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

為了看《闖入者》，確實花費了些心思，上映的影院少，排期也少，播放時間還不合理，最后只能選擇一個工作日的工作時間去看，再不看，就下線了。影院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年輕人。觀影結(jié)束，后排的一個觀眾一邊起身一邊和同伴說：“王小帥的電影我從來就沒看懂過，這次也不例外?！?/p>

看這部電影之前，聽到些議論，褒貶不一。有一句話挺新鮮，就是“去影院看這部電影，是為王小帥的情懷買單”。電影散場的那一刻，我還真是感受到了王小帥的情懷，他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講述了一個近乎沉悶的故事，戛然而止的結(jié)尾，讓人感受到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涼。

老鄧在北京過著極其普通的退休生活，上有老，下有小，每天機械地重復(fù)著幾件事。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平靜的生活一下子就被打亂了，所有人都想不到騷擾一個老人的理由，但老鄧對著聽筒直覺地感知到電話那端是老趙。當年為了爭一個回京名額，她揭發(fā)了老趙在文革中的激進行為，最終老鄧一家回京了，老趙一家卻在貴州的一個山坳里窮困潦倒地過了一輩子。老趙離世之后，他的孫子去北京找到老鄧，本想尋仇，最終卻沒有下手，這個孩子武斷地闖入了老鄧的世界，最后悄悄地離開了。在這個過程中，老趙的孫子入室搶劫并且殺了人，警察追捕，孩子驚慌中墜樓。

這是個小人物的故事，卻可能發(fā)生在千千萬萬人的身上；這是個記錄時代變遷的故事，那個時代裹挾著我們的父輩從惡如流；這是個折射當今社會矛盾的故事，城鄉(xiāng)差別，區(qū)域發(fā)展不平衡，在人與人之間筑起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這是個尋求自我救贖的故事，內(nèi)心明明知道愧疚，卻無法得到原諒，只能帶著遺憾終老。

這樣的題材和拍攝手法，沒有票房很正常。壓抑、雜亂、灰色的調(diào)子，讓人看了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可是我回頭想想，還能怎么美化和修飾這樣的題材呢，現(xiàn)實遠遠比電影殘酷傷感得多。貴州三線工廠里的那些退休工人，當初像機器一樣被安置在山里，機械地運轉(zhuǎn)了很多年，機器老舊了，也被遺忘了，最后變成了山里的廢鐵，可是，他們還是想要個說法。其實影片從一開始的陌生少年入，到老鄧后半輩子的內(nèi)疚，老趙一家的破敗，這些都源于我們沒有對時代的錯位給予糾正。沒有說法，一切的后果最終都由個體來承擔，包括救贖和復(fù)仇。是老人變壞了，還是壞人變老了，這個話題很殘忍。

幾十年前，為了一個回京的名額，老鄧不惜違背良心，不擇手段。雖然她在北京的生活也不盡如人意，但當火車把她拉回到當年的山坳，再現(xiàn)老趙一家的生活時，老鄧當初的不遺余力看起來又很值得。可悲的不是當年的陰差陽錯，而是今天這種巨大的發(fā)展不平衡仍舊存在，擁有一個大城市的戶口依然代表各種福利和優(yōu)先權(quán)。我看完電影感到悲涼，因為這個電影講的不是一個過去的故事，而是一個從過去持續(xù)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