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玲
燈下汲萃,遇見帶有“庵”字的作者或?qū)⒆约旱臅荨⒕铀Q為“某某庵”的,就有好幾處,想到《負暄瑣話》里張中行老先生曾寫過三位字■香的女史,不妨東施效顰一下。
查閱幾款字典,“庵”字約略可釋義為“圓頂茅屋”,亦說舊時文人多用此字作號或書齋名的。追根溯源,中國人取名字歷來大有講究,古人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姓名亦然吧,現(xiàn)代人讀書識字以后,除用生養(yǎng)者父母賜予的名姓之外,而另擇筆名,多少含有一點風雅或別有一番寓意也未可知。贅話少敘。
一
先說止庵。止庵顧名思義是筆名,2000年以前,我買過他的一本隨筆《俯仰集》,記得是和車前子《手藝的黃昏》、鮑爾吉·原野《一臉陽光》等并列為“散文星座”叢書中的一種,由上海文藝出版社1998年出版。書中內(nèi)容似乎顯得有些繁蕪駁雜,駁雜的益處是于字里行間隨處可見作者閱讀的廣度和思考的深度。全書49篇文章,大都作于20世紀九十年代,有深植于記憶里關(guān)于故鄉(xiāng)的《我的父親》《故鄉(xiāng)的話題》《我的哥哥》等;有關(guān)于形而上的哲學思考的,如《來世與現(xiàn)世》《子在川上曰》《在死與死之間》;有書序跋語如《樗下隨筆序》《〈關(guān)于魯迅〉編后記》等;更多的是議論性文字,如《原壤孺悲》《迂闊之論》等。彼時我對止庵的名字并不熟悉,他有何著作我也知之甚少,但不知為何將此書淘了回家。他的文章有知堂遺風,某些讀書隨感看似信手拈來,實則縱貫古今,穿透社會人生,抓住哲理閃光的瞬間,形諸筆墨,發(fā)人幽思。
忽忽一二十年過去,止庵的名氣大了起來,不僅因為他是著名詩人沙鷗的兒子,和學工科的父親一樣“棄醫(yī)從文”,而在于他“以著撰豐茂,聲聞盛播,其編校功德或尤在著作之上?!保ü攘终Z)?!肚f子·德充符》有云:“人莫鑒于流水而鑒于止水,惟止能止眾止。”止庵之名即源于此。他說,“止”是時時告誡自己要清醒、不囂張、悠著點;“庵”是他想象中讀書的所在之處,就是荒涼處的一個小草棚而已。迄今為止,止庵已出版《樗下隨筆》、《周作人傳》《插花地冊子》《遠書》等十多部作品,他所編校的整套知堂“自編文集”“廢名文集”“楊絳作品集”等,已讓眾多讀者熟知止庵,而似乎忘記他原名叫王進文。
二
再說傅月庵。寶島臺灣,初看并不驚艷,但那種內(nèi)在的教養(yǎng)和書卷讓人迷戀。除了一代代鍥而不舍逐夢文學的人,其中有一撥資深訪書、淘書、獵書、編書、寫書人的功勞,他們愛書成癡,嗜讀成狂,傅月庵便是其中的一個。他說這筆名來自英文Who Am I,這滿地綠蔭一片清涼的名字讓人聯(lián)想到古剎春意唐宋詩情。傅月庵本名林皎宏,曾任臺灣遠流出版社總編輯,人到中年事業(yè)順遂卻不假猶豫辭卻出版公司總編輯的重要職位,而去經(jīng)營二手書店,可見愛書成癖并不枉言。
去年冬天,我?guī)缀跏且豢跉庾x完他的《生涯一蠹魚》《天上大風》《蠹魚頭的舊書店地圖》《我書》等作品。著述不算豐贍,幾乎俱是書話文字。自言“逼稿成篇,非為稻粱謀,都是趣味耳”。展閱《生涯一蠧魚》,那一懷“浮生夢欺書不欺,情愿生涯一蠹魚”的讀書心情,讓人生出諸多羨慕。喜歡傅月庵的文字,是因為淳素中見酣暢,綿邈中見情致,風行草偃,幽默有致。書人書事,一經(jīng)落筆,便韻味深長,滿紙生香。他藏書廣,讀書博,編書雜,朋友圈內(nèi)是人所盡知的十足的書癡,書癡尤其癡迷舊書。凡來帝都,都要擠出閑暇,熟門熟路地直奔北京的琉璃廠、報國寺、潘家園等舊書市場,怕是比老北京還老北京,古書、典籍、珍藏、善本,凡心儀的一本也不會逃出他練就的火眼金睛,從京津滬等地抱回臺灣的好書自然不計其數(shù)。古人有語“仆仆風塵緣何事,焦頭爛額為買書”,這樣一個癡迷舊書且兼有藏讀寫編等多種身份的臺灣同胞,圍爐聽雪或者大風起時,我們倒是愿意不時能讀到他的諸如《藏書有?!贰段业睦蠋熀退臅分惪煲舛鞒鹫Z淡情深的美文。
三
唐代一位出家后曾給自己的居所取名“綠天庵”的,便是著名大書家懷素。懷素俗姓錢,少年為僧,酷愛書法,因貧而無紙,故摘蕉葉練字,于是在其寺旁空地遍種蕉樹。數(shù)年后,蕉葉颯颯,綠波浮動,染綠天空。 “綠天庵”之名便由此而來。
喜歡懷素的書法,于是知曉他諸如“盤板皆穿”“禿筆成?!钡裙适?,亦知他一生好酒,每每酒至半酣時,凡衣物、被褥、寺壁、院墻,無不書之,時人遂有“狂僧”之稱。杜甫有“李白斗酒詩百篇,天子呼來不上船”傲視貴胄的狷介,而懷素飲酒則更到“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的境界。如此看來,這些醉酒而成的傳世杰作,其酒神的魅力竟是不可低估了。
于書畫鑒賞筆者是門外漢,但偶爾品讀懷素的《自敘帖》《千字文》《食魚帖》《北亭草筆》等各種傳世名帖,猶如謁見綠天蕉影里,一襲僧衫的素師,酒酣興發(fā),墨氣紙色精彩動人,奧妙絕倫猶有不可形容之勢?!犊喙S帖》的內(nèi)容尤為可愛,文字不多,僅十四字,即“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徑來。懷素上”。煥然積雪雨打芭蕉時,觀此類書,對王僧虔“書之妙道,神采為上”突然間若有頓悟。
某年,途經(jīng)古永州,凡“硯泉”“筆?!币黄n茫都不見,僅有一塊《千字文》殘碑,存永州城內(nèi)高山寺后的一座五角亭內(nèi)。千年后,一代草圣算是榮歸故里。
這么看來,古人今人還是多喜用“庵”字的:蜀人張岱即號陶庵,又號蝶庵居士;明末清初學者兼詩人冒襄的書齋名即為“影梅庵”,冒襄曾撰《影梅庵憶語》;再如,追隨孫文多年,曾任大元帥府財政部部長的葉恭綽先生便是字譽虎,號遐庵,著有《遐庵談藝錄》;1946年秋,從戰(zhàn)時的重慶應聘到臺灣大學的臺靜農(nóng)先生也曾將自己的書齋名之為“歇腳庵”,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因篇幅冗長,故略去另談。
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薔薇花開,是最美的人間四月天。好友春君,因為久遠年代畫事上的某些細節(jié),欲當面請益陶老,約好云友,三人同去陶天月先生工作室。
太寧花園紫蘭苑,一間不大的畫室內(nèi),兩組書柜加上一張畫臺,一摞摞壘疊整齊的書畫典籍,余下的空間就非常有限了。幾張椅子圍坐,畫室頓時顯得局促。知曉老人慣常對小輩親切和藹,又不是初次拜會,所以我們并不拘謹。
南面墻是整體落地窗,窗外一簾幽色,幾尊峻石。其余三壁懸掛幾幀書畫和幾張放大的照片,其中書柜旁醒目的《水仙》,即創(chuàng)作于20世紀末,曾獲全國版畫展金獎,使得陶先生名聲大噪的作品。畫面上水仙一改平素清雅脫俗之常態(tài),而是扎根沃土,莖葉繁茂,花朵盛放。案幾的后墻,是庚申年湖南書協(xié)主席陳天然先生題贈的一幅立軸,如癡如醉的筆墨,恣肆遒勁,渾然一體。照片則是陶老早些年出訪西歐諸國時拍攝的,儒雅風流,盡顯其中。
這間畫室我并不陌生,曾冒昧請求陶先生為我的幼稚園題過園名,也曾和慕先生大名的友人幾次三番前來尋字求畫,就在這間齋號曰“冷香居”的畫室內(nèi)。
陶天月先生,身邊的朋友不論官位大小、地位尊卑,似乎一律都尊稱“陶老”,我們亦然。八十五歲的老人了,這天深紫紅襯衣外,是咖啡色細格西裝和領(lǐng)帶,頭發(fā)梳得亦是一絲不亂。問候過,春君開門見山,問陶老曾捐獻給省博的一幅黃賓虹的山水畫作的相關(guān)情況,老人思維清晰,略加思索后一一肯定作答。
陶先生出生于安徽長豐陶樓鎮(zhèn)家境殷實的一個書香之家,父親開中藥鋪,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樂善好施八方聞名。陶先生六歲即跟隨飽讀詩書的祖父在鎮(zhèn)上念私塾,因為自幼聰穎活潑,記憶力又強,深得祖父疼愛。陶老說,那時讀《百家姓》《千家詩》《古文觀止》等,“每天搖頭晃腦學背書,背不出就罰站、用戒尺打手心。因為祖父要求嚴格,所以學習用功,從不敢偷懶,那些課文至今記得”,說到動情處,《陳情表》不知不覺脫口而出,幾乎一字不差,記憶力之好,讓我們驚詫。
“您什么時候開始學畫的?”看陶老興致高,云友立即緊跟著刨根?!拔业睦L畫啟蒙老師是我的堂兄陶余九,那時我十歲”。陶先生滿懷深情的回憶:堂兄年齡與他父親相差無幾,是一位鄉(xiāng)村紳士,琴棋書畫兼?zhèn)?,對其傳道授業(yè),精心施教。長此以往,不僅使得陶先生自幼便擁有較深的童子功力,也培養(yǎng)了先生對書畫藝術(shù)的終生興趣。
書香門第,愛好書畫詩文,又有祖父的私塾功夫墊底,陶先生15歲便以優(yōu)異成績考進合肥國立第一中學,即現(xiàn)在的合肥市第一中學,還因為能寫善畫被推選為學校壁報總編。“那時我畫畫像是著了迷,白天畫,晚上畫,夜里畫,下課還在黑板上畫。畫貓、畫狗、畫同學,有次竟把老師的畫像大大地畫在黑板上,忘記擦去,上課時就乖乖站著,等著老師責罰,孰料老師看到畫像與自己如此相像,不但沒有批評,反而鼓勵我說‘畫得好’”,說到這里,陶先生像個孩童朗朗大笑起來。但是,激進的思想和聰明的大腦也給他惹來了禍端,高二時因帶領(lǐng)學生鬧學潮,被學校勸退。陶先生是在古城壽州完成高中學業(yè)的。
陶老還給我們講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小故事:新中國成立前夕,剛在華東大學江淮學院讀了幾個月大學的陶先生作為國家需要的人才被分配工作。那時,合肥的城墻上有諸如“朱毛不死,大難不止”等國民黨標語,領(lǐng)導要求他三日內(nèi)必須把合肥城墻上的標語刷新重寫,他就獨自一人站在疊加的兩架梯子上日夜奮戰(zhàn),直到把該標語變成組織上要求的“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領(lǐng)導自然滿意,初出茅廬的他也終于舒了一口氣。從此,他能寫會畫的名聲不脛而走。
陶先生還曾是一位詩人。說話之間,陶老從書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幾本保存完好的1955年的《安徽文藝》雜志,封面即是陶先生的版畫作品;一疊發(fā)表過的連環(huán)畫復印件;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老人將筆記本打開,里面工工整整撰錄著的竟是他在五十年代初期創(chuàng)作的許多現(xiàn)代詩歌!有鋼筆寫的,也有毛筆寫的,詩文的右下方,清晰完整的注明年、月、日。拿著放大鏡,翻到其中的某首,陶先生聲情并茂地朗誦起來,仿佛那如火如荼的青春歲月又展現(xiàn)在眼前。
陶先生的畫案旁,一幅照片頗引人注目。那是旅美著名作家陳香梅女士,正從陶先生的手中接受贈送的水墨畫《紅梅報春圖》。畫中的紅梅構(gòu)圖深穩(wěn),筆墨飽滿,色澤明麗,氣韻生動。照片上的陶先生俊采依舊,陳女士笑容婉轉(zhuǎn)。攝影師拍下了這個珍貴的瞬間。
陶先生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批美術(shù)專職創(chuàng)作人員,一輩子為人民大眾而創(chuàng)作,先后在連環(huán)畫、版畫、國畫、書法等領(lǐng)域成績斐然,深受江淮人們的推崇和愛戴。陶先生年輕時順應時代的要求創(chuàng)作連環(huán)畫,印成小人書后走進千家萬戶,流傳甚廣。五六十年代,師從版畫藝術(shù)大師賴少其,學習版畫,兩人共事二十多年,共同搜集創(chuàng)作素材,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創(chuàng)作出一大批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在全國深有影響的版畫作品,如彩色木刻《旭日東升》《百萬雄師過大江》《治淮工地》等被廣為傳頌,有的還被人民大會堂以及國家美術(shù)館所收藏。我記得陶先生客廳通往二樓的過道上,懸掛的正是一幅兩米多高的大型套色版畫《黃山》,畫面恢弘壯闊,氣勢雄偉。還有書房內(nèi)的《江南春早》《沸騰的生活》等,這些版畫作品早已成為藝術(shù)珍品。
陶天月先生八十年代初轉(zhuǎn)向國畫和書法,對于國畫創(chuàng)作,陶先生坦言也下了許多功夫。他初臨《芥子園畫譜》,后臨“四僧”“二王”,學習今人,師法古人,師古而不泥古。陶先生凡花卉、山水、人物,幾乎無所不含,可謂“籠天地于形內(nèi),挫萬物于筆端”,并且均有較高的藝術(shù)造詣。他的國畫花卉有靈性,山水有知音,人物有魂魄。陶先生說:“畫家要有詩人的眼睛和感情,才能捕捉生活中最美的東西?!睙o怪乎陶先生的作品如此深受人們喜愛。
“除了少年拜堂哥為師,我是自學成才派”陶先生笑著調(diào)侃自己的繪事生涯。“一筆里要有一波三折”,關(guān)于書法,陶先生如是說,自己多年如一日,臨顏柳和歷代名帖,待有了不錯的功底后再臨“書圣”和“神筆”王鐸。陶先生尤愛王羲之被后世譽為“飄若浮云,矯如驚龍”的《蘭亭序》,心摹手近不計其數(shù)。經(jīng)年的日積月累,廣采眾長,加上自己謙和灑脫的個性稟賦,終于形成如今的既溫柔敦厚、典雅端麗,又靈動秀逸、沉雄豪邁的“陶式風格”。
多年前,有幸參加安徽省詩詞學會的幾次筆會活動,因緣際會得結(jié)識陶先生。記得去六安響洪甸采風,晚宴畢,照例是詩書畫聯(lián)誼,此亦為眾人最為熱切關(guān)注的內(nèi)容。詩歌朗誦結(jié)束,我們回到書畫現(xiàn)場,但見陶老身邊,仰慕者眾,為一睹藝術(shù)家風采,有的索性站到椅子上。幾個時辰過去,天上星漢燦爛,四周萬籟俱寂,其他書畫家收拾畫具,已陸續(xù)回賓館房間,我們也睡意蒙眬,卻獨有陶先生一人身邊仍圍著一群久久不愿離去的青年朋友。七十多幾的老人,直到最后一個求墨寶者滿心喜悅捧著得意的寶貝,陶先生才被簇擁著,蹣跚離去。
這樣的場景,我見諸多次。桐城嬉子湖采風,陶先生不僅一鼓作氣繪山水長卷,還為索字者題寫了匾額、扇面,數(shù)副楹聯(lián),真的是“有求必應”。
陶先生喜愛小孩子,曾帶病來我們的校園為孩子們寫字繪畫。他勉勵孩子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希望同學們珍惜美好的讀書時光:“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碧障壬€為孩子們畫墨竹,霧靄清秋,林語瀟瀟,幾只振翅的麻雀,孩子們喜愛極了。這些字畫一直在園子的書畫長廊里掛著,吸引家長和來賓的矚目凝思。陶先生走進大中小學,為孩子們創(chuàng)作過多少幅書畫呢?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陶先生是有大慈愛的人。但凡有人登門求字,不僅幾無拒絕,他還唯恐自己記不真切,每每用筆記本記錄所書內(nèi)容,幾乎已成公開的秘密。他的字碼也從不標潤格,先生的慣??谡Z是“你看著給就行了”。遇到家貧又極愛先生書法的,陶老連象征性的潤筆費也堅決不肯收。
某年春月,陶先生的故鄉(xiāng)陶樓,草長鶯飛,桃花萬頃,踏春之人魚貫而入。他家鄉(xiāng)的政府邀請?zhí)障壬剜l(xiāng)。那一年春天,在陶樓中學,當他看到孩子們還在破舊的校舍寒窗苦讀時,他的眼睛濕潤了。這件事久久印在陶先生的心坎上,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精心創(chuàng)作了數(shù)幅字畫,價值六十多萬元,為孩子們建造了一座嶄新的教學樓,被師生命名為“天月樓”。這讓我們看到一個藝術(shù)家的悲憫情懷。他是百姓心中敬重的藝術(shù)家。
陶先生的聲譽早已家喻戶曉。如今,走在合肥城的大街小巷,稍加留意便會發(fā)現(xiàn),許多學校、飯店、賓館、書店之招牌字是陶先生題寫的。他看淡世事,不圖名利,熱心社會公益,為藝術(shù)的大眾化、民族化而默默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在陶先生這里,你體會不到什么叫“一字難求”。“書畫必須走進民間,才有恒久的生命力?!碧障壬缡钦f。
“陶老要出畫冊,辦畫展了?”當我們看到畫案上一本《陶天月書畫集》清樣時,忍不住異口同聲地問。陶老說,他的畫展時間初步定在今年秋天,這是太多朋友、同事、家人多年的心愿?!稗k一次畫展,出一本畫集。是對自己一生從事藝術(shù)工作的一個總結(jié)。”陶先生說,出畫冊和辦畫展的經(jīng)費全部由他自費,不花政府一分錢。
陶先生曾給自己定下了規(guī)矩:一輩子不辦畫展,不出畫冊,不祝壽。讓多少喜愛陶先生書畫的人唏噓遺憾不已。如今85歲高齡的耄耋老人,終于愿意將自己畢生的心血做一次回顧展望,人們可以流連于陶先生的藝術(shù)世界里,安靜地一窺堂奧之妙,怎不讓敬重陶先生人格品德的人們欣慰呢?
突然想起蘭德的著名詩句: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熱愛大自然,其次是藝術(shù)/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這詩,對于陶先生,或許是適合的。
不知不覺,暮色漸起。陶老堅持送我們出門。院子里鳥語花香,靜謐宜人。陶老指著園子里高大挺拔的桂花樹、水杉、含笑等,告訴我們這些花樹都是他剛搬遷進來的時候親自栽種的呢,如今已高達數(shù)十米了?!皹浯蟾牙希~茂人亦衰。春花依舊開,遙等故人來。”老人望著夕陽下的陰翳,戲謔地對我們吟誦。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