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胖

01.突如其來的訂婚消息

2015年的春天，如果要說一件頭疼的大事，對于林媽媽來說就是林云舒終于過完二十六周歲生日，成功擠入晚婚行列。這也是唯一一件讓林媽媽因為自己當(dāng)年打壓林云舒早戀而后悔不已的事情。

但是林云舒并不這樣認(rèn)為.她正慢條斯理地舀著碗里的白濃鮮魚湯，聽林媽媽一貫地絮絮叨叨：“我跟你說啊小舒，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可是剩下來了嗎？前些日子我去喝同學(xué)孩子的結(jié)婚酒，哎喲，那孩子才二十二，老婆都懷孕啦……”

“那肯定是未婚先孕，我要是這樣你肯定得氣瘋吧？”林云舒舀起魚肉送到自己嘴里，順便打斷了林媽媽的話。

“我肯定要被你氣死啦！”

聽到這句，林云舒咧著嘴角“嘿嘿”地笑了。

林云舒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便成為這鄰里間為數(shù)不多的被催婚一族之一，除了她之外還有據(jù)說與她是世交的獨生子，那個從小到大被認(rèn)為是自己兄弟的楊云卷。不過不同的是，楊云卷借學(xué)術(shù)之說跑去了美國，留她一個人孤軍奮斗在故鄉(xiāng)。林云舒從來不認(rèn)為婚姻對于人來說是多么重要的東西，只是把一個人的生活過成了兩個人甚至更多。那樣，反而會顯得擁擠吧？她還在喝著湯走神地想著隔壁楊云卷遇到這種情況是如何應(yīng)對的，是沉默還是會吵一架呢？便被林媽媽擰著手臂扯回現(xiàn)實。

“我跟你說的你都沒聽見??？”

“啊？唔唔，聽了啦！”林云舒看著媽媽拋過來的白眼，說道，“媽，你也消停一些啦。楊云卷還沒結(jié)婚呢，我不著急，怎么說我還比他小呢！”

“你還敢說？小卷訂婚了你知道不？”

“?。俊绷衷剖娴难劾餄M是不可思議的驚訝。

“我說，小卷訂婚啦！”

“哈哈，媽，催婚才不是這樣的，根本沒可能好嗎？楊云卷還在美國呢！”林云舒依然是一臉“你在逗我嗎”的滿不在意的表情。

林媽媽收了收聲線，湊過去小聲說道：“我也是聽你楊媽媽說的，都沒別的人知道哦。你這個臭丫頭，明明從小我可是把小卷當(dāng)成女婿培養(yǎng)的，你看你……”

林云舒止了笑，滿面疑惑：“媽，你在瞎說什么??？”

“我怎么會瞎說，我說我可是把小卷當(dāng)成女婿培養(yǎng)的，你楊媽媽也……”林媽媽看著林云舒噤了聲，頓了幾秒緩聲問道，“小舒，你和小卷怎么了？”

2015年的春天，如果要說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對于林云舒來說，一定是這個在自己生日當(dāng)天被無意中告知的屬于別人的秘密——楊云卷訂婚了，以及來自林媽媽越來越猛烈的催婚形式。

02.偷窺狂楊云卷

楊云卷是林云舒家的并排鄰居，據(jù)說兩家從父母剛戀愛就已經(jīng)住在一起，直到現(xiàn)在還保持著十分友好的關(guān)系，看上去就是電視里常說的世交嘛。這便也開啟了林云舒和楊云卷之間各種步調(diào)的一致性，比如名字都是兩家父母商量好了取的，云卷與云舒，看上去又像情侶又像兄妹，卻常常因為這個把兩人折磨得夠嗆。林云舒提起來就滿是怨氣，畢竟林云卷和楊云舒，也是經(jīng)常被叫的名字。

若要說到相互間的了解，林云舒對于楊云卷所有記事以來的記憶源自自己的一本日記本。六歲的楊云卷拿著林云舒的日記本翻到字寫得歪歪扭扭只有一句話的那頁，站在她的座位前一副很拽的表情問她：“小舒你喜歡我??？”

六歲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齡，由于言情劇的盛行也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一批對感情有懵懵懂懂認(rèn)知的小孩子。這么一句直白的問話惹得同班的小朋友都圍觀了過來，林云舒迅速反應(yīng)過來之后奪下了那本自己的日記本，看到自己寫著的歪歪扭扭但無比認(rèn)真的那句話“我喜歡楊云卷”，連標(biāo)點符號都沒有，卻還畫了一個笑臉。她立刻紅了臉。

“誰喜歡你了？自戀！”

“你自己寫的哦?！睏钤凭淼男δ樋雌饋頍o比欠扁。

“偷看別人的東西，壞人！”

“我媽媽說你是我妹妹，要照顧你，所以你不算別人。”

“……”

在兩人長得像樹一樣快的時候，他們之間關(guān)系的親密度也像樹的成長一樣迅速不已。林云舒也是在這次之后，自動給楊云卷貼上“偷窺狂”的標(biāo)簽，就算到了二十年后也沒有要重新認(rèn)識或者摘掉的意思。

然而今天媽媽卻說“小卷訂婚了哦”，語氣里充滿期待和失落，期待的是，連楊云卷都要結(jié)婚了，林云舒也快了吧？失落的是，怎么楊云卷就沒和林云舒在一起呢？

可是楊云卷怎么會和林云舒在一起呢？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被周遭的朋友設(shè)定在一起啊。就算掛著這么像情侶的一對名字，也從來沒有人這么想過。

就連林云舒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

03.制造緋聞和事實

中學(xué)時期，楊云卷有過不少“緋聞”女朋友，大抵是青春期的小伙伴都比較八卦，看到某某女生和某某男生坐在一起或者走在一起，都能引起一片哨聲，尤其是楊云卷這種老師眼中的三好學(xué)生、女生心里的白馬王子的男生，和于小曼這種才女加美女的女生。所以當(dāng)他們被目睹同進(jìn)同出時，沉寂過久的班里炸開了鍋，帶頭的正是一臉正氣自稱“楊云卷妹妹”的林云舒。

楊云卷看著旁邊一臉害羞的于小曼，虎了臉瞪林云舒：“林云舒不要太過分了?！?/p>

很明顯，他把于小曼那種小女生的臉紅錯認(rèn)為是不開心了。

林云舒扮了個鬼臉：“今晚作業(yè)借我抄！我就不告訴楊媽媽你談戀愛啦！”

男生往上一挑眉，細(xì)長的眼里帶著濃濃的笑意，語氣堅定毫無轉(zhuǎn)圜地拒絕：“沒門！”

林云舒看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楊云卷，憋了一口氣。

但事實證明林云舒那口氣依舊沒有憋下去，只是在男生面前的緩兵之計。楊云卷也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榮登學(xué)校著名“表白墻”竟然是因為林云舒。

說起“表白墻”，W中的學(xué)生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xué)霸都特別熟悉。在車庫深處，環(huán)境昏暗，人流量也不太多，暗戀某A的某B用粉筆暗暗地寫下類似于“李雷喜歡韓梅梅”這樣的告白。也不知道是誰開了先河，寫的人越來越多，那里也就變成了“表白墻”。

而事情的發(fā)展往往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奔去，或者說正巧朝著林云舒要的方向奔去了，不慢不快。就在楊云卷拒絕了林云舒抄作業(yè)請求的第二天的午休，有人發(fā)現(xiàn)了“表白墻”上的“楊云卷喜歡于小曼”，這七個字不同于周圍的粉筆字，看起來是用某種工具刻上去的，生硬而明顯。

圍觀接近尾聲的時候，楊云卷才擠過人群，看到那行熟悉得不行的筆跡刻著據(jù)說是楊云卷自己刻上去的“楊云卷喜歡于小曼”，無明火冒了三丈高，連遠(yuǎn)離車庫坐在教室里的林云舒似乎都感覺到了。

“你是白癡嗎？”還沒等林云舒回過神，楊云卷憤懣的臉就已經(jīng)逼到眼前，看上去真的是無比生氣的樣子。

“什……什么??？”林云舒拽緊了衣角，吞了吞口水裝傻。

楊云卷看著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無辜表情，火更大了，冷笑一聲二話不說掀了林云舒的桌子。而林云舒看著落了滿地的還沒來得及吃掉的盒飯，欲哭無淚。

說實話，林云舒不是沒見過楊云卷發(fā)脾氣。每天早上林云舒賴床被楊云卷拍醒一起趕公車上課時，他沿路的表情都是臭的，拉了一張臉就要教訓(xùn)她?；蛘呙看嗡е恢缽哪睦锉Щ貋淼牧骼素?、流浪狗，因為不敢抱回家藏到他那邊時，他也會黑著臉瞪自己，卻從來不會拒絕。又或者林云舒每次偷偷抄他作業(yè)，偶爾還會把他的作業(yè)本弄臟弄破，他雖然生氣，也是從未顯露任何不滿的情緒的。

然而這次他發(fā)脾氣了，說她是白癡了，還動手了。

林云舒站在班主任的辦公室里，盯著面前男生校服領(lǐng)子里露出的小截脖子，心臟抖了兩抖。

“就算再生氣也不可以動手哦，云卷你可是男生，記得要紳士?！卑嘀魅畏隽朔鲅坨R，無奈地著看著兩人，“既然你們誰都不愿意說是為了什么生氣動手，老師也沒有辦法再多做什么。只要以后好好相處就好了，這次就當(dāng)作不小心吧，下不為例啊。還有，云卷你一定要記住老師說的話，云舒你也一樣不可以太鬧騰了，再這樣可是要喊家長的。父母也不愿意看著兄妹相處成這樣的吧？”

林云舒愣了愣，男生平靜的聲音搶先響起來：“我們不是兄妹，我們不同姓的。”

班主任：“……”

楊云卷和林云舒不是兄妹，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姓也是不一樣的。但是在外人眼里，卻沒有除了“兄妹”之外任何其他的關(guān)系。

楊云卷不喜歡于小曼，但是林云舒卻喜歡陳默。這個楊云卷已經(jīng)忘記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成了他有力的反擊工具：次日的午休，原本一枝獨秀刻上去的“楊云卷喜歡于小曼”下方同樣不知用什么工具刻了一行“林云舒喜歡陳默”。

林云舒和楊云卷一樣，對于對方的筆跡熟悉得不得了，一眼便看出“幫”她表白的人正是楊云卷。

“偷窺狂！你又偷看我日記！”林云舒對于內(nèi)容毫無反駁，因為林云舒確實喜歡陳默。只是楊云卷是怎么知道這么隱蔽的暗戀的？除了偷看日記外還有其他別的可能嗎？

楊云卷將物理課本放到課桌上，慢條斯理地看著她：“第一，我不是偷窺狂，自從六歲那次之后我就再沒看過你的日記。第二，先做錯事的人沒資格先罵人。第三，我不喜歡于小曼，而你喜歡陳默，卻是事實?！?/p>

林云舒看著他淡定的臉，斂了火氣哼了一聲：“一般偷窺狂都說自己不是，就像流氓總覺得自己是良民，‘只緣身在此山中而已，哼！”

04.喜歡你的事交給我

而高考后的幾年里，林云舒確實和陳默在一起了。

楊云卷對陳默一直都沒有什么特別深刻的印象，除了自己親筆刻上去的“林云舒喜歡陳默”的“陳默”這兩個字以外，就是高考過后的某個下午，從來不愛看實事政治軍事理論的文藝少女林云舒，在兩人聊天時卻拿著一份國防報紙笑出了聲。楊云卷實在看不過去，用手指點了點對方手中的報紙。

“你今天怎么回事？”

“??？”林云舒抬頭，看到對方皺著眉一臉“你沒吃藥”的表情，拉了拉他的衣袖，樂呵呵地湊過去，“說起來我要謝謝你耶，小卷?！?/p>

“少來，別叫我小卷?！?/p>

“哎呀，你還記得以前你在表白墻寫的什么吧？”

男生在腦內(nèi)回想一遍，彈出“林云舒喜歡陳默”七個字，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那什么鬼表情??？”說完，林云舒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我談戀愛了，和陳默哦。據(jù)說他看到了那行字，發(fā)現(xiàn)是兩情相悅，然后高考結(jié)束就跟我表白啦。啊，真是害羞死啦！”

好不得意的語氣！楊云卷拋去一個“無聊”的白眼：“你知道什么叫兩情相悅嗎？快要填志愿了，拜托你先跟錄取分?jǐn)?shù)兩情相悅好嗎？”

語氣聽起來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可是楊云卷內(nèi)心卻從來沒像那刻那么后悔過。如果林云舒說的是真的，他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回到那天的午休，就算是吃了虧也不會學(xué)著林云舒惡作劇他一般惡作劇她。畢竟從記事開始，身邊的人就只有林云舒，如果有一天林云舒從他身邊走開了，去了別人的身邊，該是多么可怕的事！

而楊云卷是什么時候開始習(xí)慣生活里少了林云舒的存在，他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從這個下午開始，也大概是從去美國開始，又或許，從來都沒有習(xí)慣過。

十八歲的林云舒和許多女生一樣，在大學(xué)的校園里青春美麗，特別是拽著長得還蠻帥的陳默，簡直不能更養(yǎng)眼。然而，生活卻朝著林云舒越來越無法控制的方向疾馳而去。

原本以為終于名正言順地和陳默在一起了，至少還在一個學(xué)校，至少相處的時間終于多了起來。但也許正是因為擁有彼此的時間多了起來，兩人的感情在越來越熟悉的相處中出現(xiàn)了無法補救的漏洞。她忍受不了陳默將朋友放在第一位，總是忽略她的這種問題，陳默也忍受不了林云舒愛吃醋還小心眼的連環(huán)轟炸，于是兩人大吵小吵從不間斷。

直到大二那年期末考前，林云舒正在圖書館和嶄新的課本大戰(zhàn)三百回合，突然收到來自陳默的短信，點開只有短短的三個字“分手吧”，連標(biāo)點符號都沒有，電話也再打不過去，好像只是一瞬間，這個叫“陳默”的人已經(jīng)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林云舒雖然難過極了，到底還是個要臉的女孩子，去宿舍門口堵人或者哭鬧這種事情，怎么都做不出來。

只是她開始渾渾噩噩地游走在這個承載許多兩人的共同回憶的地方，那時候每一處的風(fēng)景都像尖銳的利刃，明明自己能夠躲開，卻偏要撞上去，任它劃開回憶的口子，鮮血淋漓。

路過食堂的時候，想到那個男生曾經(jīng)踩著放學(xué)的鈴聲，從教學(xué)樓到食堂一路狂奔，就為了買到她喜歡的鐵板魷魚。而每天晚上她陪著陳默在操場運動，他跑三千米到了盡頭就向她索要長達(dá)一分鐘的擁抱。一起鄙視過學(xué)生公寓樓下卿卿我我的戀人，覺得掉份兒極了。這些好像都是發(fā)生在昨天，接著也會延續(xù)下去，永遠(yuǎn)不會被截斷一樣。

然而卻被硬生生地截斷了，一點預(yù)兆都沒有。

林云舒看著娃娃機里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一個個公仔，似乎都咧著嘴嘲笑自己，想起陳默說過要為她夾出100只娃娃，卻連10只都沒堅持到便離開了她。她越想越難過得不能自已，埋臉在機器前哭了起來，嚇得看店的小哥趕緊過來詢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聽到詢問聲，林云舒靠著機器泄憤似的把自己的包包丟過去，又自顧自哭起來。小哥看著她糾結(jié)了一分鐘，決定掏出她的手機打救援電話，免得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很不巧的是，通訊錄第一個人正是楊云卷，存儲昵稱寫著“啊混蛋楊云卷”。

于是楊云卷成為了在他們交往的第一時間，知道了他們交往的人，也在他們分手的第一時間，知道了他們分手的消息。當(dāng)時林云舒哭得已經(jīng)不知道東西南北，一個勁拽著楊云卷的衣領(lǐng)罵他不要臉、流氓，分手應(yīng)該是女生說的！

楊云卷意外地沒有和這個撒潑的人生氣，只是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矮下身攔腰將林云舒抱了起來，才走兩步卻被對方雙手勾住脖子壓了過來。

離得再近林云舒哭腫的眼睛也看不清對方的臉，只是啞了嗓子，語氣聽起來像是撒嬌似的。她問他：“陳默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呀？是不是因為我太笨了，不會像女孩子那樣？不會化妝，不會為你著想，什么都不會，就連喜歡自己都快要不會了，所以你也不喜歡我啦？”

楊云卷抱著林云舒的手頓了一下，逐漸加重了力道。他埋臉親了親她的額頭，那里哭得都是汗，滿嘴都是咸的。他卻笑了，低聲說：“沒關(guān)系，你不會的都交給我來做，包括喜歡你這件事?！?/p>

05.那我不是和楊云卷最般配嗎

林云舒迅速地從失戀中恢復(fù)正常，化悲憤為力量，期末成績直逼第一。放暑假的第一天就識趣地拎了楊云卷愛喝的可樂登門道謝。

“謝謝楊大俠的出手相救！”在楊云卷開門的瞬間，她虔誠地彎腰九十度并且雙手奉上可樂。

楊云卷看著面前耍寶一樣的女生，嘴角跳了一跳，連忙把人迎進(jìn)門。

“你怎么來了？”

“來謝謝你咯，不跟我媽告狀，還收留我一晚上呢！”林云舒手肘戳了戳楊云卷，眨了眨眼，“這次期末考我可是黑馬，黑得不能再黑了……”

楊云卷一邊擰開可樂的蓋子遞給對面的林云舒，一邊說著：“你早該回頭是岸，我算是無償普度眾生一次，不客氣。”

林云舒噎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問過去：“楊云卷，我那天沒說什么奇怪的話吧？你知道我都哭暈了容易失去理智的?！?/p>

“你有說過正常的話嗎？”

“……”

“開玩笑的?！睏钤凭淼难劾镩W過一絲笑意，說道，“沒有，除了抱著我問為什么不喜歡你，其他都很正常?！?/p>

林云舒聽完瞬間糾結(jié)了，小聲地說：“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的?！?/p>

“哪個意思？林云舒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喜歡我嗎？”楊云卷看著眼前好不容易低頭的女生，語氣是一貫的平靜，卻毫無預(yù)示地在林云舒的心中扯出褶皺。

“??？”

“林云舒，你喜歡我嗎？”楊云卷笑得很溫暖，暖得差點將林云舒點燃。

“楊云卷你是不是白癡?。课摇医^對沒有喜歡你好嗎？誰喜歡你了??？”幾乎沒有半點思考，林云舒就這樣直直地喊了出來。

再后來的日子，似乎一切都回到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軌跡。如同很久以前就開始的相處模式，楊云卷還是那個偶爾說話能將林云舒急得吐血的楊云卷，林云舒也還是那個懶懶散散的林云舒。十分慶幸的是，沒有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件事將這段感情改變，畢竟楊云卷就是楊云卷，怎么會變成另一個人，或者拌上其他別的心思？

直到楊云卷去了美國，才打破林云舒始終的以為。

二十二歲的秋天，楊云卷告別祖國大地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林云舒卻依舊窩在美麗的家鄉(xiāng)享受生命的美好與眷顧，頂多是多了件每周與楊云卷進(jìn)行一次視屏?xí)挼氖拢缓髲娖葘Ψ接浵伦约旱拇徢鍐?，并且這種優(yōu)良習(xí)慣一下子就保持了四年。

“那個包包你一定要記得哦，我超級喜歡的呢！”林云舒咬著隔壁楊媽媽送來的據(jù)說是楊云卷最喜歡的榴蓮比薩，故意咂嘴給視頻里一臉嚴(yán)肅的楊云卷看，直到對方面露不耐煩了才小心翼翼地問一句，“楊云卷你什么時候回來呀？”

隔著大半個地球，就連網(wǎng)絡(luò)也是延遲的，楊云卷就是盯著視頻看也無法準(zhǔn)確地捕捉到林云舒眼里的寂寞。

沒有楊云卷的林云舒，覺得自己那么寂寞。再也沒有了和自己拌嘴的人，生活真的會變得無趣很多呢。

楊云卷只是笑笑，酒窩深得快要能把林云舒整個埋進(jìn)去。他說：“再過幾個月我就回去了，不會忘記你要的包包的，我親自給你帶回去好不？”

可是楊云卷還沒回來，他已經(jīng)訂婚的消息卻先一步到了自己身邊。

林云舒也曾經(jīng)有意無意地向楊媽媽打聽楊云卷訂婚的對象是個怎么樣的人，但是楊媽媽表示自己也沒見過：“據(jù)說和你們一個高中呢，一直喜歡小卷，都追到美國去了?！?/p>

“??？這樣啊……”

——追到美國去了？這么任性這么有錢？好狡猾！該死的楊云卷從來沒提過，就算每周一次的視頻會話也對自己只字不提，瞞著好玩嗎？有什么陰謀？拋棄戰(zhàn)友，簡直可惡。

林云舒繼續(xù)握著為了打聽點什么而答應(yīng)幫楊媽媽澆花的水管，只是那一片被澆了水的青草在陽光下依舊歪斜著，耷拉著腦袋毫無生氣。

這種滋味非常難受。

這么憑空生出的東西，怎么也抓不著，它出現(xiàn)在大腦或者心臟，偶爾也會在眼角。接著，思維的空間變得混亂，伴著心里逐漸放大的疑問，變成越來越磨人的存在。

林云舒每周回家被催婚的主旋律也由往常林媽媽隨口一說，轉(zhuǎn)變成了“讓我們舉個例子吧”，然后開始說楊云卷之例。林媽媽每每對著她痛苦的表情就敗下陣來，嘆一口氣說：“小舒啊，媽媽也不是要你馬上就訂婚結(jié)婚，畢竟閃婚也不好。但至少也要先談?wù)?，談兩年結(jié)婚，這不是正好嗎？”

其實說白了就是結(jié)婚這種事情，在一起越久，結(jié)婚越有保障，是這個意思嗎？林云舒咬了咬下唇，被自己腦海里冒出來的“那我不是和楊云卷最般配嗎”的想法嚇了一跳。

06.好神奇的結(jié)局

距離楊云卷回國還有兩個月的時候，不知怎的他訂婚的消息就傳開了，并且連女主角是誰都被八卦了出來。當(dāng)時正是高中聚會，幾個女生湊在一塊喝果汁順便竊竊私語，有人點了朋友圈秀出真相：那是于小曼好幾個月前的一條消息，和自己知道楊云卷訂婚的日期相差無幾，上面分明寫著，我和楊先生終于訂婚了。林云舒只覺得腦內(nèi)轟然炸開了，所有一切不可思議的利刃都拋向自己。

“哎喲，還真的走到最后了呢。”

“是啊是啊，好幸福啊，楊云卷這么優(yōu)秀呢?！?/p>

“小舒呀你簡直未卜先知嘛！”女生說著拍了拍林云舒的手臂。

“……是嗎？我沒做什么啊……”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

“就是表白墻的那句話呀。說起來那件事簡直永流傳呢……”

“……呵呵，對呀，好神奇呢！”

好神奇！

楊云卷明明很早之前就表明自己并不喜歡于小曼，怎么會在一起了，還訂婚了呢？而明明當(dāng)時兩情相悅的自己和陳默，怎么還分開了呢？自己這種像被人拎到懸崖上空，即將要墜下深淵的無力、害怕又痛苦的感覺，是什么？明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最肆無忌憚的那個男生，帶著那些被自己認(rèn)為堅韌不摧的感情要消失到哪里去？

自己熟悉的那個楊云卷，還在不在那里？

07.死鴨子終是太嘴硬

楊云卷破天荒地連續(xù)三周沒有接到林云舒的視頻對話。他在林云舒指定的箱包商店里翻看她喜歡的那款時，一想到這個，眉頭就不由自主皺成一個“川”字。距離上次這樣的失聯(lián)應(yīng)該是兩年前，她闌尾住院忙著開刀養(yǎng)身體，根本沒有時間給他開個越洋視頻，后來還是自己忍不住問了母親才知道的。那家伙不會又生病了吧？

他并沒有猜錯，林云舒確實生病了。W市進(jìn)入春季，林云舒的季節(jié)性鼻炎也跟著復(fù)發(fā)，接到楊云卷的電話的時候她正癱在榻榻米上，身邊的垃圾簍里堆了一個白色的小紙山。她興味索然地拿起電話，看到號碼后愣了好幾秒才接起來。

“你最近生病了？”電話那邊楊云卷單刀直入，林云舒卻突然覺得那個聲音清冷但很好聽。她盯著那堆小紙山，輕輕地“唔”了一聲算是回答。

楊云卷輕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里的背包跟她說買好了，囑咐她好好休息，還想說什么的時候，被林云舒啞著聲音打斷：“我知道了，不用你擔(dān)心?！?/p>

“小舒，你聽起來有點奇怪?！?/p>

“哪里奇怪？我哪里奇怪了？我一直都這樣，奇怪的明明是你好嗎？”林云舒的聲音有點急躁，又帶著不可察覺的委屈。

“是嗎？”

林云舒內(nèi)心掙扎了幾秒，最后還是小聲地問了過去：“楊云卷，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嗯？”

“你喜歡于小曼嗎？”

“我媽媽跟你說了？”

“你就回答我！”林云舒抽了張紙狠狠地捏了捏鼻頭，帶了鼻音的聲線聽起來有點可憐，“你就跟我說，你喜歡于小曼嗎？是真的喜歡的那種？”

楊云卷沒有立刻作答，電話里是一陣靜默。靜得林云舒都能聽到他綿長的呼吸聲，好像就近在眼前，好像以前很多個下雨天，他們共撐一把傘回家時，林云舒聽到的身旁男生的呼吸聲，甚至還有心跳聲，周遭似乎都被他的氣息包裹著，燙得皮膚都要融化了。

感覺過了很久，耳邊才重新傳來楊云卷的聲音，他說：“你真的喜歡陳默，我就真的喜歡于小曼?！?/p>

“可是，我已經(jīng)不喜歡陳默了啊?！?/p>

“那你喜歡我嗎？”楊云卷非要問出什么卻又害怕知道結(jié)果一樣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云舒聽著那句“你喜歡我嗎”突然就紅了臉，加上鼻炎看上去就像發(fā)燒一樣的潮紅。她拽緊了衣角，感覺有些難過，差點哭了出來。她朝著手機吼：“誰喜歡你了？我才不會喜歡你！我才不可能會喜歡你！”

“……嗯，我想也是的?？傊阋煤谜疹欁约?，你要的東西我這次幫你帶回去，以后估計就沒辦法了。你也知道，我已經(jīng)決定要結(jié)婚了，你也加油?！睏钤凭淼穆曇粲只謴?fù)了一貫的清冷平靜，就和當(dāng)年那句“快要填志愿了，拜托你先跟錄取分?jǐn)?shù)兩情相悅好嗎”一樣，聽不出任何情緒。

只是“你也加油”是什么意思呢？是“你也加油早點結(jié)婚”的意思嗎？

08.只怪發(fā)現(xiàn)得太晚

楊云卷結(jié)婚的那天，W中許多認(rèn)識的校友都聚到了一起。林云舒被人擠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穿過重疊的人群一眼看到帥氣的新郎打扮的楊云卷，心臟忽然就像被一雙不知名的手死死拽住，終于體會了一把什么叫連呼吸都痛。大堂外不斷有明媚細(xì)碎的陽光掙脫玻璃窗流淌進(jìn)來，爬到他的發(fā)梢上，那里一片璀璨。

林云舒攤開手掌慢慢捂住臉，始終沒讓哭泣的聲音傾瀉出來。

一直以來在自己身邊陪伴了這么多年的那個人，被當(dāng)作一家人的那個人，以為是相互最了解的那個人，到最后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人已經(jīng)和自己最初的認(rèn)識產(chǎn)生了不可跨越的距離。

林云舒怎么會喜歡楊云卷呢？楊云卷也是絕對不會喜歡林云舒的吧？

如同自己小心翼翼又自我唾棄的喜歡的心情一樣，原來改變的從來就不僅是那個清冷的男生。

09.錯過的終究已錯過

林云舒依舊過著平平靜靜的日子，就是窩在家里的日子越發(fā)地多了起來，林媽媽的催婚作戰(zhàn)也如洪水猛獸般轟炸，后來林媽媽實在看不下去她自我作死的狀態(tài)，半拉半抱地將她拖出門去。

一路上都是林媽媽在絮絮叨叨說著什么，牽著林云舒的手將她拉在身后，沿著中學(xué)時期她最常走的那條路晃悠下去。熟悉不已的場景下，總要不免想起楊云卷。

林云舒抿了抿唇。

林媽媽回頭看著她，又看看面前的高大校門：“這都晃到你母校啦，是不是很久沒回來了？”

“畢業(yè)就沒回來過，高中畢業(yè)?！?/p>

“嘖嘖，怎么會有這么薄情寡義的孩子呢……”

“媽，你在說你的寶貝女兒耶！”林云舒表示不滿。

林媽媽也不管她，徑直往學(xué)校里走去。因為正是周末，整個學(xué)?？雌饋砜帐幨幍模紶栍腥蓑T著小電動或者自行車經(jīng)過時掀起一陣風(fēng)，在快要逼近夏天的日子里顯得清爽無比。

學(xué)校和以前沒有太大的變化，就是多了些樹，操場也翻新了，車庫還是以前那個昏暗毫無生氣的樣子。林云舒想起以前和楊云卷相互間的惡作劇，笑了起來，把林媽媽看得一愣一愣的。

“媽，我跟你說哦，楊云卷以前可惡心啦，還造謠我喜歡一個男生，哈哈?！?/p>

“是啊是啊，你也造謠說小卷喜歡一個女生啦，你們小孩子我也是搞不懂了喲。”林媽媽嘆了口氣，“以前還偶爾看到小卷自己回來，你居然都沒回來過，不是薄情寡義是什么……”

“不要人身攻擊嘛，我就是懶……”說著抽出林媽媽握著的手，走進(jìn)車庫。

周末的車庫少了學(xué)生自行車的填充，走路都會帶出回聲。林云舒快出林媽媽幾步走到那面“表白墻”，蹲下身去尋找自己和楊云卷的“杰作”。車庫的頂端開了窄小的天窗，晚春的光束透進(jìn)來，在原本空闊頹敗的車庫里映出些許復(fù)蘇的模樣。陽光懶懶地灑在那面墻上，被光照亮的地方只有兩個深深刻上去的名字，一上一下，以及一個“喜歡”。

“楊云卷喜歡

林云舒”

旁邊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刮掉的痕跡，看不出原本刻了字。

林云舒的眼淚就這么滑了下來。她摸著那兩個名字緩緩地蹲下去，壓抑哭泣的聲音小聲地喊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

楊云卷。

林云舒好喜歡楊云卷，楊云卷怎么會不喜歡林云舒呢？

如同楊云卷曾經(jīng)說過的：“你不會的都交給我來做，包括喜歡你這件事。”

只是云卷與云舒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過去了。

編輯/沐沐