xù)滅了。
而客廳里的慘案還在繼續(xù)。
疤臉男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叫喊,兀自施暴。接著,疤臉男人把已經(jīng)一動不動的女人抱起來,放在沙發(fā)上,扯開衣物……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突然想起手機,立刻給警察局打電話。
謝天謝地,警察接到報案后,問清住址,說馬上就到。
在等待警察的時間里,他在陽臺上踱來踱去,時不時拿起望遠鏡,看一眼對面又立刻放下。那畫面令他心碎。
但他不敢跑過去。
他是一個懦弱的人,縮在城市的角落,過著毫不起眼的生活。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眼前毀滅,卻只敢在幾米外的陽臺上發(fā)抖。
不到十分鐘,街道上就響起了警車的鳴笛聲。而這時,疤臉男人已經(jīng)結束獸行,丟下女人赤裸裸的尸體,倉皇逃去。疤臉男人離開時沒忘關燈,屋子轉瞬被黑暗遮蔽。
警察迅速跑進對面樓里。
但對面屋內始終漆黑——警察應該已經(jīng)進入了犯罪現(xiàn)場,他們?yōu)槭裁床婚_燈?
焦慮中,手機響了,是警察打過來的。
“先生,你給我們開的玩笑已經(jīng)造成了刑事后果。”警察的聲音相當不悅,“這里并沒有兇殺案。你要對你的行為負責!”
他心里一驚,說:“不可能!我是親眼看到的!”
“你在哪里?”
“我在對面樓里?!?/p>
“那你最好過來自己看看?!?/p>
他疑惑地下了樓,走到對面樓里,上樓。
樓道里站著不少人,都穿著睡衣,應該是出來看熱鬧的。他一路走到女人的屋子,見到幾個警察圍在門口,屋子里燈光透亮——咦,警察還是開了燈的,為什么自己在對面看不到呢?
“是你報的警吧?”領頭的警察對他說,“你自己看,這屋里發(fā)生命案了嗎?”
他走進去,屋里的景象令他大吃一驚——里面沒有滿地狼藉,沒有酒瓶,沒有海報,也沒有鮮血和裸尸。相反,這是一間滿是積灰的空房子,看不到任何家具和人跡。
“可是……”他懷疑是不是進錯房間了,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到自家陽臺。
沒有錯,就是這間屋子。
“這間房子根本沒有住人,連裝修都沒有?!本爝^來對他說,“惡意浪費警力是犯法的,跟我們走一趟吧。”
警察把他帶下去的時候,看熱鬧的居民對他指指點點。其中住在這個屋對面的人尤其激烈,大聲罵著臟話,對自己被吵醒很不滿。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頓時全身鮮血凝固——罵臟話的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穿著拖鞋,頭發(fā)凌亂,最惹人注目的,是他左眼角下的一指長傷疤。
“就是他!”他奮不顧身地指著男人,“他就是兇手!”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用更大的罵聲回應:“你個兔崽子瘋了吧!老子在家里好好睡著,什么都沒干,當什么兇手!我把你親爹殺了倒是真的!”
他定了定神。確實,這個男人雖然跟兇手相貌體型幾乎一樣,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似乎比兇手更年輕一些。
正當他準備細看時,警察已將他的手擰緊,強行押著往下樓走了。
他回到住處時,已是潦倒不堪。
他被拘留了半個月,工作沒了,腦袋里渾渾噩噩。他習慣性地趴在陽臺上,拿起望遠鏡,卻只見對面屋子里空空蕩蕩,家具都已被搬走。如果不是那張依然貼在墻上的舞臺劇海報,他真的懷疑之前自己長久窺視的女人只是夢中幻影。
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對面屋里根本沒有住人?
可是那張海報還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海報上她的臉已經(jīng)蒙塵,有些模糊,但確實是他記憶里的臉。他沉默地看著,從上看到下,每一個細節(jié)都不放過。
在主演名單里,他看到了她的名字,很陌生但又很美麗的三個字。往下,是演出場地和演出時間,再下面就是合作單位了——
等等,演出時間!
2023年7月20日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機,沒錯,現(xiàn)在的時間是2015年1月18日。
是印刷錯誤嗎?
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大雨之夜:電閃雷鳴,烏云匯聚,天空變得如同漏勺一樣……而女人就是在那夜過后突然搬到對面的。還有許多奇怪的事情,在他腦海里化為一幅幅畫面,交替閃現(xiàn),逐漸明晰。
望遠鏡的鏡頭里,海報靜止著,卻在撼動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那對男女站在兩百年時間長河的首尾,彼此相望,河面上霧靄沉沉,但擋不住兩個人的相戀。
“時間,時間……”他放下望遠鏡,喃喃自語。
這一天下午,天空陰沉,只有幾絲風在地面打著轉。一些紙屑被吹起來,摩挲著,追逐著,向遠方飄搖而去。他沉默地走下樓,穿過長滿花草的空地,走到對面樓前。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依然沒有太陽,天空郁青郁青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進樓道,照著上次的記憶,走到疤臉男人的門口。
咚,咚,咚。他敲響門。
“是你?”刀疤男打開門,看到他,表情詫異,“你來做什么?”
“我想買你的房子?!?/p>
“不賣!”刀疤男沒好氣地說,同時反手把門關上,但他的手臂伸過去,卡住了門。
看著刀疤男令人憎惡的臉,他強忍住心頭的不適和沖動,說:“我想買你的房子,絕不會讓你吃虧的。如果你不賣給我,我會每天守在這里,守在你門口。因為你以后會做一件事,那件事會毀掉很多人,包括你,包括一個美麗的女人,還包括我——尤其是我。所以我不能讓你那么做。你單身居住,在哪里都是一樣,而我不同,我要在這里等一個人?;蛟S因為我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改變了時間線,她就不會出現(xiàn)了,但我會繼續(xù)等。你說,你要多少錢?你這套房子頂多值三十萬,我給你四十萬,不夠嗎,五十萬——這已經(jīng)是我這么多年工作全部的積蓄了。不會再有人出這么高的價錢了?,F(xiàn)在,你告訴我,這房子你賣不賣?”
他坐在新家的客廳里,四周空空蕩蕩,門口吹進的風不小,卻只掀起一些細屑。除了這間空屋子,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和幸福。失去了一切,也只不過是從頭再來。他已經(jīng)扔掉了望遠鏡,重新投了工作簡歷,路雖漫長,但他對繼續(xù)走下去信心滿滿。
屋門敞開著,他能看到對面緊閉的門。
是的,現(xiàn)在對面還沒有住人,也是空屋一間。但幾年后,一個美麗的女人會住進去。她現(xiàn)在可能在某個未知的地方,對以后的命運懵懂無知,但時間這條神奇的河流,終會載著她漂流到此,遇見此人。
到那時,不會有八年半光陰的隔閡。他能聽到她的聲音,她也能看到他的樣子。
他將不再怯弱。他要去輕輕敲開她的門,告訴她,他歡迎新鄰居的到來,并且希望彼此能多走動。他還會去看她的舞臺劇,買上一大束玫瑰,放進她懷里。
他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這么想著,露出笑容。
【責任編輯:劉維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