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伊花

(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外語系，浙江 杭州 311231)

什么是人格?中國當代學者有這樣的解釋:“在科學心理學的范疇中，人格被界定為在自然與社會因素作用下所形成的個體特有模式，這一模式是一個人思想、情感及行為的統(tǒng)一體，它包含了一個人區(qū)別于他人的穩(wěn)定的心理品質。”［1］292而中國傳統(tǒng)的人格理論更著重于道德層面，中國人很早就意識到人格的存在，感受到人格的力量，并且有豐富的人格境界理論。先賢圣人在行動中表現(xiàn)出的偉大的人格魅力，至今讓現(xiàn)代人感慨萬分。

雖然人格的定義還眾說紛紜，但我們可以認為，從基本的類型看，人格有群體人格和個體人格的區(qū)分，我們只有對人格進行一般的界定，才能進行討論。本文所談的人格，側重于道德層面，主要是指個體的道德自主性和社會的道德理性。表現(xiàn)在這么幾個方面:既不依傍任何外在的精神權威，又不依附于任何現(xiàn)實的政治勢力;在真理的認同上具有獨立的價值判斷力，并能夠依據(jù)內(nèi)心準則而自由行動;在社會實踐中，能夠積極地參與政治活動，成為改造社會的獨立批判力量，具有獨立人格的人就是人們可以效法的對象。本文通過分析儒家、道家以及以后心學的人格思想發(fā)展，來探討偉人的人格魅力，認真思考人類存在的本質，重新反省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價值。

一、孔子和孟子的儒家人格理想

人格理想，是人們向自己提出的道德上應有的完美人格形象，是自古以來為人們所追求的一種理想?？鬃幼鳛槿寮业拇砣宋?，從“仁”出發(fā)，提出了君子的理想人格。他既強調要努力學習知識，要“敏而好學，不恥下問”［2］。又要嚴格約束自己，達到“剛毅木訥近仁”;［3］還要克己復禮，追求人格的完善。他追求知識、勤奮學習和錘煉意志已經(jīng)成為后人進行人格修養(yǎng)的效法。具有這種理想人格的人是“仁人”，其標準就是“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也。君子人歟?君子人也?！保?］孔子的人格修養(yǎng)標準，剛、毅、強都是對自己的志向堅定不移的追求。他自述一生求學的經(jīng)歷:“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保?］其實就是一種理想人格的真正的表現(xiàn)。

孔子強調君子人格要有憂患意識但孔子更強調君子人格要有尊嚴。因為道德的責任比個人憂患與死亡更重要，理想人格應該有和樂的精神氣質。和就是和諧，就是使各種矛盾因素處于均衡狀態(tài);樂并非感性的快樂，而是因體驗到身心、人我、人與自然的和諧而產(chǎn)生的一種精神快樂?？鬃诱J為要用精神控制感性欲望，駕馭欲望。孔子自述其“七十而隨心所欲不逾矩”，講的就是經(jīng)過長期的，甚至是一生的努力而達到理性與感性、欲望與道義的和諧。

孟子從人性本善的觀點出發(fā)，認為我們只要充分發(fā)揮本有的善端就可以達到“人皆可以為堯舜”的目的。他提出一種的理想人格是大丈夫人格，這種人格主要有如下特征:首先重精神氣節(jié)。其次有獨立的道德意志?！笆靠蓺⒍豢扇琛?，不“枉尺而直尋”［6］，意思就是當?shù)懒x與我們的生命沖突時，我們應該舍棄生命來保持做人的尊嚴，決不妥協(xié)。孟子所說的“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7］從這里我們可以充分理解儒家思想的人格理想的真正的內(nèi)涵。

正因為如此，孟子更強調了道德自律，強調人格的獨立性意義在于內(nèi)在價值。他高揚道德人格的主體性，強調個體人格要負其道德責任和歷史使命?！案毁F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保?］這種以道德自律為最高標準的獨立個體人格，就是儒家心目中的理想人格。進一步來說，就是要以天下之重為己任:“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9］這種勇于擔當?shù)臍馄遣⒉皇强裢源?，而是大丈夫人格的真正體現(xiàn)。這種舍生取義、殺身成仁的氣節(jié)操守確實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真正表現(xiàn)出精神生命的強健剛大和人格的圣潔與偉大，應該說這種憂以天下、樂以天下的博大精神，恰恰是中華民族精神的主體。

因此，儒家的理想人格，孔子和孟子所宣揚的理想人格雖有細微不同，但都是貫穿中國文化主導精神的始終。如果說孟子的理想人格是大丈夫要大義凜然，氣勢不凡;其行事態(tài)度果敢英勇，叱咤風云，頑強不屈，有著宏大剛強，一往無前的人格氣勢;那么孔子的理想人格則是文質彬彬、氣象平和、莊重嚴肅、循序漸進、按部就班的君子人格。

二、老子和莊子的道家人格理想

與儒家不同，道家的理想人格主要表現(xiàn)出明顯的非人文道德傾向，代表人物老子和莊子對儒家倡導的“仁義禮智”是無情批判，持否定態(tài)度。正因為如此，老子就提出“絕圣棄義”，主張拋棄世俗人為的“仁義禮智”的道德觀，恢復人類自然狀態(tài)的道德情況。莊子也認為，只有不講究世俗的道德，才能人心安寧，天下安定。老莊本身都是道德至上主義者，然而他們強調自然至上之道德。老子將道德分為“上德”與“下德”，否定的是“下德”，崇尚的是“無德”之“上德”。莊子則認為真正的有德之人是“德不形”者。如果說，儒家是從人際關系中來確定個體的價值，道家則是從擺脫人際關系，回歸自然境界中來尋求個體的價值。與老子講權術、重理智、不動感情不同，莊子則是“道是無情卻有情”，外表超脫、性情冷漠，但是在骨子里對人生、生命和感性的眷戀，更注重對理想人格的追求。他認為儒家強調的“治國平天下”的策略并不能達到理想人格，只有齊物我、同生死、超利害的養(yǎng)身長生之術才是有價值的。

莊子追求的理想人格，那就是“真人”人格。莊子解釋說:“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沂，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侵^不以心損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10］具有此種人格的人能夠作逍遙游，自由自在地“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11］。因為自由，他“無所待”，不受任何現(xiàn)實關系的束縛和限制，能夠超出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就連生死也不能影響他的情緒和狀態(tài)，更不用說人際之中的利害關系了。莊子不主張通過積極活動來改變生死、存亡、貧富、毀譽等現(xiàn)實的限制和束縛，那就是他并不想通過主動選擇和現(xiàn)實行動來取得個體的獨立。他所說的“絕對自由”和“獨立自足”只是一種心理的追求和精神超越。

在老莊為代表的道家哲學中，自我的自在自由是絕對和至上的。老子就倡導一種“小國寡民”的生活狀態(tài)，在其中，人與人之間老死不相往來。因此，從總體看來，道家思想追求一種絕對而完全的自由自在，他們追求的理想人格，就是獨善其身具有非人倫的特征。儒家理想人格是“內(nèi)圣”與“外王”的有機統(tǒng)一，主要想通過個體的修行完成對社會的改造實現(xiàn)政治抱負。

三、陸九淵和王陽明的心學人格理想

中國文化發(fā)展到宋明時期，儒家思想由理學家(包括心學)繼承。陸九淵認為宇宙有一個普遍存在的“理”，他的核心思想是“心即理”。在他看來，人的地位與天地等同，所謂“宇宙既是吾心，吾心既是宇宙”［12］483。宇宙之理與人心之理是相通。人并不是天地萬物的產(chǎn)物，而是與天地具有同等地位，具有極大的獨立性。他的心學，強調“心”蘊含著精神、道德、智慧、情感四個方面，也就是“道心、倫理心、認知心、欲心”。我們要有主體意識，要有獨立自主意識。應該說，他的人格理想突出了人的價值的高貴和人的主體地位的獨立性。他人格理想的真實寫照，就體現(xiàn)在“請尊兄即今自立，正坐拱手，收拾精神，自作主宰。萬物皆備于我，有何欠闕”這一句話里面。［12］455如他所說的“大丈夫事豈當兒戲?自立自重，不可隨人腳跟，學人言語，”［12］461因為“人生天地間，如何不植立。”［12］466他主張人應該自立自重，有獨立見解，因為不盲從古人也不迷信書本，我們才能做到自得與自成，才能作自己的主人。

在人格理論上，宋明理學超越于傳統(tǒng)儒學之處就在于為它找到了本體論依據(jù)。理學的主旨在于為人的道德行為和準則建立本體的依據(jù)。在心學體系中，王陽明又繼承了陸九淵的心學，他不但把心看作本體，而且用良知來解釋心。他并不是教人行事不顧是非善惡，而是說我們不要過多地考慮別人的是非議論，關鍵是要聽從內(nèi)心的良知。良知是最高的本體，超越了有限的得失利害，指向最高的至善。心學有關良知的論證，就為人格境界論提供了相當完善的理論準備。王陽明上接孟子，從心學出發(fā)，把誠的主體性、自主性發(fā)展到極致，使其天人合一說具有直接而又絕對的特點。

王陽明提出“致良知”的目的，就是指出吾心本有的良知在精神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的澄明和落實;而“致良知”的工夫就具有去蔽和著實兩種功能。他把前者稱為“心上工夫”，后者稱為“事上工夫”。如果說，陽明心學美學本體論是為人生理想境界的可能提供本體的依據(jù)的話，那么他的審美工夫論則是為人生理想境界的實現(xiàn)提供現(xiàn)實的途徑，最終指向的是人生理想境界的落實。所以，人生境界論就成為陽明心學美學的最終的關切。

中國古人承認在社會生活中必須要有一種理想人格，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含有中國文化的根源和飽滿的生命力。銳意尋找真正的中國文化精神，自強不息，高揚主體性原則，理想人格才有可能實現(xiàn)，人格的自由和獨立，才可以組成自由而合理的社會。當代的不少中國人在近代失去了自己傳統(tǒng)的道德精神，因而陷入道德危機:從器物不如人到制度不如人，甚至文化不如人，乃至完全失去了本體自信心;因為對自己的一切不再相自信，因而導致崇洋媚外，完全失去自我文化的價值本位。面對社會轉型期存在的人文價值的喪失、道德意識的危機、生命本性的困惑等現(xiàn)象，認真思考人類存在的本質，重新反省生命的意義和人生的價值，這在當代社會精神文明和道德人格建設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這也是我們今天重新審視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人格境界論的目的所在。

［1］沙蓮香．社會心理學［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2］楊伯峻．論語·公冶長［M］．中華書局，1958．

［3］楊伯峻．論語·子路［M］．中華書局，1958．

［4］楊伯峻．論語·泰伯［M］．中華書局，1958．

［5］楊伯峻．論語·為政［M］．中華書局，1958．

［6］楊伯峻．孟子·滕文公［M］．中華書局，1992．

［7］楊伯峻．孟子·盡心下［M］．中華書局，1992．

［8］楊伯峻．孟子·滕文公下［M］．中華書局，1992．

［9］楊伯峻．孟子·公孫丑下［M］．中華書局，1992．

［10］陳鼓應．莊子·大宗師［M］．中華書局，1983．

［11］陳鼓應．莊子·逍遙游［M］．中華書局，1983．

［12］陸九淵集［M］．中華書局，1980．

［13］王陽明．王陽明全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14］王夫之．船山全書［M］．岳麓書社，1992．

［15］潘立勇．朱子理學美學［M］．東方出版社，1999．

［16］章國平．陸九淵獨立型人格思想的現(xiàn)代價值［J］．東華理工學院學報(社科版)，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