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
那是2001年,我家在長白山的支脈“白河”承包了一個山場,養(yǎng)林蛙。山場的承包期是10年。
剛剛承包的時候,山上蓋了三處房子,用推土機推了兩個水庫,養(yǎng)了雞、狗、貓,還有羊。我不是經(jīng)常去山里,一般只有秋天的時候才去。
山上有六條狗。其中有兩條土狗很厲害,冬天的時候這兩條狗咬死過野豬,春天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能咬死狍子,當(dāng)然也咬死過附近村子走到我們這個溝里的迷路的牛。它們的名字也很響亮,一條叫“司令”,一條叫“將軍”。
到了2006年的時候,山上的林蛙越來越多,偷林蛙的人也很多,因為林蛙很是值錢,小小的一只現(xiàn)在飯店要賣到30到50元。
山上的人手不夠,我爸爸就叫我去山上幫忙,山上雇了4個人,有一個金大爺,60多歲,是看房子的。老人見多識廣,是個老山里人。加上我和我的兩個朋友,我們七個人在山上,每天溜河什么的,也很太平。
山上沒有電,晚上只能點蠟燭,用手電什么的。所以在山上睡的早,起的早。因為養(yǎng)貓,門上都有一個洞,方便貓自己走進屋子里。山上的耗子特別的多,有貓也不行,我還天天下耗夾子,打耗子。
一天早上,我吃過早飯,到房子的后面去看看我下的耗夾子,打沒打到耗子。剛剛走到房頭,就聞到一股說不上來的氣味,騷臭騷臭的,特別刺鼻。我剛要回來,突然看到有一個黃色的東西在離房子不遠的一個樹洞里,那棵樹很大很大,兩個人抱不過來。樹下有一個洞,洞里有一個毛毛的東西,我仔細(xì)一看,嚇了我一跳,我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黃鼠狼,長一米多,比京巴狗還粗,尾巴幾乎全白了,只有身上是黃的,就是沒有狗高,要不真像一條狗。整個頭都是黑色的,眼睛像人一樣的看著我。
我悄悄的退回來,進屋對我三哥說:三哥,我看到一個大黃皮子,老大了,就在后面。三哥說:走,看看去。我的朋友也跟著一起出來了。我們出門一看,它還在那里,看著我們。三哥愣了一下說:它怎么長得?怎么長這么大?。磕憧粗?,我去拿槍打死它。
我一把拉住三哥說:算了,它長這么大不容易,不定多少年了。饒它一回,我們也積德。我三哥納悶地說:這么多狗在這兒它也不怕,膽真大。
我和三哥他們回到屋子里,說了一會兒話,就帶著狗去小河里抓魚了。山上沒有電,不能用電捕魚器,我們用的是“搖電”—一種手搖發(fā)電的機器,用它來電魚。
到了上午9點多的時候,一陣涼風(fēng)吹來,烏云從西面的山頭壓了過來。三哥說,回房子吧,要下雨了。我們四個人帶著兩條狗,開始往回走。
剛剛走到路上,雨點兒帶著冰雹就下來了,冰雹特別大,打在身上很疼,兩條狗被打得嗷嗷叫著,一溜煙的不見了。我們四個人躲在樹下,冰雹越來越大,樹葉根本擋不住,我們一起往回跑,因為離房子太遠,跑了一段路,就躲到了一個小橋下面。身上已經(jīng)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了,頭上也起了好幾個包。
我們一起笑罵道:從沒見過這么大的冰雹。冰雹來得快,去得快,大概不到半個小時就停了。我們爬出橋洞,路上的冰雹小的有雞蛋那么大,大的就都是碗口大小了。我們說:多虧沒有在下大的時候繼續(xù)跑,要不不得砸死啊?;氐椒孔?,換了衣服。
我們在屋子里閑聊。12點左右,天突然黑了下來,黑得嚇人,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的,你想都想不到,黑得我們在屋子里互相看不到對方。我說:怎么這么黑???點蠟燭吧。
我話音未落,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連房子都跟著顫動,我們都被突如其來的雷給震驚了。一道閃電劃過,這道閃電真亮啊,亮得就像你看電焊似的,屋子里毫發(fā)畢現(xiàn)。緊接著又是一個雷,這道雷過后,一道閃電打在了我們房子前的路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閃電打在地上的樣子,從天上下來看不見頭兒的幾十米寬的一道火線,帶著電弧,打在地上,刺啦刺啦地響。
雷一個接一個的打,形容不出來的雷,給人的感覺是無堅不摧,仿佛一下就能給山劈開炸碎似的。一個雷之后,我們互相說話都聽不見。雷就在我們的房子前后打著,響著,閃電一道接一道的打在地上,地面刺啦刺啦的聲音一直沒有停。
閃電一過,眼睛就像瞎了一樣,伸手不見五指。這個時候又一道雷在房子后面響起,雷聲之后,只聽后面喀啦喀啦的響,一道閃電劃過,一個黃色的東西從前面的院子一跳而過,對著我們的門就來了,閃電過后,又什么也看不見了。
只聽廚房嘩啦嘩啦的響。屋子里手電亮了,我看到我三哥對我張嘴說什么,我喊道:我聽不見。這時候雷更響亮了,閃電也越來越大。雷又開始繞著我們的房子打了起來。房子一直在顫抖。
我們每個人都不知所措地坐著,相互看著。雷越打越急,幾乎都要連上了。這時候一道炸雷劈在我們的屋頂,屋頂?shù)耐羾W嘩的掉了下來。我們呆如木雞地坐著,已經(jīng)都蒙了。屋子里沒有一個清醒的人。
雷聲漸漸的遠了,我們也都恢復(fù)了視力和聽力。金大爺說:我活了快70年,從沒有經(jīng)過這樣的事情。沒有經(jīng)過這么大的雷,也第一次看到閃電打下來的樣子。天一下就亮了,看看表,剛剛兩點一刻。我們一起下地,要出去看看,三哥一開房門大叫一聲。我們幾個一看,早上的那個黃鼠狼,從廚房的角落里剛剛鉆出來,從門洞鉆出去。
我們出了屋子,看著它頭也沒回地向山里跑去。房后的大樹已經(jīng)被雷劈倒了,山上的樹也倒了很多。狗在狗窩里都不會叫了。路上的土被閃電打的有些黑了。
過了幾天,我們和上山放牛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發(fā)現(xiàn)山上有已經(jīng)死了的、比貓大的老鼠,50多厘米的“蚰蜒”(類似蜈蚣的蟲),臉盆大的蟾蜍,一塊火柴盒大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鱗片,現(xiàn)在想起來,這就是天罰,那只黃鼠狼就是躲天罰的。
選自《新聊齋》2014.12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